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将女

在林愚拜访过谢家后，北毓便又开始过起了平静的日子。
    每日里除了处理家事，也就没有旁的事情好忙。只是家中的管事妈妈们如今已经确定了风向，知道这侯府日后还是要由二房继承，每个人的态度也就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最开始的几日，众人还都猫着头，静观其变。渐渐，便开始有人耐不住起来，有趁机盘算的，有互相勾连的，也有向北毓投诚讨好的，不一而足。只是这些如今都还在试探的阶段，北毓也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每日同东毓一起，照往常的样子处理家事而已。
    转眼进入二月，会试结束，天气也渐渐有了转暖的趋势。
    谢家虽没有人去参加考试，却还是十分关心会试的结果。只是成绩没到下来的时候，便是再怎么上心也无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谢家接到了来自威远侯府的请帖。
    帖子是送给府里的诸位小姑娘的，以威远侯嫡女赵凝的名义，请了谢家的小姑娘们月末去威远侯府上赏梅。
    这时间其实是有些不伦不类。因京城的梅花，二月头的时候才开得最盛，可待到月末，却是将谢未谢的时候，这时候请了众人去赏梅，可不就有些奇怪。
    然北毓从西毓等人那里听说，威远侯府的梅花，那在整个京城里都是极有名的。这据说是因着先威远侯夫人生前最爱梅花的缘故。可这些梅花，却不是在她生前植的，而是她死后，才因着怀念她的缘故，盛开在威远侯府。
    谢府里面，虽然也有着一座梅园，里面也遍植了各种梅花，却比不上威远侯府里的精致。
    就算不论梅花，据西毓介绍，赵凝的宴会也一向都是京城贵女们最重要的社交场合，不是人人都开得了，也不是人人都进得去的。
    一来，若家里面不是在京城极有地位，也组织不开这样的宴会。最起码，家里面要担得起位高权重这四个字的，才请得来全京城的贵女们。可这样的人家，就是在京城里，也并不很多。恰好，威远侯府正是最名符其实的那个。
    二来，就算家世够了，姑娘家在家里的地位也至关重要。就如从前的谢家，虽也担得起位高权重这一基本条件，可谢家的小姑娘却没一个能够得上代表谢家来宴请京城贵女的。就是六姑娘贤毓，别看也是嫡子嫡女，可世子的位子不在三房，她也就开不起来这样的宴会。
    由此可知，这看着虽只是小姑娘们的一次聚会，其实却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实在是因为太难得了，能够接到赵凝的请帖，对于小姑娘们的意义，却不下于内命妇们在元宵时接到舒贵妃的入宫邀请。
    可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一向热爱交际的赵凝，在去年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却都没发过一次请帖。
    诸位小姑娘心里虽然对这件事情有诸多猜测，到底也只能私下里彼此嘀咕。如今赵凝终于再发请帖，自然是极重要的一件事情。
    就因为这张请帖，秦娇和谢凤华还狠狠地大闹了一场。
    闹起来的理由，自然是因为这一次秦娇并没有在被邀请之列。
    秦娇在京城贵女们的圈子里，原就不是个受欢迎的角色。她长得高壮，性子又蛮横，原本就没什么人缘。又总是一看旁人在她旁边低声说话，就总疑心人是在笑她，为此也闹过好几回不快。
    可从前再不喜欢，秦娇到底是秦家嫡女，就是看在秦家面上，也不好把她落下，每次都让赵凝费尽了心思。如今秦家的爵位都没了，赵凝自然也乐得轻松，不再将秦娇放入到邀请之列。
    毕竟，从前秦家还没垮时，秦娇都要因怀疑旁人轻视她而闹出事情。可想如今的状况，不说真有那些落井下石的，闹出来难看。就是没人嗤笑秦娇，她自己也要整出些事情。
    然而秦娇可不会知道赵凝不请她，是为防着到时场面难看。她只觉得，这是因着秦家垮了，赵凝势利，因而一听了消息，就在自己屋子里摔盘子摔碗，大发脾气。
