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妞妞

    “豆豆，你会钓鱼不？”妞妞偏过头去，眨眨眼睛，浅笑着问道。
    “会钓鱼。”豆豆的声音小小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妞妞，认真地回答道。
    妞妞轻松地笑着说道：“那好，等会儿吃完饭，你就跟我和爷爷一起去河边钓鱼吧！”
    “豆豆，你捉过竹鼠没？”妞妞又偏转着头，睁着大眼睛看着豆豆，问道。
    “嗯！”豆豆这下子甜甜地、开心地笑了，立马点头答应。
    “你捉竹鼠厉害不？”妞妞好奇地又问。
    豆豆这回犹豫了，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小脸开始泛红，似乎正在为难地思考着要怎么回答才好。
    妞妞微笑地等着，她知道豆豆不会不接她的话的。
    过了一会儿，豆豆说话了，稚嫩的声音比之前要大了一点点，诚实地说道：“有一次捉了七只，有一次捉了三只，还有一次只捉了一只，有几次没有捉到。”
    “那好，等太阳落山了，我就带你捉竹鼠去！捉到竹鼠能卖很多钱呢！”妞妞笑着说道，不自觉地就因为开心而把手里抬着的篮子前后晃了晃。
    豆豆也跟着开心地笑了，笑得无声，但是甜甜地。
    抬着菜篮子回到家，妞妞要去厨房里做饭，就吩咐豆豆继续去屋檐下编他的草鞋。豆豆乖乖地听妞妞的话，帮着妞妞把菜篮子抬到厨房里放下，然后就飞快地跑去编草鞋了。
    吃早饭的时候，周穆迪就感慨道：“老太爷刮了这阵大风，结果咱村里有好几天没法赚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客人回来呢。”
    妞妞虽然也还是对赚钱热衷着，但是因为现在自家的钱很多、不愁没钱用了，所以她对赚钱的事就并不着急了，很镇定地安慰周穆迪道：“奶奶，等过几天，天气好了，客人就自然会来了。每年腊月里，镇上的客人不是都爱来咱村吃羊肉火锅、牛肉火锅，还有肥鱼火锅吗？咱不用愁。”
    周穆迪叹一声气，继续发愁道：“可是像这样子，少一天，就少了一天的钱啊！”
    “奶奶，你平时不是总喊着干活多了就累吗？趁着现在好好休息几天也好呀！今天没赚到的钱，明天再接着赚呗！哪能把别人的钱都让咱们一个村的人赚着啊？”妞妞劝道。
    但周穆迪继续拉长着游着鱼尾的老脸，还是闷闷不乐的。
    一家人吃完早饭，刘长祥去赶鸭子了，妞妞去院子里养蚯蚓的地方挖了许多大条的蚯蚓用竹筒装好，然后扛出来钓鱼的鱼竿，兴奋而爽利地对豆豆招呼道：“豆豆，跟姐姐钓鱼去！”
    周穆迪从屋子里出来，把一双没有纳完的棉鞋底交给妞妞，语气严肃地吩咐道：“妞妞，别欺负豆豆啊。”
    妞妞不乐意地嘟长着嘴巴回答道：“奶奶，我欺负豆豆干嘛啊？你看到我欺负过谁了吗？”
    妞妞的语气带着些许的泼辣和不满情绪，周穆迪伸手在自己的嘴巴上拍了一下，觉得自讨了个没趣，没好气地瞪了妞妞一眼，扭身回屋去了。
    妞妞自认为打了个胜仗，满意地笑了，转身得意地轻“哼”了一声，招呼着还在等着自己的豆豆，欢快而爽利地道：“豆豆，咱们走吧！”
    豆豆开心地、甜甜地笑了，高兴地跟在妞妞的后面，忠实地做着小尾巴。
    到了竹屋里坐下，妞妞让豆豆先自个儿钓一会儿鱼试试，想看看豆豆钓鱼厉害不厉害，她自己则是一边钓着鱼，一边在纳着手里的棉鞋底，这双棉鞋底是周穆迪特意准备给豆豆做合脚的新棉鞋用的。
