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冲很想苏太夫人重提反对他去平波的事,那样他就可以借坡下驴推掉这事,他有些后悔自己逞一时之勇,细细一想,平安只说让他去镇住场子,等店铺有了起色便能回京,可若是店铺一直没有起色,他回不了京城不说,启不又留了话柄让别人看笑话,更重要的是会让周云香瞧不起他不说,还生生与她分离数月。
可偏偏一向偏宠他的苏太夫人却三缄其口,似乎默认了他去平波的事。
眼看快近二月,离他去平波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苏伯冲不觉有些慌神,只好求助于苏伯轩,苏伯轩严厉地将他训斥一番,指责他作为男人出尔反尔,不但没有帮他说项,还加派人手为他整理行礼。
苏伯冲只得厚着脸皮找到了平安。
“大嫂,我仔细思量了下,对于买卖生意我实在一窍不通,只怕这次去平波不止不能为母亲分担,反会耽误事情。”苏伯冲眼观鼻鼻观心声音细小跟蚂蚁似的。
平安面带微笑,端起茶杯润了润口方才道:“原本就不是非去不可,若是三弟不愿去就算了。”
苏伯冲猛一听平安如此说,立马像一道阳光驱入心底,两眼发光:“当真?”
“呵呵,当然是真的。”平安笑着点点头,满脸温和,“三弟这么大的人,应当有主见,也不能事事由别人来为你作主,虽然我是你的长嫂,可按岁数你却比我长两岁,这个年纪也该成家立室,若是你不愿去平波接手生意,我自不会强求,还会替你去向你大哥说明,只是这样一来,怕就要辜负你大哥良苦用心了。”
苏伯冲一时有些感激又有些惭愧:“我知道此番定惹恼了大哥,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太不争气,不止不能像他一样征战沙场光耀门楣,反倒连这点小事也做不成,说来真是惭愧!”
“三弟怎能妄自菲薄,我和你大哥从来没有看轻过你,就像这次,你大哥对你抱着极高的期望,我也相信若你能虚心跟前辈学习以后定能独挡一面,在我们心里你从来就不比别人差。”平安一席话说得苏伯冲头垂得更低,越发惭愧。
见时机差不多了,平安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更加柔和:“三弟不愿去平波,可是有什么后顾之忧?你放心,有什么话你大可跟大嫂说,大嫂定会为你作主的。”
苏伯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见他还是不愿敞露心扉,平安又笑了笑,道:“其实三弟不说,我也是知道一二的。原本我跟你大哥商量着,你一人去平波我们实在也放心不下,但若是有心思缜密的云表妹陪同你一起过去……”
苏伯冲如被电击般抬头望着平安,却见平安叹了口气:“不过你既然不想去,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你是说让云儿跟我一起过去?”苏伯冲还是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可……可是她会同意吗?”
“这个我自然会去和太夫人商量,可如今你又不愿……”
“其实若是有云表妹陪同,我还是愿意去的。”还不等平安将话说完,苏伯冲便欣喜地将她打断了。
平安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三弟这样反反复复,大嫂我很是为难啊。”
“大嫂,以前都是作弟弟的不懂事,我也不瞒大嫂,其实我对云香表妹很是属意,无奈她心高气傲一心想嫁给大哥,这次大嫂若是能说服云儿跟我一同去平波,无形之中便会增加我跟她独处的时日,若是云香表妹能嫁我为妻,我一定会一辈子都感激大嫂的大恩大德!”苏伯冲说着竟向平安跪下了。
平安连忙扶起苏伯冲:“三弟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这叫人看见成何体统。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不过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大嫂但说无妨。”
“我之前不是说过有位好友曾随父去平波赴任,如今她回了京城,可是在平波时她结识了一位知心好友,那位好友近日家逢变故,我只是受她之托想你过去后代为照抚一下。”
“这有何不可。”苏伯冲一听不过是小事一桩。
晚上苏伯轩回家听平安将事情一说,不觉有些犹疑:“这样做对云香不太合适吧?始终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跟着伯冲远去他乡数月,这名声上就不太好。”
平安嘟囔着嘴道:“我当然知道,可若是她以后能与伯冲结成连理,这些都不是问题,再说,伯冲也说了,她如今一心想嫁给你,难不成你对她也有意思?”
