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客书店

第29章


  “对……”
  董耘抬起头,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台阶的另一端。
  一瞬间,他觉得普吉岛的阳光太强烈,强烈到……他头晕目眩。
  作者有话要说:  
八(下)
  “我一直强调的是话题性,话题性很重要!不过当然……我们也尊重原著,如果作者觉得不改更好的话,我们就还是按照原来的进程拍下去。”说这话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T恤和短裤看上去也不是什么高级货。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接二连三地拍出既叫好又叫座的电影,还连连在国际电影节获奖。
  餐厅俨然已经成为了会议室,长方形的餐桌旁坐着所有的核心人物,董耘、邵嘉桐、项峰、冯楷瑞、冯楷瑞的女助理、姜雷、孔令书、徐康桥、还有两个董耘不认识的工作人员——等等,为什么孔令书跟徐康桥也可以坐在这里?!
  就在董耘还在为这个问题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项峰忽然说:“关于改或者不改,对我来说问题不大,我都可以接受。所以既然出版公司代理我所有的版权,我觉得可以由他们来决定。”
  所有人都在点头,然后齐刷刷地看向邵嘉桐。邵嘉桐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隔着姜雷和冯楷瑞看向董耘。于是众人又齐刷刷地把目光射向这位出版公司的大老板。
  “呃……”董耘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如此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到工作中来,他怎么记得自己明明只是来吃顿早饭,然后就打算去海滩的呢……
  “董先生,”导演热切地看着他,仿佛他是审判席上的法官,“你觉得怎么样?”
  董耘忽然想起早上徐康桥跟他说要增加新角色的事,可是这种正事明明就应该找邵嘉桐……他看了邵嘉桐一眼,发现她神色淡然,认识她这么多年,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知道——她这种眼神,就是要等着看他的好戏!
  董耘轻咳了一下,镇定自若地说:“我觉得改一改情节也未尝不可,毕竟很多人早就看过了小说,如果不改情节的话,等于只是让观众来看演员的表演而已,意义不是很大。”
  所有人都跟着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尤其是导演。但奇怪的是,冯楷瑞却是恶狠狠地看着他,像是恨不得要把他给掐死。
  董耘瞥了邵嘉桐一眼,仿佛在说:看吧,没有你我也不差。
  “所以,”他得意地继续道,“增加一个新死者的想法是可行的。”
  “新死者?”导演笑了笑,“这可不是新死者的问题。”
  不是吗?董耘在心里嘀咕,可是徐康桥早上不是说要有新角色吗?但他还是假装早就知道似地说:“是是,我只是说如果要为了情节改动增加新角色也不是问题……”
  导演点头:“既然决定要改,那么现在的剧情是:侦探社老板并没有把证据全部交给神秘人,而是藏了一部分起来,由男主角去发现;那么他死后,神秘人就不会找到酒吧老板娘那里,也没有把老板娘杀掉,而是找到了扦脚师父那里,把他干掉;所以酒吧老板娘没有杀死卡车司机,她在那之前就被劫匪一刀捅在背上送进医院急救了;然后神秘人误以为劫匪就是那个小偷,杀了他,然后才发现小偷早就被扦脚师父杀死了,于是他又回头去找卡车司机;最后,在那个大雨天,卡车司机没有被酒吧老板娘杀死,他在那个地方停车是因为他不小心撞死了一个路人——也就是刚才董先生说的那个新增加的角色。”
  “……”董耘长大嘴巴看着导演,过了好久,才迟疑地问,“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就是……整部电影要重拍一遍?”
  导演耸耸肩:“差不多吧,不过还是有些片段可以用的,比如男主角在床上跟应召女郎套话,还有侦探社老板被乱枪打死的什么的。”
  “……”那怪不得冯楷瑞要这么恶狠狠地看着他了,之前的一个月的钱都白花了!
  导演欢天喜地地去准备新的工作安排,几个演员则在跟项峰和编剧讨论剧情,孔令书和徐康桥早就不知所踪,也许是去粘导演了,至于冯楷瑞……
  董耘站起身,拔腿就跑。
  “喂!”董耘一直躲在泳池旁,等邵嘉桐跟他们开好会出来,才一个箭步蹿了上去。
  “?”她回过头来看着他,抬手遮在额前,普吉的阳光实在太强烈了。
  董耘抿了抿嘴,低声说:“能跟你谈谈吗?”
