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决(女尊)

第86章


  
  “看吧,离开皇宫,离开我,任何人都会过的很幸福。”我自嘲的笑了,心中涌起淡淡的伤感。
  
  已是掌灯时分,宫人们陆续在鎏金的长信宫灯内点上烛火,室内逐渐被暖色的烛光充满,我坐在红木椅子上,手指轻抚着雕葡萄纹嵌大理石圆桌上的暗纹,巧儿缓步走来,站在我身侧,轻语道:“陛下现在要用晚膳吗?”
  
  “吃晚膳之前,你先给我煎碗药来。”我淡淡回答。
  
  “啊!陛下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宣太医来瞧瞧?”巧儿大惊失色,惊慌道。
  
  “不是。”我摇了摇头,示意她附耳过来,她疑惑的弯腰侧过头,我低低说了几个字,她浑身猛地一颤,站直身体后,紧紧盯着着我,脸色变得煞白。
  
  “奴婢……奴婢是不是听错了?”她呆呆的看着我,喃喃道。
  
  “你没听错,我就是有点担心,最近我的饮食都是倾城君亲手料理,怕这事瞒不过他……”我还没说完,就被巧儿急促的打断:“这,这当然瞒不过他,陛下你……”说着猛地一顿,警觉的看了眼四周的宫人,有些焦躁的挥手让她们迅速离去。
  
  “陛下,你疯了!再说……宫里哪有这种药!”她脸色继而又急的通红,切切的看着我,估计是盼我收回成命。
  
  “你敢说宫里没有?”我看着她,眯起眼睛。
  
  “那……那都是犯了私通罪的宫女们喝的!陛下,你,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她急的约莫要哭了出来,克制不住的直跺脚。
  
  “别说这么多话了,我心意已决,”我低头想了下,抬头看她:“别想拿假药骗我,或者你再同以前一样,把我做的事情告诉其他人——若你真敢这么做,你就可以出宫回你的家乡了,而且此生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次不是吓唬你,我说的是真的。”
  
  “陛下……呜呜……”她终究还是哭了出来,不停的用袖子抹泪,含糊不清道:“奴婢,是怕你后悔,到时候就再也没用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我心意已决,强硬的打断她的呜咽,挥手让她下去准备,看着她的身影渐渐离开视线,我不禁心中一痛,强忍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从冰凉的脸颊,大滴大滴的滑落。
  
  过了半个时辰,巧儿的身影出现在檀木雕花的宫门旁,手中托着红木托盘,上面置着一碗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瓷碗,她面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泪痕,脚步踌躇不前。
  
  “熬好了?端过来吧。”我本想站起来,刚迈了一步,就觉得双腿虚浮,叹了口气,又无力坐回椅子上。
  
  她绝望的看了我一眼,垂首捧着托盘慢慢走过来,搁在我面前的桌上,剧烈颤抖的手端起药碗,药液因颤抖溅出一些在洁白的玉石桌面,显得触目惊心。
  
  我伸出冰冷的手,端起药碗,看着里面褐色的液体在微微荡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放在唇边,那边巧儿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陛下!不要啊!”
  
  心中顿时狠狠抽痛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生活会变成这样?谁来帮帮我?谁来阻止我?为什么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悠然,鸿依,大哥,玉书……你们快来呀!别让我一个人在这里!
  
  心中似有另外一个自己在剧烈痛苦的嘶喊着,心中似有钝刀在一下一下在切割,颤抖的手再也端不住药碗,手无力的一松,药碗啪的一声掉在桌上打着旋,褐色的液体溅的满桌都是,也洒了一些在我的胸襟上。
  
  “陛下……陛下英明,这种伤身又伤心的事儿,咱不干,不干……奴婢立马收拾干净……”巧儿掏出锦帕,手忙脚乱的擦着桌面。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还没有下定决心。”我看着她,慢慢的说。
  
  “不告诉……不告诉,还下什么决心啊,陛下的任务就是把孩子好好生下来……不管他是谁的孩子,总归是陛下的骨肉……奴婢,告退了。”巧儿擦干净桌面后,迅速的拿起药碗和托盘,朝我深深鞠了一躬,有些仓皇的转身离去。
  
  假如一切皆有天意,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是无法改变的吧,我无力的站起身,慢慢的走向床边,也不脱鞋,蜷缩在床的内侧,看着敞开的宫门,凛冽的寒风一个劲钻入室内,烛影摇曳闪烁,灯光晦暗不明,屈膝环住双腿,脸颊埋进双膝,任凭大片水泽从眼眶内涌出,视线尽是昏黄的朦胧,将一切晕染的不见其形。
  
  第二日早晨落雪又至,扬扬洒洒将近日来见光融化,刚刚展露头角一切事物,再度覆上洁白的面纱,使复杂的所有,变为单纯的唯一,我在御花园的鹅卵石的小径上,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仰头望向漫天的飞雪,任凭点点白雪落入我的眼睛,愈发冰寒了心。
  
  巧儿一直紧紧跟在我的身后,我去哪儿她也去哪儿,寸步不离,我微微叹了口气,又走了一段距离,在纷纷扬扬的落雪中,瞅见对面的小亭里,一抹金色的身影静静坐在那里,触目所及,倍感孤独落寞。
  
