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之剑

  虽然仍看不出我有任何真元，重楼弟子们似乎此时均已知道我并不好对付，是个劲敌。不过师叔道法更高一筹，一个回合的斗法就已重伤我这个妖道。
  “你……你……”中年道人拂尘指着纪若尘，喝声突然哑了下去。他晃了一晃，一头栽倒在地，满头黑发迅速转成灰白，形如一蓬枯槁。他腰际道袍上渗出一团血渍，不断扩大，但血渍不是红的，而是诡异的深灰色。
  忽起骤变，重楼派年轻弟子们一时间不及反应，仍看着我与他们师叔的尸体发呆。有眼尖的已看见我食指上沾染的鲜血已变成深灰色，与身上艳红的血迹迥然有异，显然这血是出自师叔身上。
  我再次展了展筋骨，周身浴血，这舒卷自如的动作看在重楼派众弟子的眼中似乎也充斥着邪恶诡异气息，不由得骇得纷纷后退。
  他们脚步刚动，我已是身影一闪，迅捷无伦地向最靠近我的一名男弟子冲去。那男弟子反应极快，手中玉牌横扫，已在身前划出一片彩光。哪知我背后忽然又现出那根铁棍来，身影骤然滞慢！这一下变故全无先兆，那弟子就是道行再高几倍也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挥出的彩光在纪若尘身前划过，然后再看着我的右手食指插入他自己的胸膛。
  我看都不看那男弟子一眼，背后铁棍再次消失，又如同鬼魅向另一名男弟子冲去。
  顷刻间我又回到茶棚中坐定，重楼派三名男弟子面色灰败，立了片刻，方才一一倒下，只余张娟呆立当场，手抖得几乎已捧不住剑。依她所受教导，道者斗法该是双方拉开距离，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先护体再伤敌，依敌情定已策，乃是充满雅致、考较慧心的一桩乐事，怎就变得如此血腥邪异了？况且师门道法中所载对付近身搏战的方法根本无法应付纪若尘这等忽快忽慢，变幻莫测，舍却已身防护但求一击必杀的战法。
  这哪还是道者斗法？
  “你走吧。”我向张娟挥了挥手。
  张娟两行清泪滚滚而下，望望四位同门的尸体，再看看我，心中慌乱，心中似乎在想不知该冲上去送了这条性命，还是该回山报讯。
  正犹豫间，我忽然发觉张娟背后一道身影闪过，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她的背上。
  而后传来一阵阵细碎清脆的噼啪声，尚未分辨清楚那是什么声音，体内就有隐约的剧痛传来，然后眼前一黑，就此软软地倒了下去。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子，有点姿色的就舍不得杀了！”从旁边林中传出一声冷笑，然后走出一个面容甜美的女孩儿来，发髻下垂着的两排水钻在阳光下闪动着点点光芒。
  我神色一凝，起身出了茶棚。看着这个看似甜美而纯真的女孩儿，更不会忘记被她破去闷棍的那一幕。女孩儿冷笑一声，竟直接向我攻来道：“准备受死吧！”
  她左手握拳，雪**嫩的小拳头刚一握起，空中忽起嗡的一声轻响，碎石沙砾跃动不休，有些竟直接浮空而起！
  我脸上依然是懒洋洋的笑容，反手握住了背上铁棍。这一回与前次不同，只听轰的一声闷响，我脚下出现了一个径达丈许的浅坑，立足处已陷入土中尺余。
  这个女孩身上有着与娇弱身躯绝不相称的可怕力量，一拳之威竟波及数十丈！
    
章十二 何世方
创世更新时间2013-08-23 10:30:00.0  字数：3157 
    就在一触即发之时，空中忽然飞来一道淡黑色的锐气，在我与女孩二人中间穿过，引得我们气势一动，轻轻巧巧地就将对峙的局面化解了。
  “苏苏，别闹了。”一名女子不知何时现身出来，几步就行到女孩身边，将她握得紧紧的小拳头按了下去。
  “哼，便宜你了！”女孩小嘴微微翘起，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若单看外表，都会以为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天真少女而已。然而不论她是什么样子，清楚她本来面目的我依然握定背后铁棍，分毫也不肯放松。
  到来的女子一袭黑裙，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只是此刻锋芒已敛去了许多。她凝望我片刻，忽然道：“你走吧，不要和天庭做对了，你们斗不过的。”
  “我知道的。”我回答了她，微笑不改。
  黑裙女子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拉着女孩腾身而起，一路向远方飞去。飞出数十丈远时，女孩忽然回头向我叫道：“虽然你肯定是要完蛋的，但死得太早就没意思了。按你现在这种拼命的打法，根本挺不了几天的……”
  她话说到一半，就是依依呀呀的，想是被黑裙女子掩住了嘴。
