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调

    
    秀娘从堂屋里出来，脸上还带着笑，她瞅了瞅院子，这茬楚戈哥俩和季老六就在前边，他们估摸着是在跟季老六说叨作坊里的事。
    昨个儿晚上她已经和楚戈说了，刘氏俩口子要到铺子里来寻活计，楚戈当时听着也是一口答应的，本来两家处的也不孬么，大伙都知根知底的，以后要是有啥让他们去办的，也放心不是。
    楚戈在一旁听着楚福给季老六说叨事儿，他回头瞧见秀娘了，以为她有啥事，动动身就要过去。
    秀娘瞅着摆了摆手，笑笑的指了指灶间，然后就走了，这茬文氏就和刘氏待在灶里，她们俩瞧着也是有笑有唠，说实在的，这文氏自打到铺子里帮忙了，那性子不知道要转好了多少哩。
    她这寻思着，只是一笑，也没说叨啥，走到灶里去了，因为早间那阵子，秀娘不知道楚福他们会来的这么快，就没下他们的份，现在她得再加些米下去才好。
    楚老爹和沈氏一直待在堂屋里，不知道为啥没有出来，就连楚福喊着（让楚老爹俩口子去看看屋子），他们也没动弹，直到院子里的几个小辈把饭做好了，去喊他们，他们才出来的。
    秀娘知道，这沈氏应该是在为早上她对她说的那些话生气，不然就是对自个儿又气又恼，又或是怕瞧见她了，不晓得该咋办，因为那时她对沈氏说了，这间铺子是她的，地契房契都写的是她的名，而且楚福文氏俩口子又在她的作坊里做工，换句话来说就是，他们老两口现在都是在靠她养活着。
    秀娘也知道，沈氏是有怕。怕她自个儿的态度硬了，把她给惹急了，不让楚福在铺子里帮忙，撕破脸皮把他们一家子通通赶出去，那到时她是啥也捞不着的，可沈氏又觉得，对她认怂的话，自个儿心里就不得劲了，所以才会对自个儿又气又恼的。
    这不，沈氏臭着一张脸出来。她心里想的啥，脸上全都表出来了，秀娘一瞧就全清楚了。她暗自笑笑，也不说叨啥，招呼这大家赶紧吃饭。
    秀娘和楚戈俩人把大伙儿的碗筷摆好，文氏带着自个儿的两个小丫头坐在一边，楚福就去灶里把一盆子稀饭端出来。
    楚福瞧见楚老爹和沈氏出来的。本想喊一声的，可瞧见沈氏脸色难看的很，“娘，你咋了，那里不得劲儿么？”
    沈氏坐在一旁，撇了面色依旧的秀娘一眼。心里憋着一口气，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老娘哪里都不得劲儿！”
    楚戈顿了顿。寻思着说了，“娘，你是不是一大早就赶路，给颠着不舒服？”
    楚老爹端着碗哧溜的喝了一口稀粥，摆摆手。“哎，没事。你娘好着哩，她的不得劲儿都是自找……哎呦！”
    沈氏一巴掌打过去，拍在楚老爹的肩膀上，“喝粥都堵不上你的老嘴子！”
    秀娘暗自一笑，脸上还是装着样子，说叨着，“哎，楚戈，我屋里还有药膏子，你去拿过来让婆婆抹一抹吧。”
    楚戈木木的应了一声，就要起身了，沈氏脸色更难了看了，她摆摆手说着，“哎，不用了不用了，吃个饭这么不消停！”
    她这一声出来，除了秀娘，饭桌上的人儿都是一脸的琢磨不透，最后还是楚老爹发话了，让大家赶紧吃饭，这茬才算是过去了。
    李老头是不想和楚戈一家子坐到一块，自个儿给寻了个小桌子，和季老六两口子坐到自个儿屋子外边吃去，楚安和小香儿瞅着李老头的那个小桌子心疼的很，就端着碗也坐过去了，反正他们这一桌也坐不下了。
    楚老爹瞅着一大家的人儿坐在一块吃饭，是很欢情，沈氏反正是一肚子火的，她有气没处撒，就端着碗死命的吃，那文氏怀里抱着个断奶的娃儿，正舀着稀饭哄着吃饭哩，她那个大丫头倒是乖娃的很，自个儿坐在一边慢慢的吃着。
    可是吃到了一半，秀娘忽的想到啥了，放下碗随便说叨一声就走了，楚戈和楚福俩口子只是应了一声，就低头吃饭了。
    楚老爹瞅着秀娘离去的背影，寻思了一会，沉下脸看了看桌上那个盛粥的汤盆，然后又看了看自个儿身边的老伴。
    沈氏喝了一大口粥，忽的发觉楚老爹在看着她，“干啥！”
    楚老爹抿了抿嘴，窥了一眼桌上的小辈，小声的对沈氏说了，“你个死老婆子，你当老二家的熬得是水啊，平时都不见你这么喝粥的，直接往肚子里灌！”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楚老爹的影响，沈氏也小声的说叨，“你个老嘴子，我喝我的粥，挨着你啥事了，这粥又不是你熬的！”