“这是扯到哪去了,我一向把她当妹妹看待。”不知为什么,见平安此时醋意甚浓的样子,苏伯轩反倒觉得窝心。
“那就成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嫁给伯冲也不算亏待她,这朗才女貌成人之美的事,又有什么不可为?!”平安语气坚决。
苏伯轩直摇头,只觉女人的妒意一旦发作起来真是件可怕的事,不过心里又有丝甜蜜,只得默认了平安的作法。
“什么?让云儿跟伯冲一起去平波?”苏太夫人满脸震惊,反倒显得一旁稳坐泰山的周云香更加气定神闲。
“是啊,云表妹头脑灵活心思细密,若是能跟着三弟过去定能助他一臂之力。”平安面上笑着,心里不禁感叹周云香的镇定。
“那可不行!云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着个大老爷们去那么远的地方成何体统?这以后若是回京,叫其他人怎么看她?”苏太夫人坚决摇头否决。
“是,太夫人说得是。可是三弟不是外人,是云儿的表哥,是跟云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大家彼此都知根知底,如今三弟过去平波若能得到云儿的照抚,相信他一定会事半功倍,业有所成。”平安照旧笑容满面,可苏太夫人却铁青着一张脸。
“怎么?你这话就是要作主将云儿许给伯冲了?莫说还有我这个姨母在,就算我不在了还有我们江州的蒋家在,云儿虽不姓蒋,可也不是轻易随随便便说许配给谁就配给谁的。”
“瞧您说得,这不是前几日三弟过来诉苦,怕自己一人去到平波人生地不熟孤单无依,我这才想出这主意。”平安收起平日温顺可欺的笑容,满脸委屈,“我也是瞧平日伯冲和云儿走得近,想他二人定是聊得来的,何况伯冲平日事事为云儿出头,事事照抚云儿,我想着云儿也定是愿意为伯冲做一丁半点事,这才来说道的。”
“我看这个家是没有我娘俩的立足之地了。”苏太夫人突然拿出手绢擦泪,周云香忙在一旁安抚,却被苏太夫人转身一把抓住手,“云儿,是姨母对不住你,姨母不该接你到苏家来,如今苏家逼着咱娘俩还债了。”
还债?平安听得眉头一跳一跳,心里冷笑,是有一些债要还,不过不是现在,她笑了笑:“听说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容易伤感,太夫人若是放心不下云儿和三弟,可以跟他们一起过去平波,听说那边气候宜人这个季节过去最好不过。”
苏太夫人就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平安:“你这是要撵我走?!只怕这苏侯府还轮不到你作主!”
“当然还是太夫人作主,太夫人一声令下就可以将我身边的丫鬟个个杖毙,我怎么敢跟你作对?不过您是这府上尊贵的太夫人,您怎么做都对。可云儿不过是府上的表小姐是客人,她在府里这么多年好吃好喝供着,如今伯冲对她情根深种,就算是报恩嫁给他一点不为过。如今不是要她嫁人,只不过是要她跟随伯冲一起去平波彼此照应一下,这也为难她吗?”
苏太夫人两人眼见着平安脸色由晴转阴,说话一点不向之前嫁进来时面挂笑容温和可亲的样子,不觉都微怔了怔。
“这件事我跟侯爷也商量过,侯爷也赞同,云儿还是去跟伯冲商讨一下去平波的事宜吧。”平安说完不想再呆下去看俩人演戏,起身离去。
就在当天晚上,周云香投河自尽被人救了起来,昏迷中一直喊着不嫁苏伯冲不去平波,等到大夫宣布她没有大碍时,苏伯冲立马掉头收拾了包袱连夜离开了京城,没跟任何人告别。
平安在院里得到消息时淡淡笑了笑,烛火印在她清冷的面容上,只听她说了句:“这是我给的唯一一次机会,你们错过了。”随后她让翠红叫来了贞娘……
苏伯轩回屋时一脸倦色,平安上前寻问了周云香的情况,得知她并无大碍方道:“都怪我操之过急,才差点酿成大祸。”
“太夫人一直守在她身旁哭诉,说等她醒后就带着她回江州,还要告诉世人是你这个做儿媳的逼走了她。”苏伯轩满脸凝重地望着平安。
“真要那样就好了,反正我不在乎什么虚名。”平安冷冷道。
见她呕气的样子,苏伯轩忍不住笑了,扳过她的肩膀轻声道:“你呀,有时真不知哪来那股拧劲,她要是真走了,那咱苏家的家底找谁要去?还有,她犯的错不应该由云儿来承担,必竟云儿从小就是在府里长大的,多少跟我们是有兄妹之情的。”
这就是周云香比苏太夫人厉害之处,苏太夫人也许会让人握住把柄,可周云香却能做得滴水不露,瞒过所有人。平安知道在周云香的事情上不能跟苏伯轩起争执,便强忍着点点头,“这次是我做得不对,明日我便去跟她陪理道歉,只是伯冲那儿……”
“伯冲那儿我已派了人跟去,你不用担心。”苏伯轩叹了口气,“想来这次的事对他打击不小,一时有些心灰意冷再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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