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女的奋斗史

81 第八十章 纪清婉入宫


    沉香殿。
    皇权交替,纪氏满门一朝倾颓,如若放眼天下来看,确实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何况这一家子最终没一个死了的。
    穆谨确认他父皇没有留下任何关于皇位传承的诏书,所以更不愿授人话柄,以为他篡位夺权、杀人灭口,于是幽禁了慕恪恭和慕恪虔,流放了纪成安。而纪家大小姐随着女眷一起沦为官奴,原本是要去做些最下等的活计,不想最终被人带入了这座皇宫。
    沉香殿经过最初的一阵手忙脚乱喧闹嘈杂之后已彻底安静下来,穆谨站在纪清婉的床榻前沉默许久,心情仍未从南槿带给他的恶劣中回转。床上昏睡的人突然爆出几声猛烈的咳嗽,打断他的沉思。
    穆谨回身走近床榻,仍旧停留在三步以外,他垂眸俯视着床上渐渐睁开眼的女子,看不出情绪。
    纪清婉其实已经醒了一会儿,穆谨背对她的身影无端寂寥,她就这样望着许久不想惊动。这样一个她爱了许久许久的男人,这样一个让她为了他背叛家族的男人,这样一个对她背信弃义的男人,她根本不敢面对。他太可怕,只看一眼便让她生无可恋。可是她还是如此眷恋他的背影,如同过往的许多年一样。
    “我好后悔。”经历了生死,她终于有勇气说出口。
    穆谨眉目肃然,未动分毫。
    “我从未想过你是如此小人,我是抱着保全家族的前提去提醒你的,你明明答应我,你明明答应过我......”纪清婉的声音支离破碎,情绪又回到崩溃边缘。
    穆谨眉头一动,却是皱起。他凝视她痛苦的脸许久,才开口道:“最先告诉我消息的人并不是你。”最先告诉他消息的人,已经将自己锁在了长乐宫,发誓永不踏出一步。
    纪清婉骤然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然后眼中渐渐蓄满泪光,泛起不可抑制的自嘲:“所以从一开始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多余,从一开始你答应我的‘不伤我家人’就是骗我,就是为了稳住我。”
    穆谨沉默,并不否认,纪清婉渐渐笑出声来。
    “成王败寇,你父亲既然选择了慕恪虔,就当承受这样的结果。如果当时我不答应你,只怕今天就是另一番格局。”穆谨毫不闪避地看着纪清婉说完,没有丝毫愧色。
    纪清婉知道得太多,如果当时不骗她会放过纪家,只怕她回身就告诉了纪成安,那今日便是慕恪虔登顶,而他慕恪谨绝不可能像今天的慕恪虔一样好好地活着,只怕是早已被挫骨扬灰了。
    纪清婉笑到再一次剧烈咳嗽,穆谨冷眼看着,殿外的人也不敢进来服侍。直到她歇了声息,穆谨才沉声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回去与纪家人承当同样的下场,要么留在这宫里,等你好了,我送你去长乐宫,你与太后有同样的情绪,正好可以做个伴!”
