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

第711章


战场态势便是如此,诸位可有甚高见么?”
林成斌略微弯着身子,用手中的马鞭指点着地图,将敌我事态一一道了出来,末了,环视了一下诸将,不动声色地发问道。
唐军几经增补,到如今也不过三万三千余兵力,再算上当做民壮用的原吐蕃战俘三千余,总人数只有三万六千出头一些,面对着的可是四十五万的大食骑军,敌我兵力实在是太悬殊了些,十五比一的差距显然不是靠勇气与决心便能弥补得了的,尤其是在这等空旷的沙漠瀚海上,真要是与敌硬碰硬的话,唐军无疑必将遭到全军覆没之厄运,纵使大唐诸将们都是身经百战之辈,到了此时,无疑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一时间竟无人站出来应答林成斌的提问,现场的气氛自不免有些子沉闷了起来。
“怕个甚,打就是了,管他几路来,我军只朝一路杀去,何愁破不得贼军,依刘某看,就先拿希椰城的大食军开刀好了,打疼了小的,再回头去啃下敌主力不迟,至于河对岸那支贼军,左右没胆子渡河作战,让他一边凉快去好了!”
刘子明这些年来大战恶战打得多了,神经早已是粗得有若麻绳一般,浑然不在意大食军的兵多势众,大大咧咧地便咋呼了起来。
“不错,打他娘的,就这么干了!”
“好,杀他个痛快!”
“大将军,您就下令罢!”
……
一众大唐将领都是血勇之士,被刘子明这么一撩拨,自是全都来了精神,纷纷嘶吼着发出了求战的宣言。
“李将军,您怎么看?”
林成斌并未因诸将的狂热所动,只是淡然地站着不动,直到诸将渐渐安静了下来之后,这才侧头望向了沉默不语的李贺,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道。
“必须打,但不能蛮干!”
作为唐军骑军统领,李贺自是早就已得知了会有这么一战,私下里也早就不知推演过多少回了,对战局自是有着明确的判断,之所以不急着说将出来,倒不是矜持之故,而是想先听听林成斌的意见,这会儿既然林成斌先发问了,李贺自也不会藏着掖着,面色坚毅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嗯,请李将军明言。”
林成斌显然与李贺的看法是相一致的,但依旧没出言点评,更不曾说出自个儿心中的韬略,而是不动声色地往下追问道。
“大将军请看,我军如今在此处,离布哈拉城之敌还有着两百余里之距,即便是敌我相对互冲,最快也得明日午时方会迎头撞上,敌众而我寡,虽能胜,却未见得能速胜,倘若敌不战而退守,我军势难一举见功,一旦敌主力侦知我军之动向,必全力改道扑击而来,是时,我军恐有腹背受敌之虞,故此,先灭布哈拉城之敌虽是可行之策,却须有妥当之部署,窃以为可分三步行之,其一,以小股部队伪装成大部,继续向老河口挺进,以迷惑当面之敌;其二,以一部步军扼守天荒山要隘,阻敌主力之增援,我军主力则直扑布哈拉城之敌军,将战场设在天荒山南麓的盆地处,务求一战破敌,而后再回师与敌主力决战,挟大胜之势,一举败敌于山前!”
李贺没有丝毫的推辞,畅畅而谈,将心中所思之策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
“好计,贼军尚不知我军已侦破其踪,突然变向之下,其必无防,一举击溃布哈拉城之敌当非难事!”
“不错,我军小部可以马尾系树枝,伪装大部行军之像,左右到老河口之际,天都已将黑,对岸之敌绝难看出真伪!”
“天荒山一战将是关键,若能挡住敌军主力狂扑,则我军大胜布哈拉城之敌后便可有调整之机,以逸待劳之下,败敌非难事!”
……
众将领都是打老了仗的人物,对战略战术自都不陌生,听完了李贺的陈述之后,一个个心眼全都活了起来,纷纷出言献策,谈笑风生中,士气陡然便高涨到了个顶峰。
“萧将军可有旁的建议么?”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李贺之所言正是林成斌思索了多日的战略,对此,自不会有甚不同之意见,然则林成斌还是没有急着表明态度,而是一压手,示意诸将安静,而后将视线转到了萧三郎的身上,探询地问了一句道。
“此策大善,末将请命死守天荒山。”
身为军中第三号人物,萧三郎也是知晓内情者之一,这些日子以来,同样也没少私下揣摩战局,所得出的结论与李贺并无太多的不同,此际听得林成斌发问,也就不再多废话,直截了当地请命去打最艰难的守御之战。
“嗯,好,诸将听命,除骑军派出千人队伍继续东行之外,其余各部即刻向天荒山转进,出发!”