    竹屋另一头坐着的刘长祥虽然也正在忙着一边钓鱼、一边编竹筐筐，但是他还总是要忍不住忙里偷闲地偏过头来朝坐在一起的妞妞和豆豆看上几眼，然后自个儿在心里觉得欣慰，脸上也不自觉地就带出了清浅的笑容。
    妞妞发现了爷爷投来的目光，但是她习惯了爷爷平时也只是这么喜欢看着自己，所以就没有在意和多想，继续专心忙活着自己手边的活计。
    过了一会儿，妞妞都已经钓了三条鱼上来了，但是豆豆的鱼竿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妞妞知道豆豆钓鱼的本事是怎样的了。她把身子挪过去一点，凑在豆豆身边小声地指挥着豆豆要怎么样钓鱼，直到豆豆顺利地钓到了一条大鱼上来，妞妞满意地笑了笑，放心地让豆豆自己钓着，她又挪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去，安静地一边缝鞋底，一边钓自己的鱼。
    妞妞心想着：要是豆豆也变成钓鱼的高手，那么她、爷爷和豆豆就可以每天任意抽出一个人去干别的活了！家里的奶奶就不用那么忙和累了。
    妞妞中午带着豆豆赶回去做午饭，特意去村里分派给她自家的池塘里捞了一条大鱼，信守诺言地给豆豆做了鱼吃。做好午饭，把她自己和爷爷的饭菜装进篮子里，又亲切地交代豆豆在家跟着奶奶帮忙干活，然后就提着竹篮子、脚步快而稳地走了。
    其实在这个家里，豆豆还是更喜欢跟着妞妞的，但是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乖巧听话了，所以乖乖地留在了家里，先和周穆迪一起吃了午饭，吃着妞妞特意给他做的鱼肉，他觉得很开心。吃完饭，豆豆跟着周穆迪去山上拾柴。不管跟着的是谁，豆豆干起活来总是毫不保留地卖着力，干活既勤快又灵活。周穆迪看着豆豆干活的那个劲头，就觉得很满意，忍不住就看着豆豆，高兴地微笑了。
    妞妞和爷爷单独一起在吃午饭，她想到奶奶早上为赚钱发愁，又联想起金宝家在镇上买铺子的事，她记得金宝说过买了铺子租给别人也能赚很多的钱。妞妞轻声地开口道：“爷爷，干娘家在镇上买了个铺子，打算等哥哥考上秀才了就让哥哥去当掌柜开客栈，哥哥说把铺子租出去也能赚钱，爷爷，咱家要不要也去镇上买个铺子，可以租给别人，我们就收租金赚钱就行了。”
    刘长祥先是立马摇头，接着关心地问道：“金宝家买了多少钱？”
    妞妞把声音放低，眼睛笑成了半圆形，小声地说道：“一千五，哥哥说有两层，打算上面一层开客栈，下面一层卖饭菜，我想那样肯定会很赚钱。哥哥说先不告诉别人，让我别跟别人说。爷爷，咱家也买一个不？咱买个一层的就可以了，肯定还能再便宜些。”
    刘长祥摇头，心思复杂地轻声说道：“海元买的这个价已经是很便宜的了，咱在镇上没有熟人就要不来这个价。再一个，买铺子收租还是有风险的，镇上的霸王、地痞多得是，咱惹不起。”
    妞妞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担心地问道：“那干娘家要是遇到霸王和地痞来招惹是非怎么办？干爹也斗不过他们。”妞妞对那些地痞、流氓的事例听得也有很多，所以对霸王、地痞的霸道和干坏事行径还是很害怕的。
    刘长祥倒是不为这个担忧，说道：“海元他人活泛，脑子聪明，知道的事比咱多，他肯定是在镇上认识了肯帮忙的熟人，不然也不会去买铺子了，咱们不用为他担心。”