  邵嘉桐眨了眨眼睛,才说:“去吧台那里吧。”
  泳池旁的吧台后面有一片卡座,通常都没有人会去那里,所以很安静。两人在卡座上坐下,不远处是被太阳晒得发白又刺眼的海平面,在这个炎热的夏天,空气中的闷热因子都叫人烦躁得发狂。
  “我跟你道歉。”董耘说。
  “?”邵嘉桐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像是不太相信他会这么说。
  “我昨天……不该那么说。”
  “……”她却还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那么说是因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起双眼同样认真地看着她,“是因为我很生气。我怕你要离开我。”
  邵嘉桐愣了一下,然后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海。
  董耘在心里偷笑,但还是继续一本正经道:“所以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嘉桐……”
  说完,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眼中透露出无限愧疚和温柔。
  邵嘉桐垂下眼睛,弯了弯嘴角,轻轻笑起来。
  他在心底松了口气,这样就表示没事了吧?
  “你知道吗,董耘,”她抬起眼睛,温柔地看着他,“很多人都以为,你是个纨绔子弟,是个不学无术、整天只知道花钱的草包。”
  “……”
  “他们都错了。”她微微一笑。
  “?”
  “你非但不是草包,反而非常聪明,只不过你平时不愿意动脑筋而已。可是一旦你那颗聪明的脑袋开始运转,它就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能相处很多解决问题的方法。”
  “……”直到现在他都不太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但他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事。
  邵嘉桐隐去脸上的笑意,说道:“你很聪明,也很懂得察言观色。你知道我是个心软的人,而且也很念旧。你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是用老板的威严来压我,还是干脆耍无赖,都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所以你选择服软。”
  “……”
  “你是个很少服软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你不愿意这么做。你其实一点也不讨厌自己留给别人坏印象,相反你好像还很乐在其中,因为你很清楚地知道,一个好人偶尔做一件坏事,会被别人指着脊梁说很久,而一个坏人偶尔做一件好事,会被传颂很久。你比较喜欢当后面那种人。”
  “……”董耘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着说,“你是蒋医生上身了吗?怎么忽然开始分析起我来了。”
  “不要跟提什么心理医生,”她也苦笑,“你、我、还有蒋医生,都知道你根本不需要去看什么心理医生。但他是个好人,所以能够容忍你。你身上的问题一点也不复杂,只要跟你呆一段时间就能明白。”
  “?”
  “你不肯坦露自己,董耘,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你从来不肯对别人坦露心声!就算是道个歉,你也要跟我耍这种花招。你是个善良的人,这点我不否认,但你对人不够诚恳,你做任何一件事的出发点都是想着要怎么规避自己的责任!”
  “可我是真心跟你道歉的。”
  邵嘉桐笑起来,嘴角的弧线带着一些自嘲:“好吧,就算是你真心的,董耘,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他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她认真的眼神之后,决定沉默。
  “你跟我道歉是因为你不想跟我之间的关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不是你觉得你说的话会伤害我!”
  “……”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董耘?”
  “……”他垂下头,无话可说。
  “我们认识多久了?”她别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的安达曼海。
  “……总也有,六七年了吧。”
  “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我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看着她的侧脸,说不出话来。
  “我们是工作伙伴吗?好像远非这么简单。我是你的保姆?有点像,可你对我也有足够的尊重,不会无理取闹。我们是朋友吗?也许吧,但你有时候也会摆出一副老板的架势,连哄带骗,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道……很难回答的问题。然而最让董耘惊讶的是,她竟然问出来了。
  有的时候,有些问题,最重要的不是答案,答案可能很早就已经在那里,或者说,根本没有答案——最重要的是,当这个问题被提出来,就说明某一件事、某一段关系,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或是转折点,或是……其他什么都好,总之事情会变得不一样了。
  “那么我呢?”然而在这一瞬,董耘反而像是忽然有一种勇气,一种想要解决问题的勇气,“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邵嘉桐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那是一种真的诧异,她似乎从来没想过他会提出这样一个反问。
  在这个闷热的下午,在阳光强烈的普吉的天空下,在闪烁着白色光芒的安达曼海旁,他们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着,一时之间,两人心中似乎都有千头万绪,却又无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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