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匠

村长夫郎今日穿了身新衣，慈祥的眼含笑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萧雯，伸手拿过一旁的桃木梳子，细细给他梳起发丝。
    将他原本的包包头散开，三两下挽成了一个髻，然后用萧澜特意给他打造的翠玉簪子别好，整个人看上去，便似乎褪去了童子的天真，变得几许含春妩媚。
    萧雯心里高兴又羞涩，含笑着咬着唇角，眼神却跟着村长夫郎调皮而动，小姑姑高坐在堂上轻咳了声，他才又憋着笑任村长夫郎在他头顶上动作。
    小竹看着他这副模样，也抿着嘴笑。
    雯儿的及笄礼，比当初明月办的还要大呢，一个家里只有这么一个男孩，都是疼到了心坎上。
    为了给雯儿办及笄礼，小姑姑特别在院子里搭建了东房，还请了村里老人前辈前来观礼，东房里设了案几香炉，摆放了瓜果吃食，连雯儿的小闺友也都列席其中了。
    出嫁之前，父母能疼孩子的，也就这一次了。
    自小捧在手心里疼的娇娃，即将要送到他人家里服侍妻主，孝顺公婆，小姑姑与小姑父看着端端跪在堂下的孩子，这几许辛酸，便融在了那温柔的眼神中。
    梳完发髻，萧雯端端正正的对着堂上二老跪拜了下去，行完叩拜大礼，方才领着他小闺友们到他房间去。
    临走时萧雯朝小竹小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也过来，小竹摇头示意他先过去，他算是家里的女婿了，得留在东房陪客。
    之后男人们便东加长李家短的聊了起来，男人们谈的，自然更多的还是说雯儿如今怎么样的标致了，怎样贤惠了，说将来娶了他的妻主是怎样的有福气了。
    虽说都是例行的奉承话，但两老还是听得极为舒服。
    小竹到厨房去倒茶水，就看见小姑父一个人做在灶膛前添柴火，边往里面添柴，就边红了眼睛，灶膛里火红的光亮照在小姑父满是细纹的脸上，平添了不少苍老与疲累。
    “来了，小心点倒茶，别烫着了。”小姑父抬头见小竹进来了，便抬起袖子在眼角抹了抹。
    小竹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安慰，但他好像还没真正和小姑父交流过，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安慰，况且，他见小姑父这般模样，此刻心里也是酸酸的，只能乖乖点头，倒茶去。
    一直忙到下午，小竹才有空歇息会。
    这家里不同别家，别家都是女婿男孩一大堆，前前后后忙个周到，还能有时间歇歇脚，这家却是只有他和小姑父忙活，萧雯今日是主角，又刚及笄，面子嫩，定然是不能到堂前招待的。
    到了太阳偏西，小竹才往家里赶，想着还得做饭等妻主回来吃，他便走得快了些。
    萧澜的家在村尾，偏得很，隔得也远，他想让妻主一回家便有热腾腾的饭菜吃。
    想起她今早半含了点醋酸味的向他讨礼物，他就觉得好玩，妻主是在逗他玩的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别扭的表情？
    他勾起唇角，脚步轻快了些，想着这些事，一路低着头笑了回去。
    这满心的欢喜啊……
    还没到家，拐了弯便见到自家院子门口坐了个穿了大红褂子的小肉球，小肉球坐在院子门槛上，肉呼呼的小手臂环抱着一小木婉，背靠着院子门，她短脚还不太能落地，晃晃悠悠的摆动着，那双虎头小鞋一前一后踢了个带劲。
    小家伙身子也不稳，每踢一下，身子就往后倒一下，大门上的铁环被碰得当当作响，她就乐呵了，咧开小嘴露出白牙，笑得眼眯成了缝，口水直流。
    小竹一见是小虎子，便高兴了，这小家伙隔天就往他家跑，几乎要把这儿当自己家了，每次她自家的饭还没熟，便自发的端了萧澜给她做的小木碗，在他家门口，把院子门撞得“哐当”作响。
    现在可是又饿了？
    小竹走得越发快了，他喜欢极了这样肉呼呼的小家伙，每每看着这孩子肉呼呼的模样，就想直接抱回家养。
    真是可爱死了！
    离得越来越近，小竹正想向小家伙招手，便见到小家伙身边突然出现了个高瘦的中年女人，女人一身青布衣衫，背对着小竹，似乎正在对小虎子问着什么。
    他不认识这人，便不好靠近，想等女人走了再去。
    不多会，就见那女人细小的三角眼似不经意的往四周望了一眼，随后轻轻往小虎子头上拍了拍，似乎在说“好乖好乖。”
    小竹轻轻笑了起来，小虎子当然乖了，她都不会觉得他不会说话很怪的！
    随后就见小虎子极高兴的把手给女人牵着，女人也慈祥一笑，一把把虎子抱了起来。
    原来是亲戚啊！是远亲吧，这些时候都没见过的。
    那女人又往村子里看了一眼，小竹往旁边让了让，躲到房子旁的小竹林里。
    他这副模样，村里人都还不适应，还是不要去吓村外人，免得人家以后都不敢来了呢。
    女人把小虎子的脑袋搁到自己肩膀上，及其悠闲的从萧澜家与隔壁房子间的小巷子里往后走去。
    去后山摘果子么？
    小竹抿抿嘴，等女人消失在巷子口，方才走出来。
    手里在开着院子门锁，小竹脑子里却不经意的闪现着刚刚小虎子靠在女人肩膀上，那向后看来的眼神。
    那，是个空洞得毫无神采的眼神，如同木头娃娃！
    他手下突然一抖，锁“锵”一声，打开了。
    有什么突然闪过脑海，没来得及多想，小竹突然拔腿就向女人远去的方向追去。
    嘴里想大声的叫唤，唤来村里人也好啊。却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他气急的捶了自己大腿一把，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得更快。
    后山沟，有小路是可以出村子的……
    是了，拍花子，竟然是拍花子！村子里一向宁静，他竟忘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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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竹心里怦怦直跳，天色晚了，他一直跟在女人身后，穿过人群走过闹市，越走他心里就越没底，什么都没想好他就跑来了，他来能做什么？