林成斌一向是个果决之辈,诸将的战术思想既已统一,他自不会再多浪费唇舌,一挥手,一句话便已敲定了全军的行动策略,须臾,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大作中,整装待命的大唐铁骑转向了北面,浩浩荡荡地向天荒山方向席卷而去……
第七百六十章天荒盆地伏击战(上)
调露元年二月十四,酉时将至,天已是渐渐地昏暗了下来,唯剩最后的一缕阳光从山的那一边迸发而出,将天边的云彩渲染得通红如血,闹腾了一天的鸟雀都已归了巢,然则逡巡在布哈河边的大食游骑们却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一队队在河岸边往来奔驰着,眼神始终警惕无比地望着对岸。
“轰……”
大食骑哨们的警惕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在天边的彩霞渐渐浓郁起来之际,河对岸的远处天空中突然卷起了一大股的烟尘,旋即,一阵紧似一阵的马蹄声便愈响愈近了起来,那架势很明显就是大军正在疯狂赶路之征兆。
“点狼烟,快,点狼烟!”
这支大食游骑从希椰城出发,狂赶了三天三夜,一路急行数百里,为的就是等候唐军的到来,此际,一见烟尘滚滚大起,自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哪怕明知隔着滔滔的布哈河,唐军根本无法直冲过来,可一众大食骑兵们还是紧张地全都聚集在了一起,直到为首的一名军官嘶吼着下了令,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忙乱开来,七手八脚地将早就堆积好的草堆点燃,夹杂着狼粪的草堆瞬间便烧成了冲天之势,滚滚黑烟腾空而起,直冲九霄云外。
“大埃米尔,快看,狼烟起了!”
老河口处的狼烟一起,沿途待命的众多烽火自是跟着燃了起来,不多会,正在埋头赶路的大食布哈拉城军中便有眼尖者见之,登时便大叫了起来。
“嗯?”
一听狼烟起了,正埋头策马而行的北方行省总督穆阿?维亚?欧麦尔猛然抬起了头来,双眼锐利如刀般地扫了眼远处滚滚而起的狼烟,心神一凛,忙不迭地断喝道:“快,给王储阁下发信,传令诸军加速,子时前务必赶到老河口!”
‘呜,呜呜,呜呜呜……”
穆阿?维亚?欧麦尔的命令一下达,自有边上侍候着的亲卫匆忙解下马鞍上系着的鹰笼,手脚麻利地打开笼门,将栖息在其中的苍鹰捧了出来,用力一扬,苍鹰便已是扑棱棱地腾空而起,在军伍上空略一盘旋,便即向西疾飞了去,与此同时,号角声凄厉地鸣响了起来,大食军原本就快的行进速度陡然间更快了几分,十数万骑齐飞奔,卷起如龙般的漫天烟尘……
调露元年二月十五日,辰时正牌,日头刚从地平线上跃出,金灿灿的光芒驱散了沙漠上的薄雾,却又不显得炙热,微风轻拂,正是一天中气温最宜人的时辰,往常这等时分,泥涅师总是在后花园里惬意地舒展筋骨,不是舞动几下拳脚,便是赏赏花,别提有多逍遥了的,可今日的泥涅师却显然没这等闲情逸致,天都还没亮便已上了城头,一身的甲胄倒是鲜亮无比,却怎么也难掩其脸上的浓浓之忧郁,哪怕其已是特意紧绷起了脸来,却一样无法避免心中的恐慌之流露,这一切只因大食军二十三万余众正如怒涛般向波斯波利斯席卷而来!
守是肯定守不住的,哪怕泥涅师已是拼尽了最后的一丝力量,好歹算是在城中聚集起了十万之众,问题是这十万兵马里除了三万余正规军勉强有些战力之外,余者不过都是仓促召集而来的牧民罢了,野战就不必说了,那纯属是去送死,即便是用之来守城,泥涅师也不甚看好,最多也就只能当协防的民壮来用,毫无疑问,只要大食军发起强攻,这都城了不得撑上个十数日便得告破,至于唐军那头的承诺么,泥涅师也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了的。
“呜,呜呜,呜呜呜……”
就在泥涅师走神的当口,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瞬间便将泥涅师从遐思里惊醒了过来,抬眼一看,远处的一道高大的沙梁后头突然烟尘大起,先是大地微微震动着,旋即,连城墙也开始了震荡,号角声急中,无数铁骑蜂拥着从沙梁后头冲了出来,一面面黑色的战旗迎风招展,赫然是大食军杀到了!
“上城,备战,备战!”
眼瞅着有若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大食骑军,泥涅师先是一阵手足酸软的心悸,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斜举过头顶,嘶吼着下达了备战之令,霎那间,城头上便乱成了一片,无数奉命守御的将士蜂拥地从瓮城里奔上了城头,刀枪林立之下,倒也颇有些气势,只是绝大多数将士眼中闪烁的不是嗜战的光芒而是无尽的忧虑与紧张。
紧张复紧张,忧虑复忧虑,可却全都是白费精神罢了,汹涌而来的大食骑军根本就没理会城上将士的心情如何,一冲而过,绕城而去,滚滚大军丝毫不曾停下脚步,更不曾在意城中守军是否会出城拦截,就这么耀武扬威地绕过城池,径直向东面狂奔了去,只有两万余殿后的骑军最终留在了城下,也没发动攻城之意,甚至连警戒哨都没派出多少,便即大模大样地在守军的眼皮子底下安起了营垒,毫无疑问,这支军队驻扎城下就只有一个用意,那就是监视城中守军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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