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

第738章


“嗯,退下罢。”
武后指点了下几子,示意程登高将已过了门下省的圣旨放下,而后不容置疑地下了逐客令。
“诺,老奴遵旨。”
武后有令,程登高自是不敢不从,恭谦地将圣旨摆放在了几子上,躬身退出了房去。
“唐州一地事关全局,爱卿有何具体谋算么?”
待得程登高退下之后,武后再也稳坐不住了,霍然而起,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而后猛然抬起了头来,目光炯然地盯着噶尔?引弓,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
“娘娘明鉴,微臣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噶尔?引弓并没有直接回答武后的问题,而是一躬身,面色凝重地发问道。
“何事?讲!”
武后有些不耐地一皱眉,可到了底儿,还是没发作噶尔?引弓,只是板着脸吭了一声道。
“陛下的龙体……”
一看到武后的脸色,噶尔?引弓便知晓武后已猜到他所要问的问题,奈何事关重大,明知道有可能触怒武后,噶尔?引弓还是壮着胆子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放肆!”
尽管已猜到了噶尔?引弓要问的问题,可真到了噶尔?引弓问将出来之际,武后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烦躁,凤眼一瞪,厉声断喝了一嗓子。
“娘娘息怒,末将不敢无礼非法,只是事关重大,稍有闪失,便是万劫不复之境地,末将也只能斗胆探问一二,还请娘娘恕罪则个。”
武后的气场极大,这么一发怒,当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纵使噶尔?引弓胆略过人,也被惊得心中打鼓不已,只是惊归惊,噶尔?引弓还是强撑着出言解释了一番。
“哼!”
尽管明知道噶尔?引弓此问是为了设计之必要,可武后的心中却依旧难以释怀,不为别的,只因高宗的病情乃是机密中的机密,为了能瞒天过海,武后已不知耗费了多少的精力,为的便是要达成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倘若消息有所走漏,那后果自是不消说的严重。
“尔就按最坏的境地盘算好了。”
武后到底不是寻常人,发泄了一下之后,很快便已回过了神来,阴沉着脸,给出了个不是太明确的答案。
“诺,末将明白,唔,事既如此,当得小心筹谋才是,末将倒有一策,或可行之……”
武后说得虽是含糊,可噶尔?引弓却是一听便懂,心中立马滚过一阵激动,但却不敢表露出来,默默地寻思了片刻之后,将所思之策缓缓地道了出来。
“嗯……”
静静地听完了噶尔?引弓的禀报之后,武后并没有急着下个决断,而是沉吟着思索了起来,很显然,对于噶尔?引弓胆大妄为的策略,武后是不无担心的,毕竟这可是决定性的一战,输了的话,以前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自由不得武后不细细斟酌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武后却始终不曾开口,这等情形一出,噶尔?引弓的心不禁为之狂跳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他如今与武后算是一根绳子上栓着的两只蚂蚱,哪怕彼此的心思不同,可一旦败了的话,下场之凄惨却是一般无二的,奈何做主的是武后,噶尔?引弓就算心中再急躁,却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流露,只能是默默地侍立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武后的决断。
“若如此行去,爱卿可有几分的把握?”
武后沉默了良久之后,霍然抬起了头来,眼中精光闪烁地问了一句道。
“六成,最多七成!”
噶尔?引弓咬了咬牙,给出了个不甚靠谱的答案。
“六成?嗯……”一听噶尔?引弓如此说法,武后眼中的精光顿时更盛了几分,长出了口大气之后,将摆放在几子上的那份诏书拿了起来,往噶尔?引弓怀里一掷,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卿家且将此诏书拿好,何时交予越王,就由卿家看着办好了。”
“诺,末将遵旨!”
