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府是山东首府,高高的城墙虽不如京城宏伟,却依然箭楼高耸,兵士林立。
将近一个月的行程终于暂告结束,远处的城墙让众人都是眼睛一亮。
槿娘胡乱整了整满身尘土的素布长衫,掀了帘子往外看,熙熙攘攘的行人,还有那高大的城门,城门挂着的牌匾,无一不说明,他们终于到了济南。
马车旁的一个穿着的灰布短褐,卷了袖子满头是汗的挑夫正好回头,不由看的呆了,这是谁家小哥,看着像是乡下富户家的少爷,可竟然长的这般俊俏,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随着绿柳和冬桃露出了头,那挑夫更是惊讶,看穿着倒不像个有钱的,车里竟然还有两个漂亮的小娘们,真真是奇怪的紧。
马车缓缓前行,不多时就把那挑夫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槿娘放下车帘,轻轻松了口气,天气炎热,让人心情也跟着有几分燥热,但随着济南城就在眼前,整个人也跟着觉得平静了许多。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京城又有了什么乱子,上面没有顾得上她,这一路上虽然走的慢些,到底是平平安安的过来了,没有见到什么追兵,过驿站城镇的时候遇到官兵也没有人上前查验,只是偶尔有那不安分的过路男子会上来问一句,也早就被墨雨和凶巴巴的绿柳给打发了。之后槿娘便换了打扮,改换男装,虽还有人来问,却总算是少了许多麻烦。
只是一路上风餐露宿,竟让众人都瘦了一圈。
虽然一直走的官道,也住过驿站和大客栈,可乡下地方,怎么也比不上城里。连一向对吃住并不在意的绿柳都撑不住了,只盼着到了济南要找地方好好吃上一顿,再烧上热水来洗澡。
马车正要进城,绿柳已是拉了槿娘的手,“少爷你看,那辆马车也是罗家车行的!”
冬桃扬了头去看,槿娘却懒的抬头,“这有什么奇怪的,罗家车行是最大的车行,全国七十二家分行,三百多个网点,几乎每一个好点的城镇都会有它家的影子,咱们在路上不是也见过几辆?”
绿柳使劲的摇着槿娘的胳膊,“那不一样,这一辆是京里的,你看,那旗子下面有个小小的‘京’字!”
京里的马车,槿娘这才抬头,却只见那马车行的远了。
“追过去瞧瞧!”槿娘心下一动,只觉得有几分不寻常,能从京城走过来,这一路上城镇不少,很多人会在中途更换马车,只有像他们这般躲避官兵之人,才会用一辆马车走到头,免得惹出什么事端。
墨雨应了,轻拉缰绳,马车刚加快速度,就见几个穿着官兵服装的人凑了过来,冲着这边一挥手。
墨雨连忙把马车停下,笑着跳下马车,“这位官爷,我家小少爷进城串亲戚,您老有什么吩咐?”
那为首的官兵满脸横肉,上来就嚷道,“下来下来,你们什么人,竟然是京城的马车,串亲戚?串什么亲戚!想蒙大爷,你还嫩了点儿!”
墨雨连忙塞了银子过去,“官爷真是好眼力,我家小少爷不喜读书,被老爷打了一顿,这才偷跑出来,赶了几天的路过来找姨祖母,您就通融一二,我家小少爷的姨祖母是白家的老夫人,她老人家知道我家小少爷来瞧她,不知道得多高兴!”
那官兵收了银子,却是哈哈一笑,脸上的横肉轻颤,“白家吗?那你们来迟了,白正圃被收押进京,徐老太太当即就晕撅过去,如今白家是二太太主事,你们家小少爷去了也是添乱,还是回京里找娘去吧!”
白家竟然也被抄了家!
槿娘吸了一口冷气,撩了帘子作悲凄状,“官爷,我姑父可是济南巡抚,怎么说收押就收押了?”
那官兵见一个小男孩子露出脸来,不由瞪了一眼过去,“少胡说,济南巡抚如今是黎大人,黎大人到济南已有两日,今日众官员在万花楼设宴款待,热闹的紧呢!”
万花楼是济南最繁华的酒楼,就在济南最有名的芙蓉街上。
墨雨一面指着前面那一桩三层的小白楼一面隔着帘子轻道,“少爷,那就是万花楼。”
槿娘此时正在想着白家的事情,对此没有什么兴趣。
还是绿柳掀了帘子去看,一看之下,不由嗤之以鼻,“我还以为什么地方,原来也不过如此!”虽说绿柳没有进过馆子,可怎么也是京城来的,这种装饰一般,也不够大气的宅子,实在是看不上眼。
墨雨却是撇撇嘴,“那姐姐就不知道了,这万花楼外头看着一般,里面可是奢华的很,京城的繁华都在外头,这别的地儿的繁华都在里头。”
远远的,槿娘就看到一辆同样是罗家车行的车拐进了那万花楼旁边的巷子里,不由惊道,“快,那辆车是京城来的,咱们追过去瞧瞧!”