    谢凤华听说，也是兀自生气。然后又到老太太屋子里一通哭诉，话里话外是要几个小姑娘把秦娇也带了去参加宴会的意思。
    然老太太哪里会想不到赵凝所想的，也知道秦娇这时候再出去，只是徒惹尴尬。更何况，她父孝连一年都还没过，这时候出去抛头露面也是不好。最起码，也要在家里好好守上一年，再出去交际也不迟。
    最后，老太太只得好说歹说，甚至送了秦娇好些压箱底的东西，这才劝住了她母女的哭闹。
    就这样，到了月底，谢府的诸位小姑娘们，便浩浩荡荡地乘了马车，奔赴威远侯府。
    北毓这一次出门，是带了玄襄来的。
    只不过进到威远侯府里，丫鬟们便自然被统一安排到一处，也是一起玩乐耍闹，只是不必挤在姑娘们身前伺候。
    北毓则夹在谢府的小姑娘们中间，在小丫鬟的引领下，一起到赏梅的园子。
    北毓等人到时，园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位姑娘，正三三两两地各聚在一起说话。
    这些人，北毓多半都是不认识的。虽其中也有些上回元宵宴见过的女孩儿，也不过是混了个眼熟而已。
    倒是她们一过来，赵凝这个主人便拉着孙婉一起过来寒暄。
    赵凝笑嘻嘻地走到几人近前，“东姐姐、南姐姐、西姐姐、北姐姐……”她按着长幼，把几位姑娘挨个叫了一遍，未等叫完，自己便先笑了，“哎呀，我都晕了。好在只是叫叫，不用叫一个就对着一个方向拜拜，不然我可就完了。”
    说着，她又拉了淑毓和贤毓，笑道：“可难为淑姐姐和贤妹妹，每天都要对着东、南、西、北叫上一圈，真是辛苦至极。”
    孙婉也先同诸位姑娘施了礼，然后白了一眼赵凝，对着几人道：“你们快看看她，一来就拿你们打趣，真是没大没小。你们也不赶紧撕了她的嘴。”
    赵凝转身，往北毓身边一挨，“我这是跟几位姐姐都亲近呢，这才打趣。你可见我有打趣过不熟的人吗？”
    东毓笑道：“凝妹妹还是这么促狭。”
    赵凝引着几人往前走，“没办法，我这是天生就如此了，实在改不了的。”她把几人先领到一处地方坐了，自有丫鬟上了热茶，奉与众人。
    是时那处原也就有几个姑娘坐着说话，其中一个正是那位姓董的姑娘。
    见赵凝过来，其中一个姑娘便指着不远的梅树，冲她玩笑道：“你说你邀人来赏梅，也不知挑个好些的时间，如今这梅花都快要谢了，你倒把我们全都叫过来了。”
    赵凝便拉了一把孙婉，道：“这可是误会我了，我原也是想挑个好些的时间邀你们来的。到底也长久没见，巴不得你们都早些来，我们聚聚呢。却是孙姐姐说此时最好，我才把时候定在了今日。”
    孙婉白她一眼，“难不成这时就不好？人人都想在梅花盛时来看，可一看谢了，原聚在梅树下的，就一窝风全散了。热闹时热闹得不得了，冷清时又冷清得不得了。赏个花都要势利至此，那还有什么趣味？”
    赵凝一缩脖子，连连摆手，“得得得，我不过随便说说。看你把这话引的！”正这时，又有新来的姑娘进了院子，赵凝作为主人家是一定要去招呼的，忙辞了几人，迎客去了。
    董姑娘便笑道：“孙妹妹蕙质兰心。可梅花自有风骨，开时不是为了让人赏才开的，谢时自然也不怕没人送别。是孙妹妹有心，才想送这红梅一程。可若旁人是想看它盛时的美丽，纵然此时来了，心中也不无抱憾，倒反让这欣赏带了杂质了。”
    孙婉愣愣地看着董姑娘，她从前与董清不熟，没想过竟能从她嘴里听到这一番话来。孙婉捏着帕子低了头，轻声地喃喃道：“董姐姐说得对，倒是我着意了。”
    董清便上来拉了她，柔柔地笑了。
    孙婉也抬头冲她一笑。
    北毓只在一旁看着众人，她默默地吃着茶，也不多话。没片刻，谢府的小姑娘们便自去寻了交好的朋友。董青和孙婉也到一旁赏梅去了，两人走时叫了北毓，北毓却不愿动，摇头拒绝了两人。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却突见着玄襄的身影在远处一晃而过。
    北毓挑眉。所有姑娘的丫鬟都被安置在了一处玩耍，玄襄一向是最稳重的，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她绝不会跑到这一处来。这分明是特意过来寻她的了。她起身，往玄襄闪身的地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