杏红院的花厅,门窗紧闭,屋里静的落针可闻。
槿娘半眯着眼睛坐在卧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粉彩桃花的细瓷茶碗。
绿柳站在旁边,面色凛然的冲着堂下站着的喜儿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奶奶事情多的很,没有时间陪你玩!”
喜儿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声音里有几分惧怕,“奴婢是外头买来的,以前在大*奶跟前做事儿,大*奶常赏些东西给奴婢,奴婢被分到二爷的院子里以后,雨珠姐姐就让我给大*奶捎消息,有时候我在院子里见到一些事儿,也会给大*奶送去,大*奶每次都有赏钱……”
银钱收买的人,是最靠不住的,槿娘抬了抬眼皮,绿柳已经开口,“这事儿雨珠已经交待了!”
果然连雨珠都招了,喜儿更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她交待了几件曾给郭氏送去的杏红院里的事儿,又道,“还有一个事儿,奴婢觉得并不算什么事儿,便没有告诉雨珠姐姐。”
槿娘依然半眯着眼睛,只是把玩茶碗的手指停了下来。
绿柳已是挑了挑眉毛,“是什么事儿?”
喜儿左右看看,又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这才低声道,“就是奶奶认亲的那一日,我看到有个小丫鬟送了食盒过来,是翠珍姐姐去接的食盒,只是因着那小丫鬟直接往里面走,翠珍姐姐还把她骂了一通,最后还是秋暮姐姐出来给她解围,那时候我正跟着雨珠姐姐从耳房出来,正好瞧见,偏秋暮姐姐刚跟那小丫头说了两句话,见我们走过来,便闭了口,撵了那小丫鬟下去……”
这消息果然让人震惊,让人给了喜儿赏钱,又把她放到了冬桃的房里,专做针线的活,绿柳这才又回了花厅。
翠玉很不敢相信,“怎么会是她?一向看她都老老实实的,从不曾做什么事儿给奶奶添堵!”
绿柳却是有几分气愤,“要不要我把人带过来,咱们审一审?”
槿娘却是摇头,“也不见得是她,先让人盯着,看看她有什么动作再说!”
打草惊蛇,那幕后的黑手,就真是抓不到了!
午后,槿娘小睡起来,便让翠玉把那些白大夫人梅氏给她准备的陪嫁首饰翻了出来,挨个儿挑。
一下挑了有两匣子,绿柳看的两眼放光,“奶奶,用不用得着这么多?”
槿娘却是轻点她的额头,“没出息,这么点子东西就激动起来了!”
翠玉却是笑道,“这才多少,不过数十支簪子,再有几个镯子金戒,不说七小姐,连大夫人平日里的戴的都得十多个匣子!”
梅氏娘家有钱,陪嫁的首饰要论斤称的。
绿柳叹了口气,又道,“那要这样说,咱们未来的三奶奶,岂不是更有钱?”
若说乔家只是普通的富贵,那相比之下,梅家只能算是个田舍翁了。梅家的钱是用来买首饰的,而乔家的钱那是用来在冬天里烧池子养鱼的。
乔月珍本来就看槿娘不顺眼,若真是进了门,那恐怕更是要欺负人了。
槿娘摆摆手,“事儿还没定下,你们可别学那些婆子,要被大夫人听到,又是不得了!”
绿柳吐了吐舌头,连忙转了话题,“反正已是出府了,奶奶要不要去看看程嫂子?还有卫小哥?”
转眼已经有几个月,也不知道这两家人过得如何,槿娘也十分惦记,便道,“那就多拿些银子。”
绿柳脆生生的答应了。
隔日的清晨,待拜过徐老夫人,徐陵便与槿娘同乘一车出了徐府的门。
上了马车,徐陵方道,“你要去银楼,不如就去琳琅街上的宝盛楼,那里的掌柜我熟的很,且正好要去一趟梅府,倒也顺路!”
槿娘抬了抬眼,看着徐陵白皙的脸,“你怎么会跟那掌柜很熟悉?难不成我们徐二公子常常去买首饰?”
徐陵笑得捉狭,“我怎么闻着有股子醋味?”
槿娘轻哼一声,转过脸去看车窗外的风景,徐陵笑容渐深。
待马车出了府门,转到了一条摆满了摊子的小路之上,徐陵便又指着车窗外道,“这两旁有不少卖吃食的,你看喜欢吃什么,我让墨雨去买!”
槿娘摇了摇头,却道,“二妹妹有什么喜欢吃的?”
