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亲三分爱

4 他们结婚了


其实十岁以前,苏晔和罗子君也曾经做过亲密无间的连体婴。
    那时两家是邻居,从会爬开始到一起上幼儿园再到小学,两人从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睡觉前的大片时间里都形影不离,每到吃饭时间哪家先喊吃饭就手拉手跑进谁家去,那些年,就觉得两人该是一家人,只是从不同的妈妈肚子里生下来了而已。
    小时候,他调皮,她也是好动的,两人做任何事都能凑到一起去,而且节奏相同,学习上也从来不用大人操心,年年占据班上的第一第二名。小孩子只要学习好,大人基本上都很放任,所以两家大人基本不会严格管束他们,放任自流,好在两个孩子就算再调皮但做什么事都很有度,从不给家里惹祸。
    进入五年级以后,男生女生的性别差异开始渐渐被同学们关注起来,一双双眼睛开始好奇地搜寻着那些关系亲近的男女同学,于是班上开始传起了他们的闲话,只要两人同时出现,靠得近些,周围的人就会起哄,那些夹杂着多种情绪的起哄声和指指点点的表情让他们渐渐地开始觉得不自在起来。
    在那之前两家大人和学校里的老师从来也没人告诉过他们他和她之间男生和女生的具体差别是什么,也从没提醒过他们不能天天赖在一起,所以突然被朝夕相处的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既觉得委屈又很无措。
    那是九十年代初,那时候在学校里听见谁喜欢谁这样的话只会觉得是那两个人犯了错,所以小苏晔和小子君也下意识地觉得他们做了不对的事情,而两个人又都不是那种会跳出来大声反驳和顽劣地找人打架以证清白的性子,他们只是各自默默地在中间划下了无形的三八线,从此以后在学校里他们沉默了很多,上下学路上也都故意分开走,回到家就各回各家,不再是以前的连体婴了。两家父母还欣慰着感叹两人终于长大了,不再到处疯闹。
    读完小学,苏家搬走了,从此两人就丢失了学校以外共处的时间,之后随着青春期的到来,他们也都知道了男生女生的不同,就更不会再回到幼时那种毫无距离的相处关系中去了。
    但从内心里,他们是一直都把对方视作一家人的,小时候最初的认知在双方心里都留下了烙印,是抹灭不去的,于是在学校里,他们保持着一种内心亲近表面却又有一定距离的好朋友关系。
    都说女生要比男生更早熟,所以从进入青春期以后,是子君首先主动拉开了和苏晔交往的距离。
    她一直有意识地掌握着和他相处的分寸,既不想疏远他,又不想被周围的同学拿来取笑,她的这种心态也一定传递给了他,所以他和她保持着默契,既不刻意疏远,也不会特别亲近,尤其是肢体上的接触,两人都很注意。
    时日一长,这种保持分寸感的相处也就演变成了常态,抛开青梅竹马这层可以带来无限想象的关系,表面看去,他和她也就是一对关系好一点的异性好朋友而已。
    当然,他们有时也会怀念幼时那种亲密无间的感情,但理智战胜情感。
    从小他们就是很有分寸感的孩子,两人性格上也都很相似,冷静、理智、怕麻烦,所以很多事不用大人说,他们也知道不该做,从内心里他们俩的想法其实是相通的,是彼此了解的。
    听说过和看过太多那些由青梅竹马引发的麻烦事,不管两个当事人怎么想,落在别人眼里就是绯闻,所以“避嫌”这一共同认知成了两人之间无言的默契。两人若是真的感情好,是不需要靠肢体和语言来刻意表现的,不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吗?他和她也正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呢。
    如果说,在长达二十几年的相处中,两人从来都没有想象过和对方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的话,那也是不现实的,在长成少年少女的最初时光里,身边最熟悉的异性也往往就是我们最初憧憬过的对象。
    苏晔和子君也曾存在于彼此少年和少女的憧憬中。但那也只是想象而已,现实中却是真的从来都不认为两人会成为恋人,是直觉也好,是长期的分寸感所带来的惯性模式也好,两人在性格上的类似也是此中原因。
    从初中开始,两人就从不会主动告诉周围人他们从幼时就相识,因不喜欢别人用青梅竹马的表述去肆意想象他们的关系,尽管如此,一路以来有些和他们相熟多年的朋友也仍然会拿二人来打趣,虽然围绕二人的绯闻经年不衰,但绯闻却也仅止于绯闻而已。
    可如今,当年义正词严地抗议过绯闻,恳切地表示过两人之间绝无可能超越朋友关系的两个人,结婚了,成夫妻了。
    那一天,被算计的两个人在酒店房间达成了协议。
    年龄老大不小,都单着,短期内没有更好的选择,父母催得急且殷切盼望两个人在一起,所以结婚吧。
    两人达成了三点共识:
    一、认真对待婚姻,履行一切责任和义务;
    二、虽然两人不是相爱而结婚,但否定无性婚姻和开放式婚姻,保证忠诚和坦诚。如果有一方爱上了别人,坦白向另一方提出,只要达成一致,可以协议离婚;
    三、关于孩子的问题,必须是两人共同决定后计划进行。
    领证前,子君和罗母谈了一次话。
    罗母看女儿的目光有些躲闪,还没有就那次设计事件向女儿有个交代。子君面无表情安静地看着罗母不自在的样子好一会,终是笑着拖住了罗母的手臂说:
    “我和苏晔不打算办婚礼。”
    “什么?不办婚礼那怎么行?”好不容易盼到女儿结婚,又是嫁给自己满意的女婿,罗母只恨不得用大喇叭宣布才好。
    “我们计划旅行结婚,去欧洲,五月初他手上的一个项目结束后,有半个月假期,再加上我们的15天婚假,整一个月时间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子君把玩着母亲的手指说道。
    “办完婚礼再去度蜜月不是也一样吗?”罗母不同意。
    “妈,婚礼是人办的吗?一个婚礼准备下来得累垮多少人?算了,我们已经决定了。”
    “苏家不会同意的。再说,要是不办婚礼,你爸和我这些年送出那么多礼钱,不就一点收不回来了?”罗母心疼到。
