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大夫本名刘善行,是医学世家刘家的偏支子弟,当今太医院首座刘善信便是刘家的嫡支。
刘善行本是太医院的御医,医术了得,为人正派,性情耿直,当年本有位居太医院首座的机会。只可惜,一次在宫中不小心跌伤了腿,每到阴雨之日便会疼痛难忍,于是在其弟刘善知进了太医院之后,便退了下来,在京中荣养。
老大夫名声极好,除初一、十五会在护国寺义诊之外,平日也就是钻研一下医术,教养子侄,日子过的极为顺心。
建元十四年,三殿下因着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而患病,最终一命归西。偏刘善知当值,虽只是跟着首座陈太医赶去帮忙,并未发一言,但在圣怒之下仍是差一点被砍了脑袋。
之后刘家便四处求人,只是那时皇帝震怒,无人敢出面。还是徐承宗想了法子,借以为三殿下积阴德,好尽早轮回往生为由将其救下。
之后,刘善知一房告老还乡,刘老大夫也真正归隐,连护国寺也不去了。可为感念徐家恩德,刘善行便成了徐老夫人常用的大夫,只是他自恃身份,只给徐老夫人一人诊脉,其余人等,除非是徐老夫人相请,否则一概是不管的。
这一回刘老大夫得到徐老夫人的话,给二奶奶诊脉,心里就知道有几分不对,可他在宫中几十年,这点子事情也是明白的。二话没说便应了下来,就像上一回给郭氏诊脉一般,跟着季妈妈去了杏红院。
杏红院里此时静悄悄的,已升为二等丫鬟的冬桃把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打发下去,亲自在站在外头等候。
按理说,给奶奶们诊脉,总要有男子或是长辈在跟前,偏这一回却只有个管事妈妈陪着。刘老大夫也不多问,直接撩起衣襟进了卧房。
一进门,就见那暖榻上的帘子被放下来,乳白色的帘子将榻上的人儿遮的严严实实,只是有个绿衣的丫鬟冲着那帘子道“大夫来了,把手伸出来吧!”
竟没有半分的尊敬,倒让刘老大夫心中更加奇怪。
听说这位二奶奶是白正圃的外室所出,因出身未曾确认,还在府里做过几年丫头,按这样说来,丫鬟们不尊重也有可能。
可上一回过来给大*奶诊脉之时,自己明明看那二奶奶把春酒办的极好,得了众位老夫人的夸赞,还听说这二奶奶如今正主持府中的中馈,怎么这丫鬟就敢这样怠慢。
但这事儿也不是他管得了的,他只是得了老夫人的吩咐过来诊脉,至于其它的事儿,自然一个字都不能问。
一只还算白净纤细的手从帘子里伸出来,放到了铺了锦垫的锦墩上,刘老大夫坐到一旁,将手搭了上去。
屋内一时掉针可闻,外头却传来几声喧哗。
刘老大夫眉头轻蹙,绿柳连忙冲着季妈妈点点头,起身去了外头。
院门口处,郭氏带着南春正跟冬桃相对,冬桃满头是汗,却是伸出手臂相拦“大*奶,我家奶奶不过是这几日累着了,老太太不放心,这才借着刘老大夫上门的功夫过来给诊个脉,您若是有事,不妨跟奴婢说,奴婢定然一个字都不落的传到我家奶奶耳朵里!”
郭氏却是脸色清冷,似乎对这种二等丫鬟很不愿意搭理,南春见了连忙走到郭氏前头去拉冬桃“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大*奶!”
冬桃硬着头皮,就是不让“南春姐姐,奴婢不敢得罪大*奶,可是刘老大夫这会子在里头呢,您现在进去不合适!”
郭氏眉眼一挑,轻轻笑了出来,心里却是明白了几分。果然有问题,看来槿娘是想把这孩子弄到自己身上了,到时候孩子生出来,月华再给卖了,既让徐陵满意,又没有姨娘碍眼,说不得连老太太知道了也会赞上一声。
等孩子生出来,到时候再想法子给除了,只怕是徐陵也没有办法。
见郭氏轻笑,本来有几分不耐烦的南春更是胆大,她上前“啪”的一声打了冬桃一个耳光“你这小蹄子竟然敢对大*奶不敬?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大*奶这是担心二奶奶,听说二奶奶不舒服这才过来探望,你再不放我们进去,回头让二奶奶知道,不把你打死也得卖出府去!”
冬桃被这一巴掌打的有点儿懵,她没想到一言不合,南春就仗势打人。
南春见了心中失笑,不过就是个小丫鬟罢了,自己稍动点脑筋就把人给治了,竟是一把将冬桃拉到了一边“奶奶请进!”
