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凤为凰:将军的下奴

第59章


我当年曾经设法参与修建馆内木构,因手艺精巧得馆主赏识结交。我为了将来执行任务便利早有铺垫,与那馆主的交往也是花了很大心思。我发现馆主性好猎奇,就说在京中学艺时认识了不少奇人,来日若有机缘便向他引荐一二。”
杜淳武功或许是防卫司中的末流,但是他除了擅长制作机关之外,还有一点别人比不了的又是特长,就是很有人缘,无论是长相还是行事作风俱都显得诚实可信极容易让人亲近。在他用心经营之下,肃城密探网络遍布各行各业,信息和可利用的各种资源广泛而稳定。
“漱玉琴馆的馆主是什么来路?”我兴致勃勃的发问。
“漱玉琴馆的馆主季文卿的身份并无可疑,他是肃王妃的族弟,身有共鸣却不曾入仕为官。他为人谦和,交友广泛,爱好收藏各种精巧物件,对机关之术也有所涉猎研究。我平时喜欢琢磨机关物件,修建漱玉馆的时候一时技痒露了几手,立刻被他看出门道。他不嫌弃我是个受益人,屈尊降贵主动结交。我便抓住时机用心交往,发现与他还真是有点志趣相投。她对各种手艺都充满了兴趣,我与他一起研究机关术或者木匠活,感觉就像是与行内人交流一样顺畅,这些年我们互有启发,手艺上也精进不少。至于别的事,他似不太关注,也不愿与我多谈。”
我心念一动,想到了隐宗的门风。说不得这位低调谦和不问世事精研机关奇巧之物的季馆主与隐宗有什么关联呢。
我问道:“那师兄建议我怎样利用这一层关系,顺理成章的参加琴会呢?”
“每逢琴会举办的时候,季馆主都会亲自主持,新露面的人也将有他介绍给大家知道。大人若是想低调,不妨先找上季馆主,成为他的朋友。恰逢琴会,作为馆主的客人只是旁听不用作过多介绍,反而因着是馆主这一层,大家多少会给几分情面,能自然的少些防备,与你聊些一般不与外人说的事。你的身份可以是与馆主一样,年少得过功名,家资深厚风雅低调,便游天下收藏奇巧之物,结交同道好友。这样的背景与寻常那些才子读书人是不哦那个的,又能得到一定的尊重,你身体带一两个精通琴棋书画或有其他本领的仆从便也不稀奇。” 这个身份听起来很有却,比装才子更让我向往。毕竟我的那点文采,其实仅限于书写阅读公文,与饱读诗书出口成章的才子差距不小。就连过去我一直引以为豪的琴艺,这几年疏于练习在圣上看来都比不上顾尘羽,自也不敢再随便拿出来显摆,免得露怯。
肃王妻家季氏一族,是昭国名门望族,早些年出过一个宰相一个皇后。这几年不温不火稳步经营,在朝中有那么几个当官的,族中女儿也有些嫁与王亲贵族。经商是季氏一族的末流,族中男子举凡少有才华的都不屑于守着某一地的生意寂寂无为。这个开琴馆的季文卿或许是季氏一族某一支的庶子。
我让杜淳将季文卿和漱玉琴馆的相关资料卷宗都拿出来给我仔细研究。所谓临时抱佛脚,这番功课我是不能够偷懒的。我决定明日就是拜会季文卿,我只有一天的时间与他结为好友,提前必须充分做好计划。
杜淳走后,顾尘羽端着饭食进屋,我还在看卷宗。
他见私下没有旁人,就打着胆子劝道:“主人先吃饭吧。”
我撒娇道:“你陪我一起吃,我马上就吃。否则我就不吃。”
顾尘羽柔声道:“主人,下奴岂能僭越,万一旁人看到了,该如何解释。”
“他们不知道你是奴隶,看到了又能如何?再者影卫们就在四周防卫,我不会让闲人靠近打扰。”我放下卷宗,满眼期盼,“来,坐在我身边来。在府中又不是没有与我这样一起吃过饭。坐在我身边和跪在我身边没有什么不同。难道你从没有与人一起吃过饭么?五岁之前总有过把?就当我是素素,我喂你吃好不好?”