墨雨见了却是笑道,“少爷,咱不用追了,那是万花楼的后宅,看来这车上的人定然是去打尖了,如今已快过午,不过咱们也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槿娘轻轻点头,“也罢,就去瞧瞧这万花楼是什么模样!”
按墨雨的话说,这万花楼极尽奢华,金砖铺地,明珠作饰,连餐俱都是银制的,客人不是官员就是富商,无论是什么菜,那菜价就没有低于一两银子的。
一两银子,够一家贫民过上一个月的了。
可槿娘刚刚一只脚踏上台阶,就被那穿着绸布的小二拦在了外头,“客官请留步,您要吃面,去对面的面馆就是了!”
槿娘看看身上,虽只是普通的长衫,却是素布细服,头上虽用一支银簪攒了发髻,也是干净整洁,并无不妥之处。
旁边雨墨丢了一锭银子过来,足有二两,“我家少爷就想在你家吃碗面!”
那小二接过银子,随手塞到袖子里,脸色却平静的很,也没有半点不妥,只是让开个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一楼的大厅东面的角落里找了个座,众人坐了下来,每人只要了一碗面。
槿娘之所以进来,也是因着这万花楼毕竟是繁华之地,有官员有贵人,消息自然也少不了,比那市井之处的消息要快的多。
南面桌上的两个穿着富贵的胖子在说买官的事,一个说送到白家的银子都打了水漂,另一个则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恐怕不等新皇登基这些高官都要挪挪位子了。
西面的桌上则是两个商人打扮的人,一个戴了镶了珍珠的帽子,另一个则戴了一手的扳指。
一个说起白家的败落,感叹二皇子的凉薄,“听说白家是二皇妃的娘家,怎地就这样了?”
另一个则低声劝道,“你可别瞎说,二皇妃的娘家是黎家,济南府的黎大人那才是二皇妃的娘家,白家不过是个侧妃,听说是因着坏了二皇的子嗣,失了宠幸,早就打入冷宫了!如今还是那一位高抬贵手,这才放过了白家众人,只抄了家里的物事,宅子都没收官……”
众人俱是一愣,槿娘轻轻摇头,手上的筷子却是抖了抖差一点掉到了桌上。
三娘这一回,恐怕凶多吉少,想起这个不过只见过一面的姐姐,槿娘心里也没有多少伤心,她自己的日子总要自己去过,只是不知道白老夫人会不会后悔,若是不跟二皇子沾上关系,恐怕白家也不会这样快的败落。
转眼一碗清汤面上来,不见一丝油花,白花花的面碗上摆着一颗翠绿的青菜。绿柳不由吐了舌头,“不过是一碗清汤面,竟也要一两银子一碗,真是贵死了!”
众人也不再说话,只低了头吃面。
楼上一阵喧哗,槿娘轻轻抬头,就看到一个打扮华丽的公子从一个雅间里出来,那公子身着白绸长衫,手拿折扇,腰间一块汉白玉的双鱼玉佩莹润非常,一看就不是凡品。
那公子往下头瞧了瞧,一眼就看到了槿娘,不由轻轻笑了笑。
槿娘没有什么胃口,脸色一冷,只回头看向门外,那公子倒也不再看,只跟着身边跟着的小厮说了几句,那小厮笑着应了,转头离去。
不多时,槿娘就见那辆罗家车行的马车终于又停到了门外,她连忙站起身,却被一个小厮拦住了去路,“这位小公子,我家主子想请您上楼一述,还请赏个脸!”
虽说嘴上说的客气,却是拦在槿娘的面前,一副不走不行的态势。
槿娘眉头轻蹙,墨雨已经起身拱了拱手,“这位小兄弟,我家少爷正要赶路,实在是不方便,劳烦跟你家主子解释一二!”说着又塞了一两银子过去,那小厮掂量了一二,不太满意的冷哼一声,转头离去。
再看外面,马车已然不见。
槿娘叹了口气,“走吧,总要去找一找,看看祖母她们怎么样了!”
徐家的宅子离此处不远,随便找了个人打听了一下就到了府门前。
高门大户,虽然门上破烂的灯笼和台阶上的污渍预示着此处已经败落,可依然掩不住当日那些繁华。
马车停在门前,墨雨上去敲门,半晌,大门才轻轻被拉开,露出一个脑袋。
“九姑奶奶!您怎么来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槿娘打过几次交道的肖婆子。
看到槿娘,肖婆子又惊又喜,脸上却露出悲戚,“您来了就好了,老太太快不行了,二太太又不给银子请大夫,辛妈妈急的不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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