  我的思绪突然从远方飘了回来，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似乎忘记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怔了半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们是谁？
  天高云淡。一处临江的危崖之顶，徐徐登上一个洒脱身影。看上去年纪甚轻，但眉宇面容上隐有风霜之意，身上素净青布道袍已破得不成样子，露出健硕的上身。在那隐泛光泽的肌肤上，还留着数道纵横交错的新疤。除了背后一根黑铁棍外，可说是一无所有……
  尽管我已经寒酸如此，我却是微笑如故，一脸阳光，如胸藏天下宝藏。危崖之下，长江滚滚，浩浩东去。
  已是江南西道地界了。我微微眯起双眼，极目远眺，视线穿越了云绕雾锁的江面，不知落向了何处。这一刻的胸怀，是壮怀激烈，气吞山河，又或是苍桑悲凉？就连我自己也不好说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似总有着本不该存在的喜悦，令我就想笑出声来。然而细细想来，那是欢喜吗？
  若是的话，为何我双眼会逐渐湿润，逐渐模糊？
  “冰凌梦啊冰凌梦，还有那许多的事情要去做，你这是怎么了？”我心底喟然长叹。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喝，将我的莫名思绪轻轻的敲碎：“那小子，出身何门何派，速速从实招来！”
  这等烦恼不是第一次，看上去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半转过身，没有望向身后，而是微微抬头望向断崖的最高处。那里竖着根高高木杆，杆上挑着一具尸体，身上写着“妖道”两字。
  尸体面呈青灰色，双眼犹睁，看面容仍是十分年轻，想来比我也大不了几岁。一根粗麻绳索套在他的颈上，就此将他挂在了半空，偶尔一阵江风掠过，会吹得他随风摇摆。
  我摇头微叹，这人根本与我毫无瓜葛，我也根本不认识这人，怎么就成了与我同伙的“妖道”？这天庭是宁杀错不放过的节奏？
  我盯着那尸体看了一会，才慢慢转过身来，宁定望向不远处立着的十余个服色各异的修道者。这批修士服色杂乱，道行参次不齐，居中一个白眉老道，手捧七宝玉如意，双目低垂，道行十分深厚。其余人较这老道的修为可就差得多了，大多数甚至还不如我。且这些人道法法宝十分杂乱，看不出出身自何门何派，想来都是些小门派的弟子。这些人自幼修炼，修了三四十年道行还不如修道不过数年辰光的我，想到此处我不禁冷笑。
  我当然不会去感慨这些，我的瞳仁中有的只是居中那名老道。这老道气度沉凝，道气内敛，并非是我能够匹敌的人物。老道道行虽高，但我灵觉也非比寻常，早分辨出他出身自重楼派，想来在派内也该颇有地位。
  我正用灵识打量着老道时，老道忽然双眉一轩，徐道：“贫道何世方，小友来自何处？”
  我神色未变，那老道身旁的十余位修道者立时大呼小叫，四下散开，分别占据位置，作好了斗法准备。这群修道者中有三五人道行要比我还高，而且是以多凌众之势，本来绝不该怕我这么一个弱冠少年，但不知怎地，似乎他们就是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摆出了面对最强敌手的姿态。此事若传了出去，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笑柄。
  我似完全没看到这些修道者，只是向尚在风中摇曳的尸体一指，沉声道：“此事可是仙长所应为？”
  何世方摇了摇头，叹道：“此事并非……唉，算了，贫道实也不愿如此。”
  我双眉一轩，道：“大道殊途同归，天下修道之士皆是同路之人。你们伤人性命也就罢了，何必非要毁人法体？重楼派就这么想当天下第一吗？如此作为，就算成了天下第一，就不怕天谴吗？”
  何世方长叹一声，道：“与我重楼派相比，小友大闹地府才当受天谴。”
  旁边一个胖大汉子早已被场中无形的氛围激得焦燥不安，此刻再也忍耐不住，高叫一声：“何老仙长还和这小妖道啰嗦什么，且待我去拿他下来！”话音未落，他手中一双熟铜棍交击一下，纵身而上，从侧面向我攻来。
  大汉甫一起步就带起一道恶风，熟铜棍梢处亮起两点红芒，更添威势。他这么一冲，后方三四名修道者立时喝起彩来，看来该是这名大汉的弟子。
  大汉听了这声喝彩，精神更增，舌绽春雷，暴喝一声，熟铜棍通体都泛起红光来！
  离我尚有十丈时，大汉就看到我指间无中生有，多出了一张符咒来。大汉其实很有几分真功夫，眼力也不算差，刹那间已看清那张符咒不过是张丁甲开山符，这是吹水龙临行前给我的几道符咒之一，以便让我能使得动定海神针铁。
  虽然大汉似乎颇为惊骇我这一手无中生有的魔术，但丁甲开山符就是丁甲开山符，用处不过是增强力量而已。大汉看来是主修力量，等闲提个几百斤不在话下，心里肯定想：看我这柔弱模样，就是用了丁甲开山符，又能多出几斤力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