  我心中一动,撩起裙摆,放快步伐走了过去,巧儿在后面担忧的大呼小叫,我走到小亭的前方,那一抹金色的身影发现了我,站起身来,我看着他,展露出笑颜:
  
  “这么冷的天,凤君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我撩着裙角慢慢的走上台阶,看着大理石桌上摆着一些果品,紫砂炭炉中燃烧着橄榄木,微蓝的火焰,微微火舌舔着上方的一个宽大圆柱形的锡壶里,里面是泛着袅袅白烟的热水,里面温着一把相明石瓤的酒壶,林悠然狭长的凤目里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将执在手中的白玉酒杯轻轻置于桌面。
  
  “闲亭赏雪落纷纷,暖炉温酒自酌饮?呵呵,胡诌了两句别见笑,不过凤君着实好兴致啊,可否请我共饮一杯?”我搓了搓手坐在他对面,就准备去掂锡壶里温着的酒,却被一只修长冰凉的手覆在手背上,我看了他一眼,他有点尴尬的缩手。
  
  “陛下有孕在身,不可饮酒。”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可察觉的淡淡苦涩,我笑了下,也不答话,伸手向青瓷盘中果品,欲取一二,他又说:“点心凉了,若吃了对身体不好。”
  
  “凤君看起来不是很欢迎我。”我冷冷看他,他避开我的目光,过了片刻,才幽幽叹出一口气。
  
  “如此,”我站起身来,他约莫觉得我大概是要走了,慢慢站起身,做相送状,我却只回头:“巧儿,去御膳房取些新做的热点心。”
  
  “陛下,这……”她忧虑的看着我,我皱眉:“我在凤君这儿,你还不放心吗?”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她俯身行礼,转身匆匆离去。
  
  我重新坐定,对面的林悠然却苦涩的笑了一下,看向我:“陛下这是有话要对臣侍说吗?”
  
  “你一向聪明,可猜得出我想要对你说些什么?”我含笑看他,他则取下酒壶,低头缓缓斟满自己面前的白玉杯,淡淡道:“无论如何,臣侍都会保护情儿,臣侍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顿了下,狭长的凤目里闪着坚定的目光,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臣侍都要为女儿搏一把,因为……陛下可以有很多人,而臣侍只有她了。”
  
  “这么说来凤君不希望我再次有孕?”我冷笑。
  
  “不,臣侍希望陛下鸿福齐天,儿孙满堂。”他淡漠了面上的表情,刻板的说。
  
  “你最近说话,真的——好假。”我冷哼一声,顿了下,又说:“莫游在你那里学得怎样?我因身体不适好些天没上朝了,朝中一切安好吧。”
  
  “倾城君冰雪聪明,”他的语气顿时变得很生硬:“且今日她宣了陛下的旨意,封齐清为凤阁学士,位列朝班。”
  
  “齐清那人,你从前……不是也对她赞赏有加吗?”我淡淡一笑。
  
  “是啊,从前,感觉好像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变了,”他的凤眸有些迷惘,只是一瞬,又恢复清明:“臣侍现在知道,什么是虚无缥缈的,什么才是真实存在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的不择手段,你的视人命如草芥,你践踏她人的感情,只为了达到你所想要的目的,”我站起身来,冷冷看他:“你如今这么同我说,难道不觉得很好笑吗?”
  
  他也站起身,悲凉的看着我:“我一直以为,全天下人都可以不理解我,都可以与我为敌,只有她,不能不懂我,不可不知我的心意,为了能够维持住那段感情,我宁可与天下为敌……有些事情我是做错了,但为了她,我永生不悔,而且,她一直期望我回报对她的感情付出不是么!那她为什么最终还是远离我!”
  
  我看着他激动的神色,暗暗叹气:“林悠然,你真是一个自负的人,你到现在还不知错吗?”
  
  “我知错了,我要怎么做?怎么做她才会原谅我!人死不能复生……除了这个,我该怎么做,她才会原谅我!”他绕过桌子奔至我面前,紧紧的捏住我的胳膊。
  
  我站起身,挣扎了几下没挣脱,余光突然扫见身后不远处,一抹湖兰色的身影急匆匆朝这边赶来,我想了下,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猛地拽住他的衣袖,看着他,一字一句坚决地说:“太女,永远会是情儿,我的孩子,也永远只有她一人,但你……”
  
  他被我此刻的举动惊住了,手臂上的桎梏蓦然松了力道,看着他不解的神色,我仍旧拽着他的袖子,凄凉的笑了:“但你……还是什么都不明白,真是个傻子……”
  
  我说完这句话,使尽全身的力气猛然推向他,他一时出乎意料措手不及,踉跄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我身体则失去重心,狠狠的朝身后的台阶处倒去,趔趄了几步,重重摔倒在地,顿时腹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刹那间笼罩全身,一瞬间一股温热的液体自身下涌出,洁白的雪地上顿时被鲜血染红,积雪被热血融化开,艳丽的鲜红色,在洁白无暇中触目惊心的蔓延开来,像极了开在地狱里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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