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

第617章


“明兄不必再烦了,到了此时,那些人没回来,那就永远回不来了。”
葛弓丝毫不在意明崇俨的恶劣态度,随手将茶碗往几子上一搁,无甚形象可言地伸了个懒腰,一派随意状地下了个结论。
“可恶!那厮当真……,唉……”
事到如今,明崇俨何尝不知道己方此回注定是又吃了个大败仗,心下自是烦闷得够呛,可一想起李显的神武,明崇俨心中却又不禁涌起了一阵的无力感,不由地便仰天发出了一声的长叹。
“明兄何必如此,某早说过了,那厮奸诈过人,欲以小道对付其,不过是平白给其送战果罢了,妄动手机,惹来的怕不是福哦。”
葛弓在事前便已劝说明崇俨不要玩这等小伎俩,可惜明崇俨陷害李显心切,却是怎么也听不进去,一门心思想要抓住李显私通宰辅的把柄,指望着能凭此一举击垮李显,这在葛弓看来,实在是太儿戏了些,李显要是真有那么好对付的话,那早就被武后给整垮了去了的。
“罢了,不说这个了,娘娘素来求贤如渴,以葛老弟之大才,必可得重用也,后日朝议之后,老弟不妨随为兄一道去觐见一下娘娘可好?”
左右在李显手下吃亏也不是第一回了,明崇俨尽管懊丧,却也还能承受得住,只不过承受得住归承受得住,明崇俨却是不想多去谈这等令人丧气的事儿,这便话锋一转,再次游说起葛弓来。
“到时再看罢,时局如棋啊,此番天后娘娘倒是掀起了大浪,可惜啊,怕是又得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喽,可叹啊,可叹!”
葛弓还是没有正面应答明崇俨的游说,而是摇头晃脑地感叹了起来。
“也不见得罢,纵使高智周上了位,那厮也一样没讨到便宜,却是被越王那老货大赚了一把,呵呵,还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明崇俨也属智谋之辈,自是看得出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对于后日的朝议,同样不是太看好,不过么,这不到黄河,心总是不死的。
“越王么,呵呵,一时便宜耳,还真未见得能持久,若是娘娘真要想扳倒那厮,与其如此直接行事,倒不若在越王身上多做些工作,或许还能见些成效,倘若真再这么蛮干下去,那后果么,呵呵……”
葛弓显然对明崇俨的看法甚是不以为然,冷笑了几声,语带讥诮地点评了一番。
“哦?葛老弟此言怎讲?”
一听葛弓如此说法,明崇俨立马来了精神,紧赶着便出言追问了起来。
“哟,天色已晚,明早葛某还得当值,实不敢多留,告辞,告辞!”
与往常一样,每每说到具体实务之际,葛弓总是不肯细说,甚至连留都不肯多留,嘻嘻哈哈地一笑之后,便即毫不犹豫地走了人,任凭明崇俨如何挽留,也无济于事。
“唉,这浑小子!”
眼瞅着葛弓又是如此这般地溜了号,明崇俨实在是无奈得紧,笑骂了一声之后,便即将思绪转到了先前葛弓所言的拉拢越王一事上,这一想之下,人不由地便有些痴了起来……
“殿下!”
东宫的书房中,数支牛角巨烛熊熊地燃着,将偌大的书房照得透亮,早已换了身便装的李显与张柬之隔着几子对坐着,细细地推演着后日早朝上可能之变化,正议间,却见一身黑衣的李耀东已从屏风后头转了进来,但并未靠得过近,只是在远离几子处站住了脚,轻唤了一声。
“嗯,如何了?”
听得响动,李显立马便抬起了头来,这一见来的是李耀东,也没甚废话,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道。
“皆已办妥,据查,背后之人又是明崇俨。”
李显有问,李耀东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一躬身,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知道了,去歇息罢。”
尽管早就料到是明崇俨在暗自搞的鬼,可一听得证实,李显的眼皮子还是不禁为之抽搐了几下,可也没多言,只是不动神色地点了点头,便即将李耀东打发了去。
“殿下,明崇俨不过跳梁小丑耳,实无须过多理会。”
李显神色变幻的幅度虽细微到几不可察的地步,可张柬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显平静背后的杀意所在,自不免担心李显一怒之下,乱开杀戒,这便紧赶着出言开解了一句道。
“孤心中有数,不说这个了,接着往下议罢。”
李显素来便是个杀伐果决之辈,此时心中的杀意既是已起,自是不可能为旁人所动摇,哪怕进谏的是张柬之,也不例外,只是时机未到,李显也不想多言此事,这便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将话题转了开去。
张柬之跟随李显多年,对李显的性子早已是熟稔得很,只一见李显的神色,便已知李显的心意已决,自不好再劝,也只能是暗自叹息了一声,打叠起精神,与李显一道就朝局的可能变化详细地议了起来……
第六百五十九章相位之争(七)
仪凤三年正月初十,门下省侍中郝处俊封回武后之晋武承嗣为中书令之懿旨,此事一出,朝野为之震动——自开唐以来,门下省封回帝王旨意的次数并不算少,当年一代名相魏征便没少作出此等举动,而高宗自主政以来,也时常吃这等闭门羹,说起来倒也不算稀罕事,可落在武后身上,却又不同了,概因自武后临朝以来,所行之懿旨还真从未被封过,这一回可算是破了天荒,加之个中内涵又是晋升武后之侄的事儿,所引起的轰动自是不免大了些,朝野议论纷纷之余,暗潮也就此开始了涌动,各种合纵联合之事层出不穷,诸方势力角力之下,京师里的气氛诡异得令人窒息,各种流言蜚语横行无忌,如此一来,深具九重的高宗都坐不住了,等不及次日的早朝,匆匆将诸宰辅及太子李显尽皆召进了大明宫紫宸殿,以议决此事。
“都说说看,这事儿该当如何了结?”