    楚老爹说着，“你喝粥我说啥了么，我就是要你喝少些，你瞧瞧盆子里的皱都让你喝得见底儿了！”
    沈氏回道，“咋了，二娃子他都没说啥，就你这老嘴子搭腔了，你是嫌我吃的多了么！”
    楚老爹也是气着，“就是！你不会给娃子们留点，你没见老二家的都不敢吃了么！”
    沈氏哼了一声，“她不吃是她傻，我”
    楚老爹皱着眉头，“你这老婆子讲不讲理啊，这粥是人儿老六家煮的，他们又不知道咱们啥时候过来……”
    沈氏拿着勺子又舀了一碗，抢先说着，“锅里头的米不是在后面又添了么，这茬才来说不够喝，这分明就是老二家的不让咱吃饱么！”
    楚老爹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他把碗一放，正要嚷嚷啥的时候，忽的瞧着院子里的人儿都瞅着他们。
    他眨了眨老眼儿，一个个的看过去，前头的李老头也正一脸不满的瞅过来，和他同桌的季老六俩口子低着头装着没看见，拼命的喝粥，想着把声音弄的越大越好，而楚安和小香儿瞧着大伙都不吃饭了，也正奇怪着。
    在自个儿这桌哩，楚戈哥俩端着碗一脸的木楞，文氏皱了皱眉头，喂娃子吃饭也停了下来，那花花坐在文氏身边，眨了眨俩黑白分明的大眼，她是不知道爷爷奶奶在吵什么，可听着好像是喝粥不喝粥的事儿，弄的她也放下碗不敢动作了。
    文氏怀里的娃子依依呀呀的，她倒是瞧着好玩，可这会儿沈氏他们不吵吵了，这小娃子放到皱脸要哭了。
    文氏抱着孩子轻轻的拍了拍，出声哄了俩声，然后才说叨，“公公婆婆，你们要吵……唠嗑的话能不能小声些，都把娃子吓着了。”
    楚老爹听着了，瞧着花花那俩大眼珠子吧嗒吧嗒的看着他，忙扯出笑来，“哎，花花别怕，赶紧喝粥，别凉了啊。”
    沈氏撇了撇嘴，哼了一声，瞧着楚老爹是为秀娘说话的，没人站在她这边，她想想对文氏说了，“哎，这老二家的，就娘咧偷懒，瞧着大伙要吃完了，就吵吵着开溜了，完了这碗，还不落到你的头上啊。”
    文氏不以为然的拿起勺子，舀了稀饭收到怀里的娃娃嘴边，“哎，没啥，这洗碗的活不就是灶里的活么，我一会吃完顺道就洗了，反正今儿老六家的来了，让她帮着收拾收拾。”
    沈氏听着一顿，嘿，这老大家的咋了，既然不和她一道，挑那个懒婆娘的刺了，以前让着老大家的干活，不跟要了她的命似的，今儿这是咋的了？！
    她皱了皱眉头，“哎，老大家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那老二家的……”
    沈氏这茬说的一半就打住了，而且还是一手指着前面，楚戈他们和楚老爹举得奇怪，顺着沈氏指的看了过去。
    秀娘这时抱着一个小木箱子出来了，她这一抬眼，赶好看到沈氏指着她，“婆婆，咋了，你喊我啊？”
    沈氏抿了抿老嘴，清了清嗓子，把手放下继续喝粥，“哦，咳咳，没啥。”
    楚老爹跟楚戈，还有那楚福俩口子瞅着就更奇怪了，这沈氏现在咋碰到秀娘就歇菜了。
    秀娘瞅着也怪怪的，不过她也没说啥了，费劲的抱着箱子要走过来，楚戈瞅着忙过去帮着秀娘接过手。
    他瞅着秀娘抱着这个箱子从二楼下来，累的一脑门子细汗，木木的说了，“秀娘，这个箱子厚实，重的很，你以后要搬的话，喊、喊我一声么。”
    秀娘瞧着楚戈这个样子，暗自笑了笑，“嗯，知道了，下次我就喊你了。”
    楚老爹瞅着说叨了，“哎，老二家的，你不吃饭跑回屋去，抱个箱子下来干啥哩？”
    秀娘听着了，先是看看桌上，瞅着楚老爹他们快吃完了，才说的，“公公，明儿就是八月十五了，今儿我得给伙计们发工钱啊。”
    楚老爹因为他们一家以前都是给别人干活要工钱的，今儿听着是自个儿要给别人发工钱了，觉得怪新鲜的，他瞅着楚戈和秀娘，笑笑的点了点头。
    楚戈抱着箱子看了看秀娘，“秀娘，你是喊着让王二他们今儿过来的么？”
    “是啊，虽说今儿不是发工钱的日子，可是明儿就十五了么，咱也得让王二他们有钱过节呀，而且……”
    秀娘瞅着楚戈，俩水透透的大眼儿狡黠眨了眨，对着楚戈说，“而且，咱也得过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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