    “嗯！”妞妞点头，赞同爷爷说得有道理，她也觉得干爹比村子里的其他人都要聪明、知道的事情要多，听爷爷这么分析，她便放心多了。
    妞妞又笑着说道：“爷爷，咱们可以找干爹帮忙呀！”
    刘长祥还是固执地摇头，不容改变地说道：“咱家的银子在地底下埋着坏不了，也跑不了。咱村里也能赚钱，还不怕会招惹到那些坏人。带头去镇上买铺子，容易招人眼红，咱也没有那个能力。咱家现在的钱就够花好几辈子的了，只要省着点用，就不怕会穷。”
    妞妞看爷爷这么地坚持，也就不再劝说这件事了，默默地想着爷爷说的话。妞妞蓦然地又想起金宝以前和她分析的关于霸王、地痞不敢来招惹刘家村的话，金宝当时是这么说的：“来咱村里游玩的人可都是镇上的有钱、有地位、有势力的，就连县太爷也喜欢来咱村，所以那些地痞、流氓不敢来招惹我们，不然县太爷动用起官兵来，那些恶霸们得吃不了、兜着走！”当时妞妞因为听多了各种各样的奇异故事，便还又心忧地问道：“要是遇上那些劫富济贫的大侠怎么办？”金宝当时笑得很有自信，说道：“那些大侠又不是坏人，咱们也不是坏人，而且咱村里有钱的事也只有咱们自己知道，别人哪里会相信还在辛辛苦苦种田的刘家村会家家户户都是有钱的富户呢？而且咱们自己觉得咱有钱，可是咱家里的这些钱在别人眼里就嫌少了！反正咱村里汉子又多，咱不怕别人敢来！”
    妞妞当时觉得金宝说的话很有道理，觉得自己村里的汉子们一起抡锄头加上孩子们丢石头、妇人们泼滚烫的热水也能把坏蛋给打跑去，现在琢磨着爷爷刚才说的话，她也觉得很有道理。妞妞赞同着去镇上招惹恶霸太吃亏了，还是不要去招惹得好。
    爷孙两人在继续吃着饭，妞妞回过神来时看到鱼碗里还剩下有很多的鱼块没有吃动，就亲昵地给爷爷碗里夹了一大块的鱼背肉，刘长祥不禁开心地笑了，爷孙两个相对着笑得其乐融融。
    傍晚，妞妞要去村口的竹林里捉竹鼠，就去叫了金宝和铁宝一起，当然地也带上了豆豆。
    豆豆因为在干活的事情上表现得很勤快，于是博得了周穆迪的很大好感，在妞妞和豆豆临出门的时候，周穆迪还特意对妞妞叮嘱道：“妞妞，豆豆他胆子小，你多护着他一些，不要让别人像上次一样吓到他了！”
    一听到奶奶提到上次的事，妞妞的脸不禁又红了红，这两天她都还在担心会不会长针眼的事，不禁很泄气地大声回答着周穆迪：“奶奶，我知道了！”说着，就带着豆豆走得飞快地出门去了。
    妞妞、金宝、铁宝和豆豆一起到了村口的竹林时，发现正在里面扑捉竹鼠的孩子还真不少，而且来的都是些各种年龄的男孩子和年龄特别小的小姑娘，因为像妞妞一样有了十四岁的姑娘是不会再轻易地出门了的，而妞妞显然是刘家村里的一个另类，因为她不要像其他的小姑娘一样嫁人嫁去别人家里，所以在刘家村里，她和男孩子一样的自由，像捉竹鼠这样的既好玩又赚钱的事绝对少不了她。
    妞妞作为家里的独苗苗，理所当然地把周穆迪和刘长祥作为大人已经不方便做了的那些事情都接手了，她虽然是个女娃娃，但是只要是不出格、不败坏风气的事，男娃娃能做的她也能做，而且村里谁也不会在这方面说她的闲话，毕竟注定要招上门女婿的女娃娃还是享有非常多的特权的。
    此时，妞妞和铁宝的手里拿着长柄的竹漏兜，金宝和豆豆带的工具则是竹棍子，竹林里还有孩子在点火用烟薰竹鼠和兔子的洞窟，要是运气好的话，他们有时候也能在竹林里逮到兔子。
    竹林里的竹鼠非常地多，此时很多竹鼠被孩子们追打得朝四处慌不择路地逃窜、飞奔，妞妞、金宝、铁宝和豆豆也飞快地加入了捕捉竹鼠的队伍，用竹漏兜飞快地罩和用竹棍子使劲扑是最直接的捕捉办法，而用手捉肯定是捉不到的。
