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辰遇到梅景

4 备课迎考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这首短短的《陋室铭》,就是梅景下个星期二必须用四十五分钟精彩呈现的公开课内容。要讲哪些知识点,中心思想是什么,老师辅导用书上都有。一般老师们都是边读边讲,读一句解释一句,读完了也讲完了。梅景不喜欢这种方法,好好一篇文章,本来浑然一体,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再漂亮的文章也变得索然无味甚至丑陋不堪。梅景觉得课上得好不好,关键是用什么方法把这些知识点串起来,就好比把一串散落的珍珠串成漂亮的项链,外表看起来仍然浑然一体,内里却有曲径通幽。
    梅景从早晨到中午都在寻找串项链的线,既要结实又要好看。只可惜,想破脑袋,愣没想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不禁感叹才到用时方恨少。敲自己的脑袋没用,梅景只好找百度兄帮忙,百度兄果然利索地蹦出了一份教案,开场白是这样的:同学们,在上课以前,我想先请大家做一道选择题。一间王公大厦,装饰华美,金碧辉煌,你想要得到它,必须说很多违背良心的话,做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有一间斗室,非常简陋,但是有青山绿水,知音相伴,你想得到它,它就在你身边。如果是你,你会选择什么?(学生答选后者)恭喜你,你的选择居然和唐代大诗人刘禹锡的选择一样。相信你会成为新时代的刘禹锡。切,他怎么知道学生会答选后者,这都是什么年代了。“宁可在宝马里哭,也不在自行车上笑”都公然在电视里宣言了。十有八九会有学生选王公大厦,那时候,课岂不是上不下去了?除非老师事先和全班同学打招呼。这种事,梅景是不屑做的。再说了,这是什么理论?丧尽天良就有王公大厦住,不为非作歹就只能隐居乡野,挨穷受恶。这不是等于教育孩子们金钱等于罪恶吗?这是教人向善,还是劝人为恶?梅景恨恨地叉掉这误人子弟的烂教案。转转自己早已僵硬的脖子,忍不住喊道:“各路神仙啊,中国的,外国的,过路的,专程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来救救我吧。”
    “下个星期二,你要上公开课?”秦然走进办公室,打断正在戚戚然、惶惶然、愤愤然间彷徨的梅景。秦然比梅景早一年到这个学校,和梅景都是Y师大毕业的,虽然在学校时并不认识,但一旦走出校门就天生有种亲切感,有时梅景开玩笑地喊他秦师兄,秦师兄就坡下驴地喊一句凌师妹。
    “是啊,秦师兄。我正在想怎么上,才能让你们夸我两句。我是才从土里冒出来的小萝卜头,身体小,骨头软,要是不强筋健骨,采日月之精华,怎么能受得了你们评课会上的风吹雨打、狂轰烂炸啊。”梅景无精打采地说。
    秦然嬉皮笑脸地说:“你上什么样,我都夸你。就算别人都说你上得不好,我也要顶风作案,逆历史潮流而动,我就这么说,凌老师这个人,笨是笨了点,课呢?上得烂是烂了点,但人长得很漂亮,语文课上朝那一站,学生学习语文的兴趣立马如小猪爬树,噌噌噌地往上涨,自己看看书,考试就OK了。”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还小猪爬树,猪会爬树吗?”梅景抄起书,作势要拍过去。
    “我也知道猴子爬树更快,但不符合实际情况啊。还是猪爬的高度比较符合实际情况。夸奖的艺术就在于恰到好处,过犹不及,过犹不及。”秦然笑嘻嘻地跳了开去。
    “敢情你夸我漂亮也是假的!让你拿我寻开心,让你落井下石。”一本书真的飞了出去,顺手又拿起一本。
    秦然偏头躲过,顺势接在手中,高声喊道:“说你漂亮,这是真的。不要再扔了,我认错还不行吗?我是来给你雪中送炭的。”一副甘愿受罚的样子,拉开抽屉,拿出一本书来:“将功补过,借你一本书看看,不过只能你看,不能给别人。这可是我江湖救急的《葵花宝典》,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梅景一看书名――《初中语文教案大全》,心里那朵原本蔫了巴叽的小花瞬间绽放,满脸笑容,九十度鞠躬:“谢谢师兄。”再鞠躬,作泫然欲泣状:“大恩大德,只有来世再报了。”
    “你这脸变得还真快,太功利了,太功利了。”秦然一副很受伤的表情。转而严肃地说:“大恩大德,要报就现世报,来世我不知道上哪儿找你去,再说来世有来世的恩,这世的账咱们这世结清,不能拖欠,小心□□来帮我跟你讨工钱。”
    《教案大全》果然了得,光《陋室铭》就有三个教案,其中一个深得梅景心。梅景只在几处稍稍作了调整,公开课的教案就诞生了,眼瞅着一副华丽丽的项链摆在自己面前,梅景不由得亲了一下自己的备课本,眉开眼笑。即使如此,整个教案写好,已经下午四点钟了。梅景心满意足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连带接电话的声音都温柔了很多:“喂,你好。”
    “梅景,是我。”吟草显然很不习惯梅景这么温柔甜腻的声音,以为她认错人了,“你今天还没汇报情况呢。信再不寄出去,明天就收不到了。”
    梅景想起还有那件事。挂了电话,貎似自言自语地说:“脖子疼死了,我出去散个步。”
    大操场上,梅景边蹦嗒边回电话给吟草:“今天没有什么事可讲啊,就是上课下课。总不能老说穿什么吧?”
    吟草启发道:“他中午吃什么了?”
    “我没注意。这有什么可写的?”
    “小姐,间谍这营生也是有技术难度的,你才做了一天,就无话可说了?难不成你还指望发生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就你们那破学校能有什么大事,只要增加情书的现场感就行,表明一直有人在关注他。”
    “你才破学校呢!”
    “集体荣誉感很强嘛。我错了,应该是像你们学校这么高尚纯洁的地方,肯定天下太平,一派和谐啊,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梅景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看在你态度这么好的份上,容我想想。噢,今天中午的时候,三班的班长来找他谈作文的事,那个女孩作文写得很好,她的一篇作文准备推荐去参加全省作文竞赛。”
    “什么作文?”
    “写参观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年级组织去参观的,全都写了作文,但只有六个学生入选,我们班有两个。”梅景得意地说。
    “别臭美了,那是人家孩子自己聪明,和你半毛关系也没有。”吟草讽刺打击到。
    “谁说的?谁说的?”梅景气急败坏地说。
    “我说的啊,你扪心自问,人家的作文里哪句话是你的?”
    梅景辩道:“我们教学生的是文学素质和能力,素质和能力释放出来就是一篇篇优美的作文啦。”
    吟草笑道:“那学生们真是对不起你们老师,全年级三四百人,只有6个人把你们教的素质和能力释放出来了。剩下的绝大部分学生不会憋出内伤吧?是不都在喊,素质啊,能力啊,求求你们,快出来吧,大爷我快被你们憋死啦。”
    梅景不由得也笑了,其实她一直都觉得作文这事主要靠阅读、观察和悟性,老师教的所谓技巧没什么用。但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榜上有名,说起来难免骄傲,虽然私下里也认为和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但嘴上仍然说:“还是让你那位负责写情书的好好把能力和素质憋出来吧,第一封情书杀伤力太小,他不仅没被晕倒,还要我下个星期上公开课。”
    “哪能指望一封情书就让他相思成灾、溃不成军,就是曹植、张爱玲二合一转世,也没这效果。耐心等待。再说了是驴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的,我看好你。加油。”
    “我当然是马,而且还是匹千里马。”梅景底气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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