噶尔?引弓乃是明白人,自是一听便知武后此言的用心之所在,心情不由地便是一荡,可也没多言,恭谨地应了诺之后,一旋身,大步便行出了房去。
“呼……”
噶尔?引弓这才刚一离去,原本还端着架子的武后瞬间便松垮了下来,伸手抚了下额头,长出了一口大气,精神显然已是疲得不行了的……
第七百八十七章三方算计(中)
见天就要除夕了,雪很大,天冷得紧,但却无碍于百姓们备年的热情,东宫里自然也不例外,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气氛,只是书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虽谈不上阴冷,却也颇为的压抑,无论是李显还是狄、张两大谋士,都没有开口的欲望,尽皆默默地端坐着,似有所期待一般。
“参见殿下。”
午时将近,一阵脚步声响起中,一身东宫侍卫服饰的庄永已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一见到高坐上首的李显,赶忙疾步抢上前去,恭谨地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坐下说罢。”
李显等了一个上午,等的便是庄永带来的消息,心急自是不免之事,然则李显却并未表露出来,而是声线平和地叫了起。
“谢殿下!”庄永是个很谨慎之人,谢了一声之后,并未就座,而是躬着身子道:“启禀殿下,羽林军中郎将葛弓于辰时三刻,与裴守德密谈两个时辰,其后匆匆回了宫,旋即,天后娘娘突然下令将圣上移驾至丽水轩,并将原先所有宦官宫女尽皆更换,内外已彻底隔绝,属下已几番努力,却始终未能得知龙体详情,属下已下令全力而为之,只是能否奏效却是难说,属下实不敢妄断。”
“嗯,庄掌总辛苦了,先下去歇息罢。”
李显静静地听完了庄永的禀报之后,并无甚特别的表示,只是略一沉吟,挥手示意庄永先行退下。
“诺。”
身为情报部门的总负责人,庄永自是懂规矩得很,李显话音一落,他便即恭谨地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了书房。
“二位先生怎么看此事?”
庄永退下之后,李显并未急着开口,而是伸出两根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文案,默默地沉思了良久,末了,方才神情凝重地抬起了头来,扫视了下狄、张两大谋士,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道。
“殿下,葛弓那厮今日定是已将唐州刺史之诏令给了越王,用心不外转移我方视线耳,其重心必然还在这洛阳城中,故,臣以为不必随之起舞,那唐州固然要地,凭李温之能,非数年不能成事,姑且纵之又能如何,而今须得谨慎行事方好。”
以张柬之的智算,自不会嗅不出这件事里那浓烈至极的阴谋味道,然则他显然不以为该跟着对方的步调走,在他看来,洛阳方才是主战场,只是事关重大,张柬之却是不敢轻易给出个具体的应对方案来。
“嗯。”
张柬之的回答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自然是不能令李显感到满意,不为别的,只因李显本身也是谋算高手,自然能看得出武后那头玩出这么一手背后的阴谋意味,只是李显却并不似张柬之那般乐观——没错,李温确实是个庸才,就凭其之能,哪怕有着得力手下的帮衬,要想真儿个地将唐州掌握在手,没个数年的光景,是断无一丝可能的,问题是越王那头只怕压根儿就没打算真将唐州经营起来,要的不过是个通路罢了,只要唐州有人配合,相州的大军便可一无阻碍地杀奔洛阳。
相州是上州,按体制,该有州军六千,然则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就李显所知,相州光是明面上的州军就已经超编了一千余,更别说越王私下训练出来的颈部还有着数万之多,再算上蔡州之兵,总兵力当有五万之众,这些可都是精锐,若是再加上起事时挟裹的民壮,拉起一支十数万的大军绝对属轻而易举之事,如此多的兵马一旦闹将起来,其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更遑论洛阳城中还有着羽林军这支怪胎军队的配合,一个不小心之下,覆巢之祸便在眼前!
“狄公可有甚见教么?”
尽管对张柬之的回答不甚满意,然则李显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将目光转到了狄仁杰的身上,沉吟着问了一句道。
“殿下明鉴,微臣以为事情的关键还在圣上的龙体如何上。”
狄仁杰显然也不是很赞同张柬之的看法,只是具体到该如何应对,狄仁杰也不敢说得太过明确,也就只能是将关键要害点了出来。
狄仁杰这话倒是大实话,若是能得知高宗的真实病情,李显也就不会如此头疼了——一句话,时间就是事情的关键,倘若高宗是真的不行了,李显有着数种办法可以安稳地度过此厄,哪怕后党与越王携手造反,李显也有着一举枚平的把握在,可若是高宗还能拖上一年半载的话,事情可就棘手了,坐视唐州落入越王一系手中固然不成,可盲目出手也不行,一旦露出些破绽,早就对李显有了浓浓猜忌之心的高宗必然会彻底倒向武后一边,真到那时,李显除了玩“玄武门之变”外,怕是没旁的路可走了的。
“本宫也有些时日不曾见到父皇了,眼下情形如何怕是难以知晓根底,今,母后既是如此安排,个中必有蹊跷,依本宫看,该是虚实相间之策,本宫若是坐视不理,不是越王坐大难防,便是后党们借此机会行嫁祸江东之策,应对固须谨慎,却也不能畏首畏尾!”
李显默默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将心一横,这便真打算玩“玄武门之变”了。
“这……”
“唔……”
狄、张都是当世智者,又都是跟了李显已久了,尽管李显并不曾明言,可二人一听便知李显要玩狠的了,自不免皆有些心惊,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忧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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