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伤凉凉

第42章


只是我们的童年再回不去,天真早已经被丢到了那个叫做时间的河流里,随滔滔江水早已冲入了大海,再无法寻觅。
“这里太冷了!”我说,然后伸手把盖在他身上的那一半被子拉开,再踹泥土去把地上的火淹灭,接着说:“去上面,爸爸以前睡的空房间,箱子里还有被子!”
说完我便前面走了,没有再管他要不要跟上来,反正火都灭了。我走到他家后面站在那里等他,没过一会儿他果真上来了,手里抱着那条被子,我便又前面走了。
我进门便打开那间房间,然后拿着扫把开始打扫,扫着他便进门了,把被子放在桌子上就打水拿抹布去了,没过一会儿回来,进房间来开始擦洗。
我们一起把床单铺好,被子套上被套,然后我出房间,洗手,再进我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我才说:“床头有钥匙,是以前我用的,就在这里住吧!别再下去了,那么冷。”
钥匙是爸爸放床头的,是以前在荔湾我用的钥匙,搬去南汐后,他便把它丢在了冬雨现在睡的那床头,只带走了他自己的。
他还没睡,弄完便出去洗手,然后回来,躺在床上。我听着他的动静和窗外呼呼的风声,说:“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我回来了三四天了。”他在那边淡淡的说。
“你一直住在那里吗?”我问。
“只有那里,我不想去别家住!”
“那里多冷!”我说:“回来三四天你吃什么?”
“火车站有面包!”他依然淡淡的回答。
三四天里全吃面包,睡在那样破旧的屋子里,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怎么熬过来的!我想象了一下都感觉那样的日子冰冷刺骨,一夜都不能待,他却待了三四天,怎么熬下来的。
我沉默了很久,又问:“你为什么要回来荔湾!”
“清静一下,想一下未来该怎么走。”良久他的声音在那边说,依然很平淡。
我闭上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出来了,从眼角顺着耳朵边流到了枕头上,“睡吧!”我说。
第二天一早起来冬雨便去买米去了,昨天带来的一小撮米和面食已经在昨夜就没有了,我把家里打扫了个遍,正在拿着长长的竹扫把打扫门前墙岩上的蜘蛛网,便看到他扛着一大袋米从桃花田埂那边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些青菜和猪肉。
这样,便算是住下来了。他在屋里做饭做菜,我屋前屋后的找蜘蛛网捅,*半天也没捅几个,饭好了他便叫我,“何丫,吃饭了!”
我洗完手进来,他已经把饭菜摆好了,做的很丰富,冬雨真和爸爸很像,一个男人,都能做这么一桌好菜,还言语不多。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他没管我便自顾自的开始往嘴里掏饭,我吃了一口叫他:“哥!”
我一叫他便停下来了,抬起头看着我,我说:“吃过饭后我们去乌拉山好吗?”
他没有回答,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夹菜吃饭,像是饿坏了一样。吃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以后你别叫我哥了行吗?”
我饭还在嘴里,被他突然的一句话愣在了那里,给我个理由不叫你哥,我心里想了一会儿继续把饭咽下去,然后说:“你本来就是我哥!”
“我原本不是!”他放下碗,看着我。
我不敢触及他的目光,低着头,轻声说:“那你要我叫你什么?”
“像以前那样叫!”他说:“冬瓜也好冬雨也罢!”
我抬起头看他,他似乎已经释怀了,又好像没有,眼神有一丝光明又有一丝忧愁。“冬雨,吃过饭后我去乌拉山,几年没回来,几年没去了!”我说。
他没回答,拿起碗丢厨房去了,然后搬着凳子坐去了院子,我一个人在家里对着一桌子的菜吃。我知道,他是答应了。
没一会儿他估计我吃完了又进来了,然后拿着碗和菜去了厨房,洗碗刷锅,我又跑院子里去坐着了。
我们到乌拉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乌拉脚下有水留下来,形成了一条小溪,看来雪要化了。我们沿着山路爬上去,山路大多都已经快被旁边的树木杂草给长的封路了,我们长大了,大概是这一代的荔湾人少来这里走动吧!所以路都快没了。
上了山顶依然是洁白一片,阳光照得雪有些刺眼,尽管山高风大,却也感觉不到寒冷,我想,春天终于快来了。
冬雨站在石头上,他穿着风衣,风吹过来把他长长的头发吹开,我又看到了那条月牙形的疤,还有,在这么清晰的地方,我才看清楚,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脸颊和嘴唇边多了许多胡茬,耳边的头发也有些泛白了。
“冬雨!”我走过去*耳边的头发,看的我眼眶有些发红了,他转过脸来,风吹着我的长发打在他的脸上他便又转过去了。
他原本可以娶我的,他追了一辈子的女孩,突然有一天变成了他的妹妹,我以为他很容易就释怀了,却没想到就这样愁白了头发。只是事实面前,我们都无能为力,我们是亲兄妹,怎么能在一起。
风不吹我都没看出来,他两个耳朵边的头发都白了,被上面掉下来的黑发遮住。他脱下风衣扑在地上的石头上,然后走了开来。
我坐上去看着远方,风依然呼呼在耳边作响,吹得我的头发四处逃窜。“我们很久没一起来这里了!”他站在那里说。
“06我来过。”我说:“那时这里满地都是那些小孩吃的塑料垃圾,现在可能被雪盖住了!”