看着身旁的女子好奇的盯着路边的摊子,徐陵心里有几分欣慰。
而槿娘并没有说谎,这些小吃她前世都是吃过的,本就不喜欢吃零食,所以对这些也没有什么喜好,她只是觉得像徐纤儿那样整日里被锁在院子,天气稍差就连屋子都出不得的女子,才是最可怜的。
所以顺口就说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你若是喜欢吃什么,就给她带一份就是了!”徐陵靠着槿娘的肩,下巴轻轻蹭了一下槿娘的额头。
槿娘不由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奇怪的看着徐陵。
徐陵连忙咳嗽一声,转回来正襟危坐。
槿娘这才松了口气,“你去办你的差事吧,不用陪我了!”不过是不小心碰了一下罢了,她竟然这样紧张。
徐陵似乎也有几分不自在,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到了吉祥胡同口,徐陵下了马车,又将墨雨留给槿娘,这才步行进了胡同。
墨雨凑到窗户口问道,“二奶奶,咱们是先去宝盛楼还是先逛逛这琳琅街?”
槿娘对这地儿没什么兴趣,“去宝盛楼吧,回头我还得去一个地方!”
墨雨聪明的笑笑,没有多问。
墨雨还没有上车,就听到有个女声传过来,“墨雨,怎么就你一个人,二爷呢?”
墨雨笑着回答,“原来是赵妈妈,二爷有事儿呢,我陪着奶奶出来办差!”
那赵妈妈道,“哟,是二奶奶啊!”又在窗前行了个礼,“二奶奶,奴婢给你见礼了,实对不住,我还以为墨雨这小子又偷跑出来呢!”
槿娘笑道,“妈妈客气了!”
待马车再次前行,墨雨这才解释道,“这赵妈妈是府里的管事妈妈,很得夫人重用,因着跟我母亲有几分交情,便总是把我当晚辈看待,见着总要唠叨几句。”
进了宝盛楼,便有长相清秀的小童迎上来,“这位奶奶可是要买首饰?”
绿柳抱着的朱漆描金的匣子上前,“想打几个花样!”
小童笑道,“我们宝盛楼的花样是京里最好的!”便要引着众人往角落里的椅子上坐。
门口却是熙熙攘攘来了一堆人。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徐家二奶奶!”乔月珍圆圆的脸转眼就出现在槿娘面前,那笑意带了几分嘲讽。
绿柳刚把朱漆描金的匣子打开,几支闪亮亮却样式老气的金簪内置其中。
乔月珍瞥了一眼,用帕子掩了嘴笑道,“哼,原来二奶奶是来溶金的啊?也是,这种老气的首饰又谁会戴,拿来溶了,省得惹人笑话!”
大掌柜从里面走出来,见此情形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赔罪,“乔小姐请到雅间去坐!”
乔月珍得意的转过头去,就要随着大掌柜往楼上走。
谁知大掌柜却看到了墨雨,连忙冲着那小童道,“带乔小姐去楼上坐!”
转身就冲着墨雨笑道,“墨雨小哥怎么来了?可是徐二公子差你来的,快跟我去楼上坐!”竟是上前拉了墨雨的胳膊就要往楼上拉,好像墨雨不是个小厮,而是个身价千金的老板一般。
墨雨偏笑着躲开,“王大掌柜说笑了,小的怎么敢随便来您这儿。这是奉了二爷的命,陪我家二奶奶过来的。”说着便冲着槿娘道,“二奶奶,这是宝盛楼的王大掌柜!”
看着王大掌柜亲自低头伏小的陪槿娘一行人上了楼,乔月珍气的差点摔了帕子。
此时此刻,刚刚在琳琅街办差的赵妈妈已是进了长春园,对桂氏交了差事,又说起闲话,“……可不就是,如今皇上醒了,连荣国公府门口都清静了,前些日子那些送礼的,都跑了个干净!”
原先是因着二皇子眼看要上位,官员们自然要抱大腿,如今皇上醒了,这时候去抱大腿,岂不是让人抓把柄?
赵妈妈说着又想起什么,“奴婢在吉祥胡同口,还见着墨雨了,说是二爷去办差了,他陪着二奶奶出来的!”
桂氏眉眼一挑,“你说是真的?可亲眼见到老2媳妇了?”
赵妈妈一愣,没有想到大夫人对二奶奶竟还有几分兴趣,便正色道,“何止是见着了,还跟二奶奶说了几句话,虽隔着窗纱,却是看的真真的!”
桂氏挥挥手,赵妈妈退了下去,她这才冲着凭阑道,“去给大*奶送个信,告诉她,二奶奶今儿去了琳琅街的宝盛楼。”
宝盛楼就在琳琅街,郭氏怎么可能不知道,桂氏这样说,便是有意点明。
一柱香之后,郭氏就进了清草堂。
徐老夫人昨儿个没有睡好,这会子刚刚睡下,郭氏便把一纸信笺交到了丁姨奶奶的手里。
打开信笺,丁姨奶奶眉眼一挑,瞪着郭氏,“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郭氏心下忐忑,低了头道,“今儿有个妈妈去吉祥胡同办差,正巧捡到了,说是……是从二弟妹的丫鬟手里掉落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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