    做到如此,他算是仁至义尽了。如若不是她当初选择冒着纪家被戮的风险给他通风报信,或许今日他根本不会出手拉她一把。虽然她当初的作为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作用,但他如此,也算了偿了这份盛情,他并不喜欢这些无端的纠葛。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咬牙切齿。有人可以为了他抛弃一切,可有人却只想着怎样将他推得远远的。而他偏偏自贱,非得自己贴上去才肯罢休。
    他眸色蓦然暗沉,再不罗嗦,转身离开。
    身后纪清婉最后一声疑问:“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穆谨脚步一顿,这个问题,到底从何说起。他与她确实从未有过深交,又是如何让她一颗芳心深陷的?他只纠结一瞬,没有回身,直接冷声道:“下次再见,记得谨守面君的礼仪。”
    ——————
    在朝阳殿又歇了半月,南槿终于痊愈,那一箭看似凶险,但其实都避开了要命的地方,再加上御医院费心费力地诊治,所以很快便好了。
    穆谨自从上一次生气离开后,便再未出现,南槿也未再多言,只安心养病,指望早些离开这个让她喘不过气的地方。
    这日御医明确表示已经完全康复之后,南槿第一次开口叫服侍的宫人帮忙请皇上。不想那宫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回道:“皇上有口谕,若姑娘想离开,可自行离开,不用再禀报。”
    “我......”南槿一愣,张口想说其实她是想谢恩,但转念一想又觉好笑,有何恩可谢?她本就是因他而伤,不跟他计较已经算是不错了。她有些愤愤地咬牙,随即又觉颓唐,她与他之间,早已不是一件两件事能算清的。况且或许人家如今高为帝皇,早已觉得天下人为他都是应该的,自己这种不计较的情状,他可能压根儿没放在眼里。
    心里有些酸,南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自己嘲笑自己。明明已亲手推开,竟还要如此念念不忘。
    南槿果然顺利回到家中,从始至终,穆谨再未出现。
    自打南槿回来后,宅子里始终弥漫一股浓郁的幽怨之气。初始南槿以为是自己心情作祟,后来才找到缘由。
    南槿看着眼前一张稚嫩的怨妇脸,好奇地问:“白欢,我欠你工钱了吗?”
    白欢要死不活地趴在身边的石桌上,幽怨道:“别跟我谈钱啊,多俗气!”
    “那我要跟你谈感情吗?”南槿一脸鄙夷。
    “正是!”白欢突然来了精神,直起身两眼放射着狼一般凶狠的光,直愣愣地盯着南槿:“你跟我说说,为什么那姜怀岳就是不能喜欢我呢?”
    “啊?”
    “我给他送了那么多信了,原本他都没有回的,就前不久突然给我回了一封,竟然是要我不要骚扰他!”白欢两只眼珠子瞪得铜铃大,张牙舞爪,好像眼前的南槿就是那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不可能!”南槿将她的脸推开几寸远,想也不想反驳道:“怀岳不是会那样说话的人。”
    “对啦对啦,是我夸张了些,可是意思就是这样啊!”白欢承认道。
    南槿无语,这种事情,若是别人她可能还能说上两句,偏偏是姜怀岳,她就真不好掺和了。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又听小姑娘碎碎念道:“他一定是还喜欢你的,真是个死心眼!”
    南槿脸色一变,忙警告道:“你不要乱说话哦,小心我扣你工钱!”
    “都这种时候了,谁还在乎那点工钱啊?我现在关心的是我的终身大事。你也别顾忌我的心情,谁不知道你俩那点小九九,不帮我就算了,还想瞒我,真是个没心肝的女人,难怪连皇上那么好的男人你也不要!嘶———哎呀呀,你松手,快松手!”
    南槿死命揪住一只耳朵,咬牙切齿道:“你也知道那点小九九啊?你知道你还跑来问我?你不怕我给你搅黄了啊?你少拿别人说事儿,你家皇上跟我清清白白的!”
    被人掐住要害,再强的功夫也使不出来,又不能真动手,白欢一边叫唤着一边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不说了!”
    南槿见她耳朵已经红透了,这才松手道:“你跟怀岳那些事儿,我是没办法的,我要能拿捏他的想法,他可能早就想开了,我最多就是保证在你成功之前离他远远的!”
    白欢揉着半边耳朵龇牙咧嘴,听完半晌突然问道:“那你跟皇上呢?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他?这样的男人你还挑三拣四的?”
    南槿因她的问题而沉肃了眉眼,这样的问题她根本想都不要想就有答案。根本就没有不喜欢,他那样的男人怎能让人不喜欢?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对他的喜欢还没有盲目到认为自己可以容忍与别人分享的地步。
    他是帝王,坐在权利之巅的男人,她有什么能耐让他为她一人坚持忠贞?