高宗的身体本就虚,又气又急之下,气色自是相当的糟糕,面色煞白如纸,眼袋大而又黑,整个人憔悴得宛如风一吹便会倒一般,看着下头一个个呆若木鸡般的宰辅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气归气,事情终归还是得解决,没奈何,高宗也只好强压住心头的烦躁,尽量平心静气地问了一句道。
死寂,一派的死寂,这事情本就敏感,加之一见到高宗那灰败的脸色,一众朝臣们自是不想当那个出头鸟,尽皆三缄其口,大殿里静悄悄地,唯有高宗那急促的喘息声有若拉风车般地在响个不停。
“怎么?都哑巴了,嗯?朕要尔等来何用!”
等了半晌都没人开口,高宗的脸色自是越发难看了几分,气急之下,不管不顾地便喝叱了起来,丝毫没给下头这群极品大臣们留半点的颜面。
“父皇息怒,儿臣以为中书令乃社稷柱石之一,非德才兼备者,不可为之,此父皇专断之事也,但有所决,儿臣等自当遵从无虞。”
眼瞅着高宗暴怒如此,李显自是有些不忍,这便从锦墩子上站了起来,躬身回答道。
“臣等恭请陛下圣裁!”
有了李显打头,一众朝臣们自都不敢落后,尽皆躬身附和了一把。
“哼,圣裁,好一个圣裁!尔等既知要朕圣裁,早都作甚去了,嗯?”
高宗很难得生气,可一旦发了火,却是没那么容易能平息得下去的,哪怕诸臣工们态度再诚恳,他也依旧是不肯甘休,毫不客气地恨声斥责道。
早干嘛去了?瞧老爷子这话说的,您老自个儿躲皇宫里享着清福,屁事都不管,谁又能给您老先说了去,这会儿倒怪起旁人来,着实是令人不知从何说起,再说了,这事儿是您老的婆娘闹起来的,真要骂,您老有胆子骂你家婆娘去,就怕您老没那个胆子,当然了,这理是这么个理,大家伙心里都有数,可又有谁敢当面说将出来的,无奈之下,一众朝臣们也只好接着装木头人,任由高宗在上头大发雷霆不止。
“陛下且请息怒,您的龙体要紧,有甚事大家慢慢商议着办了去也就是了。”
高宗气怒之下,口也就没了遮拦,骂完了宰辅,骂大臣,就这么骂着骂着,眼看就要骂到武后头上了,武后自是无法再保持沉默,赶忙从旁插了一句,柔声地劝说道。
“商议,好,那就议罢,朕倒要看看这商议又是怎个商议法,哼!”
高宗骂了一阵子,心中的火气也泄得差不多了,加之惧内的心思常在,这一见武后出了声,倒也没再往下骂,只是气恼地一拂袖,恨恨地冷哼了一声。
“诸位爱卿,中书令一职甚为紧要,须臾不可或缺,诸公有何想法就都说说好了。”
武后临朝多年,控制场面的能力自是极强,这一见高宗收了声,立马顺势接过了主持大权,一派不耻下问状地开了口。
“启禀陛下,娘娘,老臣以为中书令一职事关朝局安稳,非亲贵大臣不得任之,今有刑部尚书武承嗣,精明勤勉,又屡立奇功,正是……”
身为武后一党的中坚,贾朝隐自是捧臭脚的高手,紧赶着便抢了出来,率先表明了态度,将武承嗣大肆吹捧了一番。
“放屁!武承嗣能文乎?莫非朕下个诏书还得亲笔写就么,嗯?”
高宗本就瞧武承嗣不起,这会儿又正在气头上,一听贾朝隐如此为武承嗣吹嘘,登时便是一阵大怒,也不顾武后就在身侧,不待贾朝隐将话说完,便已暴了句粗口,狠狠地叱责了其一番。
“陛下息怒,老臣该死,老臣该死。”
贾朝隐本就不是个有大能耐之辈,之所以能跻身宰辅之列,可以说是几分的运气再加上武后的背后推手所致,至于胆略么,自是压根儿就谈不上,眼瞅着高宗这么一发飙,登时便慌了神,一头跪倒在了殿前,便已是颤声告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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