    子君笑起来,“妈,你真是------”
    ”我不管,婚礼一定要办。”罗母坚持。
    “妈,我们一定会领证的,你是更在乎我们结婚证那个小本还是婚礼的形式?”子君表情严肃了。
    罗母瞪她一眼。
    “我们旅行结婚,就这么定了。苏晔妈妈那边由您去说服她。”子君说道。
    罗母正要开口,子君截住了她:“别忘了,那天的事我们还没有和你们算呢。”
    罗母只得不甘不愿地应承了下来。
    计划定下来后,子君开始找旅行社。
    因为苏晔想去好几个地方,看看欧洲建筑,签证的办理就是个大问题,两人商量后决定委托给一家可以个性定制旅行线路的旅行社全权办理。
    对于去哪里,子君倒是没什么意见,一切只按苏晔希望的目的地做安排。苏晔现在正为他杭州度假村的项目忙得废寝忘食,这件事就交给子君全权办理了。
    旅行社的线路设计出来后,两人抽时间碰了头。
    苏晔看过,觉得不错,问她:“意思是就我们两个人单独成一个团,旅行社只负责机票签证和酒店,我们需要用车的时候可以安排车配司机,每天的时间我们可以自己掌握。”
    ”对。”子君回答,“个性设计嘛,我们主要就是争取最大限度的自由。”
    “不错,那就这样吧。明天我和你一起过去再详细了解一些细节,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尽快定下来。”苏晔笑着说道。
    “好啊,只是好贵哦,有些心疼。”子君有些口是心非,其实心里挺高兴的,可以去那么多地方旅游哦。
    苏晔好笑地看她一眼,“呵呵,这个不用你操心。”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喝着咖啡。
    “你想好哪天去领证了吗?”子君问。
    "五月八号吧,以后和我爸妈在同一天过结婚纪念日。”苏晔笑笑。
    子君说:“我没什么意见。”
    一切安排妥当,五月八日两人领了证,当晚两家人在饭店吃了一顿饭,然后各回各家,第二天苏晔和子君就起程了。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苏罗两家父母就碰头开了小会。
    “两人悄没声地就领了证,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同意结婚的,这不办婚礼,是不是预备着将来再悄没声地偷偷离了?他们结这婚不会是哄我们的吧,以为我们心心念念想让他们结婚,只要结过了,再一离,就是最直接的向我们表明他们俩过不到一块去,一结一离用实际行动彻底证明这一点?”苏母突发其语。
    在座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不会吧,这两个孩子都不是轻率的性格,不会把结婚当儿戏的。”罗父发话。
    ”不一定。”罗母已深深陷进了苏母的话带来的情绪里。
    三双眼睛看着苏父,苏父微微一笑。
    “他们不是强调不办婚礼,但是在旅行回来后可以让我们请上两桌亲近的亲友一起吃顿饭吗?我们就把这顿饭请得大一点,该请的都请上,只要在请帖上注明现场不设婚礼的一应环节,就是让大家出席一起热闹热闹,庆祝两家儿女结婚就好了。”
    “对呀。”苏母一想,“可是已经答应了孩子们,这样算不算阳奉阴违?”
    罗父罗母也都笑了,“这样好。现场不办婚礼,就当是平常请客吃饭,只是客人多了点而已嘛。”罗母说。
    “晚上回去我们就各自拟名单,然后尽快发请帖,我们两家亲友基本都在上海,若有在外地的就直接打电话通知吧,请的人数要不要商量一下?毕竟现场不办婚礼,有些可以不请就不必请了吧。”苏母说。
    “是这样,我们就请一些应该通知的吧。”罗父接到。
    “时间来得及吗?”罗母问。
    苏母答道:“来得及,一个月呢,我们只要定好人数然后定酒店定菜单就可以了,其余的不用操心。”
    于是两家人背着两个新人开始筹备一场不举办婚礼仪式的婚宴。
    第一站飞抵巴黎,两人入住酒店,当晚迎来婚后第一个独处的夜晚。
    在酒店里的餐厅用过晚餐,两人到外面散了一会步,因为都有心事,没一会就又回了房间,许是酒店从旅行社了解到两人是新婚旅行,于是在二人回房后送来一支红酒并一束红玫瑰。
    两人先后洗了澡,苏晔开了红酒递上一杯给子君,一个站一个坐,有些尴尬。
    已经是夫妻了,总是要过这一晚的,虽然心里都有些不自然,但是总要迈出这一步。
    苏晔放下酒杯,在子君旁边坐了下来,伸出左手揽住她的肩膀,两人身体都有些僵硬。
    子君的头轻轻倚靠在他的肩头,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他,他接过放在一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安置在床上,他看得出来她的紧张,他也是,互相对视了许久,他低下头把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终是鼓不起勇气马上去吻她的唇,额头,鼻尖,脸颊,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唇角上,仍然无法去吻她,于是他一路顺着脖子吻了下去,在她的锁骨处流连,微微拉开睡袍的领口,他的手有些颤抖,她感觉到了,她一直意识清醒,没有迷乱的感觉,她想他或许也是。
    她按住了他的手。
    “也许,我们还是等一等。突然这样,你我都不适应。”她看着他说。
    他收回手,看了她一会,“也许我们应该先适应一下彼此已经是夫妻的身份后再顺其自然让一切发生吧。”
    她点了点头。他在旁边躺了下来。
    这一夜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各自心里一定都在想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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