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辰遇到梅景

18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七天过去了,梅景看着梁辰的脚踝有些纳闷,不红不肿,就是一走路就疼。“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吧?”
    “不用,过几天肯定会好的。”梁辰靠在躺椅上晒太阳,伤脚神气活现地搭在阳台上。
    梅景上网搜了搜,发现十天半个月才好的,大有人在。“那我先走了,下午陪我妈逛街去。”
    走出小区没多远,梅景发现书落在梁辰家了,赶紧回头,却看见梁辰穿了运动服,拿着篮球从楼梯上活蹦乱跳地跑下来。梅景站住,一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梁辰径直跑到篮球场,和几个小伙子玩了起来,梅景跟着,盯着梁辰的脚踝,腾挪跳跃,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梅景铁青着脸,站在那儿,不说话。一个小伙子发现了,喊了嗓子:“今天有美女观战哦。”梁辰回头一看,脸都绿了,扔下球,慢慢走过去,理了理头发,高兴地说:“你说这脚,前一分钟还走不好,后一分钟就全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我准备打完球就给你打电话,让你明天不用来接我了。”
    梅景:“神奇?神奇的应该是它没想到我会回来拿书吧?”
    “书?什么书?我去给你拿。”
    “少打岔,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去拿书,边走边说。”梁辰急着离开那几个看热闹的小伙子。“你们先打,我一会儿就来。”
    几个人哄笑:“慢慢哄,不着急。”还有人感叹道:“现在又漂亮又温柔的女孩真是难找啊。”
    上了楼,梅景大声说:“明明好了,为什么骗我?指挥我干东干西的是不是特别好玩?”
    梁辰说:“对不起。”
    梅景打开冰箱,把中午剩的菜全都倒进了垃圾筒,恨恨地道:“脚好了自己做饭去,凭什么奴役我?”
    梁辰不拦,也不说话。
    “这破学校都是什么老师啊?道貌岸然型、自作多情型、流言飞语型,今天又多了个鱼肉百姓型。踢伤你的脚是我不对,我已经尽量弥补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最后一句,梅景是气急败坏喊出来的。
    梁辰还是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气死我了。”
    “说了,怕你承受不起。”
    “什么?把我当丫环使,理由竟然还怕我承受不起?”梅景还没听过这么搞笑的理由。
    “嗯。”
    “哎呀,真要被你气死了。难道是我脸上写着‘任人宰割’?”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喜欢你在这屋子里的感觉。”梁辰看着梅景,清清楚楚地说。
    “喜欢你个大头鬼啊……”梅景气得团团转,冲口而出,回过神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梁辰不自觉地抚了抚并不乱的头发,尴尬地说:“我是说……我是说,我一个人生活了好几年,有时候感觉挺无聊的,有你在这儿吧,这屋子里挺热闹,就像我小时候一样,我们家虽然很穷,但是一家三口在一起,每天都很热闹。”说到后来,梁辰的表情有了淡淡的哀伤。梅景呆了几秒,提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同情心就泛滥起来,感觉自己像是揭人伤疤的小孩,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烟消云散,拿起包,静静地说:“即使你好了,我也会经常来找你玩,还可以带吟草来,你也可以经常叫上你的朋友,像田朗,我先走了。”
    梁辰很懊丧,他觉得自己那堆解释的话,说的好像对又好像不对,夜深人静,他扪心自问,他对梅景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辗转反侧半天,也没想得十分明白,最后只好提醒自己,她就是个挺单纯漂亮的姑娘,自己纯粹是英雄主义发作才挺身而出说自己是她男朋友,她将来是要走的,而自己非常喜欢现在的工作,目前发展得也不错。想来想去,终于把自己想睡着了。
    梅景躺在床上,咬着被子,想梁辰的话,有些后悔。“喜欢你在这房子里的感觉”是什么意思?是喜欢我吗?还是喜欢有人给自己烧水做饭?梅景恨自己为什么不问个明白。而这两个理由,哪个又是自己承受不起的呢?假如这是表白的话,这可是本学期她遭遇的第二次表白,不禁又有点高兴,吃素的人总算见到荤腥了,虽然有一块是自作多情的臭肉。梅景看过一些言情小说,但真刀真枪的实战经验匮乏,她努力回想着琼瑶、亦舒是怎么描写的,想来想去,乱成了一锅粥。
    越想越乱,干脆不想,睡觉,仰睡变侧睡,侧睡变趴睡,趴睡变仰睡……终于渐入梦乡:梅景坐在一片碧绿的草地上,长发披肩,白色的裙摆像伞一样铺了开来,五颜六色的小花疏疏落落散在身旁,薄雾轻绕,一个男人蹲在自己身后,拿一把木梳轻轻地帮自己梳着头发,动作轻柔,似乎这一切是早已经习惯的。没有人说话,梅景只感觉很舒服,很幸福。梅景喜欢别人摆弄自己的头发,每次去做头发,都希望理发师多弄一会儿,再多弄一会儿。大学时,她曾经央求室友随意摆弄自己的头发,室友都大呼她变态。但是做这样的梦还是第一次,而那个男人竟然是梁辰。梦中的梅景并没有回头,但心里却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并且坐在那里就是为等他到来。睡醒的梅景两肋一片酡红,“疑怪昨霄春梦好”这句词跃然而出。“疑怪昨霄春梦好,原是今朝斗草赢”,这首词给中小学生解释时,都解释成“以为昨天晚上做了个好梦”,其实最准确的意思、最微妙的感受,应该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
    因为那个梦,再见到梁辰,梅景觉得很不好意思,生怕冷场,见到梁辰,不知道该叫梁老师好呢,还是叫梁辰好,最后干脆省掉称呼,只是正儿巴经地问了声:“早上好。”梁辰很郁闷,觉得两人的关系一下子回到了梅景刚刚工作时,礼貌但是疏远。其实,他忘记了,梅景刚刚工作时,是这样叫他的,“梁老师,早上好。”梁辰想一定是那句话吓着梅景了。可是也没机会解释,而且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其他老师也看出两人不对劲,陆老师打趣说:“提前进入磨合期了。”梁辰尴尬地笑笑,把□□签名改成了“心急果然吃不了热豆腐”。
    田朗蹦出来问:“想吃哪块热豆腐?”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我脚一好,你就回来了,真是指望不上你啊。”
    “脚怎么了?”