    白欢半晌没有得到答案,看着独自陷入沉思的女人,心里一软,嘴上却还是不客气道:“就知道你就是个没心肝的女人!”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时间进入三月末,春末的天间或下些小雨,寒气却逐渐散了。这日里有些气闷,南槿从钱庄回来,便被白欢拉着要出门,说是京郊的南清山上桃花开了,再不去看就要谢了。
    南清山距离不远,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尤以春日的桃花最富盛名。这会儿确实是桃花花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白欢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赏花了?难道真的是春日里的桃花也牵动了她的一颗时刻蠢蠢欲动的春心?
    好在近来钱庄经营不错,南槿阴郁的心情也随之好转不少,是以也兴致勃勃地去了。不想走到山脚下,下起雨来。南槿满脸懊恼地望向白欢,白欢呵呵笑着摸着鼻子,从车上取下两把伞,推搡着南槿向山上走去。
    雨越下越大,山上原本聚了些赏花的人也都匆匆下山离开,是以两个此刻仍往山上爬的女子就显得有些突兀。山并不高,走到半山腰,南槿看看自己湿透的鞋,心情越发郁闷。早知道白欢这死丫头万年难动一次的春心肯定带不来什么好下场,自己偏偏还是被她拖累了。
    山顶必然有寺庙,原本南槿没打算进去,因为南清山四季赏花游人如织,一应供游人休憩的场所必不会少,可此刻天色因着下雨已全黑,两人又一身湿凉,须得找个干净地方休整一番再做打算,是以白欢带着她往寺庙里走的时候,她并未多做深想。
    白欢一路脚步不停,沿着寺庙内墙一路往里,很是熟稔的模样,绕过几座殿堂,直到香火气息都渐渐淡了,她竟领着南槿走到了后门,自己出得门去,又站在门外回头等南槿。
    南槿惊讶回头看看身后的寺庙,又看看前方等着的人,一边脚步不停,一边问道:“这是去哪里?”
    “嘿!到了就知道了!”白欢得意洋洋地卖关子。
    再走出没多远,果然别有洞天,林木掩映中露出一座宅子尖尖的檐角来。
    宅门虚掩,白欢一路领着南槿穿堂过户,直到进了一间厢房,又摸索出几件干净的衣服来。南槿拿着衣服,心里已有了底,脸色不善地问道:“这宅子是谁家的?白家?还是皇家?”
    白欢一脸无赖样儿,奸笑道:“都这模样了,是哪家又有什么关系,等会儿你自己出去看吧!”
    南槿将衣服蒙头盖脸地仍回去,气道:“你个小蹄子,我迟早被你卖了!”
    白欢一路将衣服扔回,一路往外跑,嘴上还不饶人:“卖了也是卖给自己家,我早盼着呢!”
    南槿气得跺脚,已然知道谁在等着她,故意磨蹭了一阵,还是抵不住身上的凉意,换了衣服出门来。
    白欢在远远的地方冲她招手,她磨了磨牙,提步过去。
    宅子不大,却处处透着精致,也没有皇家宅院的那种无处不在的威势,倒像极了富贵人家修养的别院。进得后院,入眼便是连绵的一整片望不到尽头的粉色花海,枝桠交错横生,粉色花朵密密匝匝充斥眼帘,穿行其间,周身一丝空隙也无,直让人心生欣喜,飘飘欲仙。
    直到走到花海深处,白欢已不知不觉间不见踪影,一袭墨青袍角才出现在一丈开外。
    南槿脸上的欣喜来不及收藏,直直看向许久不曾见过的人,心中蓦地塌陷了一块。
    他的脸色不太好,对着自己的眸子却是一如既往闪烁柔光,让人实在难以将他与他的身份联系起来。他在她面前,还没开始端起帝王的架子。南槿心中柔软更甚,一步一步走近了,他的目光没有移开过一瞬。
    一直走到眼前,南槿发现他的眼睛甚至连眨都没眨一下地直直看着她,她脸有些热,开口问道:“你在等我?”
    穆谨像是刚刚从怔愣中醒来,眨眼沉默一阵,才望着她勾了勾唇角,然后一声不响地牵起她的手往更深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又颓废了一个周末,自我唾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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