“大*奶,您不能进去!”被南春拉的一个踉蹡,险些跌倒,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郭氏的袖子。
“你!你大胆!”郭氏被拉住了袖子,气的瞪眼睛“给我掌嘴!”
南春冷哼一声,一把将冬桃拉过来,抬起手就要打。
就在此时绿柳出了屋子,见此情形,立即走上去“南春,你要干嘛?”
“绿柳姐姐!”本就是个小丫头,看到自己人,刚刚还强作镇定的脸上立即就涌出泪来,她一把甩开南春,躲到了绿柳的身后。
南春气的咬牙,但碍于郭氏在场,这才没有冲上去打。
没有搭理南春,绿柳只冲着郭氏福礼“大*奶,刘老大夫正给我家奶奶把诊,听到外头有声音,季妈妈让我出来瞧瞧!这冬桃不懂事,您就别跟她计较了,有什么事儿,您跟我说就是!”
郭氏抬了抬眼皮“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说我的丫鬟?”
“大*奶您别动气,刚刚季妈妈吩咐的,让外人不要叨扰,又让院子里不要喧哗,我这才让冬桃把小丫鬟们都打发下去,又让她在门外守着。这冬桃虽笨了些,却是听话的紧,您也知道,季妈妈是老夫人跟前的管事妈妈,连二奶奶都要敬上几分,何况我们这些丫头,您说是不是?”
“你!”郭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这是拿老夫人来压她。她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丫鬟,穿着一身绿色衣裳,鹅蛋脸,并无多出彩的地方,只是说起话来牙尖嘴利,心里便更有几分不悦。
南春见到自己主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立即就冲着绿柳骂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教训大*奶,真是不懂规矩!大*奶不过是想进去看看二奶奶,你这样拦着是何居心?”
绿柳依然不退让,只站在那里,还要再说,郭氏已是不耐烦了,她抬起手,由着南春扶了自己,脸色一不沉,径自往前走去“我看今儿个谁敢拦我?!”
这气势倒让绿柳退了一步,她不过是想跟郭氏多说几句,只要刘老大夫那边诊完了脉出来,也就不怕这郭氏进去了,谁想这郭氏竟是一副要往里闯的样子。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拉住,南春已是一把将绿柳推开,扶着郭氏就往里走去。
南春本就比绿柳要大,力气也大许多,绿柳又没在意,眼看就要倒下,还是冬桃眼急手快的拉住了,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这是怎么了?”
绿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只觉得惊喜万分,她回过头去,领着冬桃深深福了一礼“姨太太!”
郭氏听了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正看到一脸肃然的丁姨奶奶站在那里,连忙几步走了过去“姨奶奶怎么来了?我听说二弟妹不舒服,正想进去看看!”
丁姨奶奶却是看了一眼南春“你倒是个厉害的!”
南春吓的一哆嗦,谁不知道老夫人最听姨太太的,若是姨太太在老夫人跟前告自己一状,恐怕她在这府里的差事也就到头了,就算是大*奶想保自己,也不会像现在做的这么舒坦。
“姨太太,南春不敢,南春只是、只是护主心切罢了!”她的头低的快贴了胸口,眼皮也不敢抬。
丁姨奶奶最终没有搭理她,只见屋门打开,刘老大夫从里头走出来。
“老大夫辛苦了,老夫人让我来接您!”竟是看也不看郭氏,就这样带着刘老大夫出了杏红院。
翠玉从屋里走出来,她的身后跟着月华和冷砌“原来真是您,二奶奶让我出来看看,说若是大*奶就让请进来,您和我家奶奶倒是真是亲近,竟是一猜就中了!”
冷砌和月华也冲着郭氏一福礼,见郭氏不搭理,二人便往西厢走去。
郭氏却是喊了一声“那可是月华?我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好,可是也要出府将养?”
月华止住了步子,回过头来,却是支支吾吾的道“大*奶,奴婢、奴婢……”
“大嫂怎么不进来?可是打了我的丫头,所以不好意思见我?”槿娘一撩帘子出了屋,冲着郭氏的话里带了几分不悦。
冬桃的脸上还有个巴掌印,看起来楚楚可怜。
“二弟妹说什么呢,不过是丫头不听话,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了!”郭氏说着便不管月华,扶了南春的手就要离开“二弟妹不舒坦就不用出来了,你大哥眼看就要回来了,我得回院了!”
槿娘冲着郭氏的背影道“大嫂,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那个宝儿被卖出去的时候,恐怕孩子还没有掉吧?这事儿南春最清楚了!”
宝儿是徐阶以前的一个通房丫鬟,因着在郭氏之后怀上了身孕,被暗中打了胎发卖,只是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槿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郭氏心中一紧,直觉的去看南春,就看到南春脸上已经变得惨白,似乎承认了槿娘的话是真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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