    “被别人踢伤了。”
    “谁?热豆腐?”
    梁辰有时候真觉得田朗有妖术,急着下线:“上课去了,88。”
    所以,田朗后面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他问的是:“热豆腐的朋友也是块热豆腐吧?也没被吃掉吧?”
    梁辰走出办公室,看见楼下梅景和初三年级的语文教研组长杨老师正在谈话,杨老师长得高大威猛,梅景在他面前就像个高中生,梁辰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心想杨老师找梅景干什么?
    下午放学,梁辰跟着梅景离开学校,走出很远,才叫道:“梅景,我有话对你说。”
    梅景回头看着梁辰,有一丝慌乱。
    “我诚恳地向你道歉,我的脚已经好了两三天了。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饭来张口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还编了一堆瞎话忽悠你,真是太过分了。”
    梅景的心一下子落了地,当然也有她忽略不掉的小失落。
    梁辰接着说:“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这种欺负好人的行为,是非常错误的,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好不好?”
    “怎么改?”
    “你准备考研一定很忙吧?”
    “那当然,你知道有多少英语单词要背吗?我的单词书还在你家呢。”
    梁辰从包里拿出书,“我带来了。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帮你批改作文怎么样?可以节约不少时间吧?”
    “真的?”
    “真的,不过只帮一个班。另一个班你自己来。”
    “哎呀,帮人帮到底嘛。”
    “不行。”
    “那一又三分之二个班?”
    “不行,最多一又四分之三。”
    梅景笑了出来,“喂,你数学不好啊?”
    看着笑意盈盈的梅景,梁辰也笑了。转而问道:“今天杨老师找你了?”
    “嗯,和我说他女儿杨小惠小时候生过病,理解能力比较差,还说什么我是新来的老师,要多了解班级的情况。说话貌似很客气,可是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的意思是希望你特殊照顾杨小惠。这个班还有好几个市长、局长的孩子呢。”
    “我知道啊,都请我们吃过饭的。那又怎么样?”
    “都希望老师对自己的孩子特殊照顾。”
    “饭,我不想吃但为了不被孤立不得不吃,吃了也不会特殊照顾。没请我吃饭的,我也不会冷落。虽然说要入世不要出世,但也不能入得太深。”梅景伸出两指,“我只想离世俗大概一厘米的距离,不算远吧?”
    梁辰看着这个单纯中有世故,世故中有单纯的女孩,“你说的,我同意。那今天杨老师找过你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他说他的,我干我的。”
    “他今天找你谈话,显然是认为你对杨小惠照顾得不够。你就多和杨小惠说两句话,多提问她两次,给杨老师个心理安慰。”
    梅景抱拳道:“难怪你这么年轻就当上教研组长了,果然功夫不浅啊。”
    “别讽刺挖苦我,你想当我让给你。”
    “我才不要呢。整天揣摩别人的心思,你想累死我啊。你觉得我今天在他面前像不像个学生?”
    “像,而且是高中的。貌似恭顺,其实或神游太虚,或腹诽不已。”
    梅景笑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咸淡超人啊,第一次在教导主任那里见面的时候,你就在心里说‘哼,凭什么叫我听他的课?’‘肯定是个马屁精’。”
    梅景断然否定:“没有,绝对没有。我想的是,梁老师长得多帅啊,又兼具领导和教学双重才能,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梁辰认真地问:“有多帅?”
    梅景脸有点红,“你能不能思想境界高一点?为什么不关心领导和教学双重才能这句?”
    梁辰想了想:“我还真是挺俗的,就把你那一厘米的距离降下来一点,告诉我,我有多帅。”
    “嗯,只比我爸爸差一点点。”
    “你爸爸?”
    “嗯,我爸爸只比我差一点点。也就是说你只比我差两点点。”
    “所以,我帅的程度完全取决于我对你美的评价。”
    梅景连连点头。
    梁辰恳切地说:“对于这种关系我前途命运的大事,我认真考虑后再给你答复。”
    “喂,天理昭昭的事,还要想吗?”
    梅景和梁辰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自然、轻松、愉快。
    可是人心总是在其他东西都安静时自己却不安分起来,探头探脑,深入浅出,左顾右盼,疑惑自己对有些人有些事到底是怎么想的,最让人心受折磨的是,常常想得心搅痛,也分不出,那份情感里有几分水几分酒几分糖几分醋几分黄连苦。晚上,梅景躺在床上,把和梁辰前前后后说的话都回想了一遍,心情还是既轻松又有一点点的失落,并且这失落在只有自己的房间里越发蠢蠢欲动起来。她为自己的梦感到羞愧,梁辰只不过说了一句“喜欢你在这房子里的感觉”,自己竟然在梦里都浮想联翩。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