    心神惶惶然，他多想拉住从他身边走过的人帮忙，但别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反而还会让孩子跟丢，他不敢冒险。
    各种心思都从脑海中闪过，又随着焦急的步伐一一被排除，他甚至想去第一匠找妻主，但天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从来就没来过，更别提顺利跑到第一匠。
    心里恨自己没用，脚下却还是不停歇。
    好在他还知道，一等那女人有所防备的转身往周围看时，便躲了起来，不然那人也怕是早就跟丢了，那种常在街市混的人，比泥鳅还滑！
    他在路上不停的向小虎子挥手，希望她可以反映过来，他不会说话，但她可以说啊！至少可以哭出来，这样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就可以暂时拌住那人了。
    但不行，他怎么挥手示意，小虎子都没反应，看着那双没有神采的眸子，小竹的心不由一直往下沉，什么想法都在眼前飘过，他急得眼泪快出来了。
    女人转角进了条偏荒的巷子，小竹看着女人抱着小虎子直直进了一个小院子，才轻轻喘了口气。
    举目四望，才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夜，已然深了。
    等了一会没见女人出来，小竹稳了稳心神，想，应该就是这里了，找到了落脚点，现在只要去找人帮忙就好了，不然就去找官府也好。
    想了会，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还是找村里人吧，官府也听不懂他说什么的。
    现在夜深了，女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找人还来的及。
    他趴在巷子口往里面望，看准了地方，咬了咬唇就准备回去。
    接着，一转身，就看见了一排大黄牙咧到他眼前，那明明是在院子里的高瘦女人此时正眯起一双三角眼，发出嘿嘿的笑声。
    “小相公，跟了一路，也不进去坐坐？”
    女人古怪嘎然的声音，在漆黑寂静的巷子里，传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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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蒙中，小竹感到有人在碰自己，他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道，心里却是一惊，瞬间撑开眼睛，却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正在用肩膀在撞着他，黑暗里，只能看见那人漆黑的眼珠。
    小竹一吓，马上往后退去，却身子不能动，头“碰”的一声，撞到了墙壁，疼得他脑袋一昏。
    那人似乎是知道自己吓到了他，便呆在哪里不动了。
    等小竹能再次撑开眼皮，才惊觉那人是被捆绑住歪在地上的。
    此刻那人也喘着粗气，似乎刚刚的动作耗费了他很大的精神。
    小竹还是撑起身子往旁边挪去，要动手才发现，自己也如同那人一般，被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小臂粗的麻绳从上捆到下，手脚连同身体都被限制住，一动不能动，等反应过这一点，他才觉得这绳子勒得他骨头都蜷在了一起，又疼又麻。
    他的嘴也被塞了什么臭烘烘的东西，闻得他想吐，转眼看那人，似乎也是男子，也被塞成那般模样。
    口里一点唾液也没有，口鼻嗓子都觉得十分难受，连呼吸都有点不通。
    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小虎子，打量了下四周，这里黑漆漆的，地方很小，四四方方的，连个窗子也没有。随后却发现头顶上木板的缝隙中透出了点点淡黄的灯光。
    他想，这里是地窖吧，不过这里人用地窖的很少的。
    那边的男子见他似乎冷静了下来，便用头撞了撞他大腿，小竹把腿一缩，就见那男子也不吭声，却用下巴艰难的点了点他身上的绳子，然后开始在地上一点点的挪动。
    等到男子终于把他身后系得紧紧的绳结递到小竹眼前，小竹也才刚喘过来气，此时一看，便知道男子是要他给他解开绳子的了。
    逼自己不要想那些可怕的东西，小竹也开始想着自救，便挪了身子向那男子靠拢。
    “又抓了两个？”
    这时，他们头顶上突然传来了女人粗嘎的声音，两人动作瞬间一僵，连呼吸都不敢放大。
    “嗨！别提了，那奶娃娃倒还好，可那爷们竟是个破了相的！”昏迷前听到的可怕声音让小竹身子一颤。
    “他爷爷的！本来还以为今晚能享受下新鲜货，啧！看了那模样，竟然做不下去！”女人发牢骚的破骂声不堪入耳，小竹一听了，赶紧看向自己的衣服，见还齐整，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什么都不敢想，但如果……那他便决然不会苟活于世了！
    小竹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那伏在地上的男子，却瞬间紧闭了双眼，被臭布条塞得变了形的脸夹上，滑下了一行清泪……
    “啪——”没听到脚步声，那头顶上的木板却突然被掀开，小竹与那男子尽皆一个瑟缩，往墙壁上靠去。
    灯火点燃，女人走了下来，往墙角缩着的两人一看，那双贼眼就一狠，瞬间一鞭子甩去，“啪！”的一声落在两人早已麻木的身上，一丝火辣的痛感从腿上传来，小竹疼得一个痉挛，却不能动弹，眼里，也竟然一点泪意也没有，只是脑袋更清醒了点。
    “他爷爷的！竟然还想跑！”女人做这种勾当久了，此刻就着油灯的微光，一看他两人的姿势便知是什么情况，当即发了火，一双三角眼一抽一抽的，目光变得侵红。
    小竹撑起眼皮抬头看见那女人这副模样，心，顿时凉了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