    一群孩子都是捉竹鼠的老手了，一个个的动作非常地敏捷、迅速，下手可谓是精、准、狠，一遇到可能捉住的机会，就绝不会手下留情。因为在大家的眼里，那奔跑着的可不是模样憨实、肥胖又可爱的毛茸茸玩物，而是一串串的铜钱的化身。
    对豆豆来说，竹林里的那些陌生的男孩子让他觉得恐惧不安，他一边捉竹鼠，一边会很紧张地跟在妞妞的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于是就很理所当然地把捉竹鼠的正事给耽误了。而妞妞正在很专心地捉竹鼠呢，她也就没有去关注豆豆的情绪。他们的四人小团队里，豆豆和铁宝是负责提麻布袋子的，跑在前面的妞妞和金宝是把竹鼠一个一个地捉来往袋子里装。而跟在后面的铁宝和豆豆的收获就不好看了，铁宝还算幸运，用竹漏兜逮住了他今天的唯一一只竹鼠，而豆豆则是因为总要分心去追赶奔跑方向很不一定的妞妞，而且妞妞跑得又很快，所以他是一个猎物也没有逮到。
    一阵筋疲力尽的追捕行动在夜幕的降落下终于喘着粗气地结束，从昏黑的竹林里跑出来，外面的天色依然还明亮，大家都提着麻布袋子兴冲冲地回家去。
    妞妞和金宝因为捉竹鼠捉得很多，所以很是高兴，笑容非常地灿烂，铁宝平时就不大会捉竹鼠，今天能捉住一只就算幸运的事了，所以他也是高高兴兴的，走路还带着蹦跳，四个人里只有豆豆是不开心的，他觉得自己没用，没有给妞妞帮上忙，一个竹鼠也没有捉到。
    妞妞和金宝两人很有话说，加上今天白天又有大半天没有看到了，以及金宝在镇上的学堂里又发生了新的趣事，于是两人叽叽喳喳了一路，铁宝很习惯地在一旁做着时而傻笑、时而思考的忠实听众。豆豆走在后面觉得很孤单，看着妞妞和金宝肩并肩的背影，听着他们俩的谈笑声，豆豆觉得自己是被遗弃了一样，心里的不安和不开心顿时放大了无数倍，巨大的阴影罩在了他的心上。
    豆豆很喜欢妞妞，白天的时候，豆豆以为妞妞也是喜欢自己的，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在妞妞身边是可有可无的、不被在意的，一颗敏感的心就这么受伤了。
    豆豆心里小心翼翼地积聚起来的开心瞬间崩塌，他又变回到那个胆小、怯弱的对新环境感觉陌生的突来者了，而且还多了许多的沮丧情绪。
    金宝和铁宝先到了他们的家门口，和妞妞道完别就回自家院子里去了。妞妞脸上的愉快笑容还没有退下去，转过头来看豆豆的时候，发现豆豆是一副垂头丧气的难过模样。妞妞吃了一惊，眨眨眼睛，脸上的笑容也跟着隐去了，她开始思考豆豆不开心的原因，然后关心而轻声地开口问道：“豆豆，你是不是因为没有捉到竹鼠，所以不开心了？”
    豆豆低着头走路，不说话，浑身散发着沉默而沮丧的气息。
    妞妞不放弃，又轻声地说道：“豆豆，过几天我再带你去捉竹鼠，好不？现在是因为咱村里的竹鼠还不认识你，所以不给你捉，等你在咱村里住久了，你就可以捉到很多的竹鼠了！”妞妞特意在话的结尾处带动着气氛假装轻松地笑一笑，结果还是没有得到豆豆的回应，妞妞也觉得有些泄气了。
    明明出门的时候是好好的，妞妞记得豆豆跟着自己出门的时候还笑了的，妞妞很疑惑：怎么突然就又不高兴了呢？连自己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了！白天的时候明明对自己是有问必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