提起我的母亲和他五岁前的幸福时光,顾尘羽的眸色明显一暗,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乖乖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
我见他不再推脱,真的就端了碗盛了菜,举着勺子喂到他嘴边,轻声哄着:“尘羽乖,姐姐给你好吃的。”
他呆呆的张开嘴,由着我喂饭,嚼了几口,突然望向我。严重泪痕闪烁:“主人,下奴突然觉得如果过去那些年受的苦就是为了今生能有机会来到主人身边,一切都是值得,是下奴的福气与幸运。”
082漱玉琴馆
漱玉琴馆在肃城西市,闹中取静,庭院深深。此宅院与郊园追求的野趣不同,从入口处便有迹可循,宅门并不宽,只一间,似寻常百姓的户门,但门下两旁置了一对浑圆古朴的精致石鼓,鼓上有幼狮玩耍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唯能工巧匠放得此精湛技艺。
俗话说朱门大户,而商家为士农工商的末等,就算再有钱的商人若无功名傍身,在我昭国的公共场合也只能穿布衣以示低微身份,商家的门户也只能用黑漆为饰不得僭越。
漱玉琴馆的大门谨遵礼法是黑漆,不过在日光映射之下漆色黑中发亮隐隐透着一层红晕。门楣亦是繁复的木雕花纹,与端庄古朴的匾额相得益彰。
“漱玉琴馆”四个字是用的篆体,壁画苍劲有力,落款乃是我朝以为颇有才名的大书法家所提,光是这样的匾额就是字字价值千金,寻常商家求不来的,足可见馆主的人脉和实力。 据杜淳介绍,大门这里最适精妙之处不止这些,在门楣周遭结合木雕纹饰镶嵌了云母薄片,深夜之时反射门楣两旁的灯烛之光,照亮周遭,宛若自身就会发光一班朦胧美妙,让宾客观之无不流连。
因昨日杜淳就已经提前向漱玉琴馆的馆主打好了招呼,今日我下了马车递上名帖,门口的仆人立刻开了门将我迎进馆内。 顾尘羽就跟在我身后,垂手躬身,并不目四顾。我却对杜淳题记的观众美景满怀好奇,一路向内,抬眼扫视不放过任何一处景致。
门内道路并不宽,路两旁密植翠竹,与京中在冬季枯黄的竹子不同,这里的竹子长势甚好,绿色欲滴郁郁葱葱。脚下是卵石铺的引道,道旁石雕地灯竟以花鸟鱼虫为题,别致生动。沿着这条引道转了几折,迎面便见一座太湖石堆叠的假山,山石左手是一条廊道曲径通幽不知去往何方,山石右手则为上升的石阶。
我跟着仆人踏上石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人工湖铺开在脚下,冬末春初之际万物尚未复苏,此湖之上却弥漫这若有若无的烟气,湖畔青草花木亦染了嫩绿生机。
那仆人指了指湖畔不远处的一座水榭,对我说道:“王公子,我家馆主就在前面等您,小人身份卑微,只能送您到此地。”
出身富贵之家往往很在乎尊卑礼仪,宅中亭台楼阁不是随便哪个仆人都能接近的。我对此规矩并不陌生,挥手让那仆人离去,转头之时见顾尘羽脸上有些许迟疑之色。
我猜到他在想什么,便特意叮嘱道:“咱们是客人,不必在乎人家主子的规矩,你跟在我身后一起过去就是。”
顾尘羽轻声问道:“万一馆主事后知情,会否恼怒下奴涉足清静之地,对主人生了不满?”
我开导道:“圣上还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你不是照样服侍过?再说我带你来,不是只为了让你驾车。”
“下奴见识浅薄,恐怕也无法为主人分忧。”
“实话不瞒你了,我一会儿要和馆主谈论琴道,鉴赏一下此间可能收藏的好琴。你想不想听,想不想看呢?”
我这样说这就见顾尘羽脸上露出明恋的惊喜之色,琉璃色的眸子光芒浮动。我想他可能比我想象中对琴道更加痴迷。我带他来,假公济私,说不得能有意外收获呢。
水榭是石台木作,临水那面墙皆为可以开启的门窗,都打开的时候就只余雕花木柱,月到风来皆无障碍,湖中美景尽收眼底。如今天寒,门窗关了大半,开启的一扇也垂了厚厚的绣帘。门口站着两个仆人,见到我便立刻打起帘子。
顾尘羽习惯性想在门外驻足,被我拉了一下,终于还是一起进了房内。
内室之中并未燃火盆,却似有地龙一样温暖如春。当中设席,以为白衣工资自席间站起,长身玉立迎向我,微微一笑。
此人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文士长衫款式,仔细看拿衣服并非一片纯白,而是白低暗花,精工绣成月白云纹,随着他的动作袍服微动,光映交错,云纹在白底上静静流淌,引人心神。
这位季馆主二十多岁的样貌,面如玉冠清雅高洁,微笑之时如和煦春风,双目温和似水清澈若溪透着磊落光明。心中没有污浊,眼里才会有这般通透豁达云淡风轻。行止得体,不骄不傲,善意外显,是佳公子也。躺卧不由自主的对他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再看房内桌椅摆设,具是有典故的物件,以前我只能在诗文图谱中窥见几分神韵,别说市面上,便是王公贵族家里也不常有,有了也是藏起来轻易不让人看。哪里像季馆主这样大方,都摆出来用着。匆匆一瞥扰是我见多识广经常出入皇宫,此间还有好几样精巧之物都是闻所未闻叫不出名堂,却是一眼便能知晓其精致贵重举世罕有。
“王公子,初次见面,季某迎接不周,还望见谅。”季文卿的声音是清越动听的,如他的人一般亲和有礼。
我则笑脸相迎,以文士之礼相见,开口却并没有附庸风雅引经据典,而是大白话道:“在下只是商人,书读得不多,繁文缛节学不来,若非厚着脸皮求故友杜淳引进,也无缘与谪仙一般的季馆主见面,叨扰之处请海涵。在京中早就听闻漱玉琴馆内藏着无数精巧之物,今日能身临其境大开眼界,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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