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魇

46 喻楼之棺


高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旁怒不可遏的太子,渐渐平息了起初的怒气,悠悠说道,“叫老二老三过来。”
    高祖有些疲乏,搭着蔡公公的手躺回床上,顺手摸了摸枕头下面,顿时大惊,慌忙将枕头床褥全掀了起来,都寻不到麒麟结的身影,高祖连声喊着,让蔡德全帮着赶紧找,此时季景珏和季景玙进了未央宫,一眼瞅着太子也在,忙收起脸上讨好的笑容,沉声说道,“儿臣参见父皇。”
    高祖此时哪里还有心思问这问那,将惯来受宠的两个儿子也抛在了一边,季景珏不由诧异,小声问道,“蔡公公,这是怎么了?”
    蔡德全捂着嘴,尖着嗓子回道,“哎哟,还不是柳后赠与皇上的那块宝贝,找不见啦!”
    太子一惊,大声问道,“可是那块麒麟结?”
    蔡德全吓得都要大逆不道去捂住太子的嘴,怎料一直跪着的那两个囚犯突然怯生生地说道,“若是那块雕着麒麟的玉佩的话,小的知道它在哪儿。”
    高祖听闻,立时瞪着眼睛吼道,“在哪儿?!”
    那人犯颤巍巍地伸出手,在房里绕了一周,终是定在了季景珏和季景玙身上。
    他二人皆是惶恐不安地看着高祖,随即扑向那人犯,怒骂他含血喷人,继而又跪到高祖脚边,伸冤哭诉,高祖被他们吵得头疼,季景珣此时出声道,“父皇明察,二弟和三弟纵是再顽皮,也定然不会做出此等胡闹之事。”
    岂料,季景玙却是嗤笑一声,说道,“用不着你好心!这事儿说不准就是你要嫁祸给我们兄弟!”
    太子不由苦笑,“景玙,我好歹也是你们大哥。”
    季景玙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高祖揉揉额角,下了一道旨,“去,到珏玙宫给朕仔细地搜!”
    季景珣忙说道,“父皇三思!这事若是传出去,让老二老三还有何脸面!”
    季景珏却说道,“你便是想看着我兄弟二人不明不白,哼,父皇,您只管搜,搜不到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可想而知,不多时侍卫们便从皇子们的寝宫搜到了麒麟结,并且还是破碎了的麒麟结。高祖盯着眼前的残片,双眼一黑,竟是险些气晕过去,正当此时,寝宫外蓦然想起一声凄厉的吼叫,片刻功夫,便有人过来报信说是见到了柳后的鬼魂,高祖心中凄苦,忙叫蔡德全扶着颤巍巍地出了寝宫,便见宫外的草丛烧着惨白的火,那火灼过的痕迹竟是显出了“季郎负我”四个大字!
    高祖顿觉凄切,捧着手心里破碎的麒麟结,凝望着那四个字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浑浑噩噩地回了寝宫,瘫坐在床榻之上,问道,“为何?你们究竟是有多歹毒?为何这么做?!”
    季景珏和季景玙此时方知他们这是遭人陷害了,直戳父皇死穴,到底是百口莫辩,索性闭嘴不言,高祖闭上眼睛,季景珣终究有些不忍再看,那是一位老者,一位痛失爱人、极度疲惫的老人家,父皇在他心中一直是英明神武、威风凛凛的,如今却早已神劳形瘁、垂垂老矣。
    季景珣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父皇,圣体为安!”
    高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不愿再看那小儿子们一眼,倦倦地说道,“尽管胡闹,朕由着你们在宗正胡闹一辈子。来人,押下去。”
    高祖这一夜倍受惊吓,心神俱损,怀里护着破碎的麒麟结,极度疲倦地躺下后便再也没有起来。
    太子顺应大势,不日便要登基为帝,改国号泰安,又因先皇刚刚驾崩,登基大典便让太常简约着办理,一切看上去都极为顺当平常,然而季景珣仍旧做了一件超出常理的事,他将澪涵和白芷扣了下来。
    澪涵再一次意识到自己遭人暗算乃至手脚无力后,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暗暗发誓,日后再也不要轻信陌生人!再也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季景珣喂他们的并不是下肚即有效的蒙汗药,而是过些时辰才会发作的软筋散,他需要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麒麟结,却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白芷之前展示的异术让季景珣非常感兴趣,他突然觉得,若是能把这两个仙人留在身边,大羽定能越发昌盛、繁荣富强。
    澪涵和白芷着实很冤……
    澜汐是被鼻子里的水呛醒的,迷糊之间直觉抬起身子,这才发现浑身都浸在了水里。
    石室不知何时竟然开始不停地往里灌水!