“我一个人是03年来的!”他看着镇上说:“那时胡香刚刚过世不久。”
我转头看看他,他站在风里,就像是超脱的天使一样,只是他的超脱中带着无尽的悲伤,一直在风里绵延着。我一直知道,03年他也在这里呆很久,就像那天夜里一样卷缩在那个残旧的破屋里,那张桃树下的木椅就是他做的。
“03年我们感情经历波折,你无能为力,便来荔湾想明白了才回去。”我看着他说:“今年你来这里,也是想要想明白一些事情?”
“有些事情我们都应该想明白!”他淡淡的说。
“所以我来了!”我回答,眼泪顺着脸上滑落下来,随即被风吹散,不见踪迹。
山崖边有野花开,往崖下看能看到的到有麻雀在山腰小树枝跳来跳去,春天的气息渐渐浮现在眼前,感觉大地就要复苏。
回头看了看上山的路,和整个荔湾,已经不是当初的一个寨子可以形容了。荔湾在变化,我和冬雨也在变化,始终看不到最初的光景。
我始终抵不过感情的吞噬,坐在那里想着眼泪便无声的来了,他走过来伸手帮我抹掉,说:“我们从小就有特别的感情,可能正是因为我们原本就是兄妹吧!”
“冬雨!”我看着他,“多么希望我们不是这样子的关系,哪怕让我不认识你,让我孤独终老……”
他伸手捂住我的嘴,轻轻说:“会有更好的人陪着你的!”
☆、第42章
很多时候我都不相信会有冬雨口中那个更好的人出现,在我心里,那个更好的人就是他。他蹲下来,我伏在他的肩膀上哭了很久,他就这样一直蹲在那里没动过,直到我哭累了爬起来,他才又站起身来。
冬雨去买了很多菜种来,在院子旁边种了很多菜,2月,我便决定去桐乡看一看,那里,毕竟是我的母校。其实我心里很矛盾,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可是又不想。和他说我要去桐乡的时候,我原本以为他会说陪我去,却没想到他拿着锄头站在菜地里对着坐在院子里的我说:“路上注意安全,我打电话叫薛凯在广山接你!”
“我可以去镇上坐车!”我说。
“随你!”他低着头继续打理他的菜地了。
初七荔湾的雪就全部化完了,春风暖意,地上也不再那么湿了。我背着小包就往后山去,冬雨在后面跟着送到了以前上学时爸爸送的位置,我就转身叫他别送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我走,我说:“你如果哪天要回清林了,而我又还没有回来,打个电话给我。”他不说话,看着我。
我转身就走了,依然感觉心里酸酸的,我们多么想在一起,却又多么怕在一起。
去桐乡的路一点儿没有变,只是还没走到冬雨曾经接我的地方,脚便酸的不行了,小包里就一些女人必需品和一件御寒的外套,背在身上却像是背着石头一样。我真不明白当初上初三的时候背那么多书在这条路上赶,是怎么走回去的!
终于走到了广山脚,我真后悔没在镇上去乘车,开始还大义凌然的说来这破路体验生活来着,现在给被生活体验了。
上了那个拐角,便看到那棵枯松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依然屹立在那里。远远便看到旁边有人站在那里往下张望,我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快走到枯松下面的时候我就看清楚了,那人好像是薛凯,二十七八的年纪,却还是能看出小时模样的那点儿端倪。我冲上面喊:“薛凯!我是何丫!”喊着便把包扔在地上,坐在那里不走了,真是累死我了。
没一会儿薛凯就跑下来了,说:“认出你来了!”然后就把包拿在身上了,说:“我都来了两个小时了!”
我边揉腿边说:“这老了,走不动了!”
“就你还老!”薛凯说着拉我,把我扶了起来,我继续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他说:“我都长胡子了还没说老!”
“你不知道女人不长胡子的吗?”我有一声每一声的回答。
终于爬上了广山,我坐在枯松旁喘着大气,有凉风吹过来,真是舒服死了。休息好了我盯着薛凯看,是老了不少,不过我还是能认出是薛凯。
“你可来晚了!”薛凯说。
“什么?”
“正月初十初中同学在学校聚会,全是我们桐乡中学的人,可热闹了,你早些来就能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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