    紫苑连忙就地铺了一层土,可是不一会儿水就又漫了上来,西棠将火把都点起,一人分了一支,四下里开始寻找出口。
    水是从地底往上漫的,沿着水道肯定能通往某处,可有水的地方湿气就重,那里定然不是喻楼的棺木所在,澜汐看了眼脚底,迅速否决了这一想法。
    和了水的土层眨眼便化作了淤泥,黏糊不堪,澜汐眼色暗沉,念道,“土能克水,水多土流;水弱逢土,必为淤塞,堵住门路便是失策,紫苑,快些将你的土灵术撤去。”
    借着西棠的结界,澜汐浮在水面上,水位仍旧不断在上涨,水质倒算清澈,澜汐隐约看到水流覆盖的地面反射出一道不同寻常的白光。
    “金能生水,水多金沉;强金得水,方挫其锋,金生水,金生水……金显白色,主西方。”
    西棠会意,当即将澜汐带往石室靠西的墙面,澜汐低头一看,果不其然,那一片石板若隐若现地闪着白光,紫苑憋住气潜入水中,在那一块石板上敲了几下,便看到一个暗格突然打开,一方小巧的石台缓缓升了上来,那石台上赫然便是一朵纯金的莲花。
    藏在青黛怀里的雪儿忍不住指着那里喊道,“是莲花!主人最爱的莲花!”
    紫苑得了指示,探手摸向莲心,用力之下,莲心顺势产生扭转,随即石室中的水神奇般逐渐退去,而北边儿墙面上更是豁开了一个口子,一扇门接着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雪儿并未吸取前一次的教训,带着风儿从青黛怀里蹿了出去,一溜烟便跑进了第四石室,澜汐也不着急了,跟着后面踱着步子,突然便听到了雪儿的哭喊。
    “主人……主人!主人你怎么了?!主人,你和雪儿说话呀!”
    澜汐两步跨过石门,入眼便是一方冰棺,石壁上嵌着的灯盏里许是鲛油,只是燃了有数万年,火光已然黯淡了许多,也亏得这间石室不算“寒碜”,壁顶上镶了大大小小十来颗七彩琉璃莲,才使得石室明亮如昼。
    雪儿刨着冰棺,试图将主人从冰棺中拉出来,滚烫的眼泪滴到棺盖上便结成了冰,和棺盖融为了一体,更别提雪儿那一双小手,冻得都开始发紫了,青黛一看之下连忙赶过去,将雪儿自冰棺上抱下来,对着她的手催动着治愈术。
    澜汐绕着冰棺走了两圈,终于定住脚步,仔细地打量着冰棺中的人。
    那个传闻中的弑君者,果真出尘风姿、俊逸非凡,一头金丝整齐地铺在身后,眉目疏朗,身着浅碧长袍,衣袍上尽是用玄天丝仔细绣出的朵朵红莲,栩栩如生,他双手交合摆在腹上,浑身笼罩的白光让他看上去极为安宁,又格外圣洁。
    他并未像史书中记载的那般于无极狱中被秘密处以斩刑,他的脖子上没有丝毫伤口,而他更不似传说中的那般残忍凶暴,那样的人死后又如何会露出这般安详的表情?
    雪儿尚且眼巴巴地盯着冰棺,澜汐皱着眉问道,“雪儿,你主人是个怎样的人?”
    雪儿眨着眼睛说道,“歩莲说主人是好人,雪儿也觉得主人是好人,修隐一开始很喜欢主人,可是后来不喜欢主人了,主人就会不开心,修隐最讨厌!”
    澜汐扶额,他还真指望能从这小饕餮口中听到甚远古秘史?他无言地长叹一声,不经意又看了眼喻楼,便发现他腰间的配饰,藏在衣服褶皱中闪着冷光。
    澜汐凑近了仔细瞧着,又叫来西棠确认一番,不由生出“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沧桑感,便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麒麟结。
    这般想来,这鬼族世世代代信奉的萨维大神,难道便是喻楼?!
    这,可真是……
    找到了麒麟结固然欣喜,可澜汐对着喻楼的冰棺还是犯了踌躇,这可是在刨先人的墓!
    西棠瞧出澜汐的忧虑,便说道,“公子取麒麟结也是迫不得已,况且天界再由诺山把持,迟早会出事,公子也算是替天行道,奴才想,他……当是不会介意的……”
    澜汐幽幽地看了西棠一眼,又瞄了一眼在一旁吞口水的紫苑,终于决定,开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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