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惊华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二十八)


他道:“上次余暨山相遇,还没来得及好好与秦王聚一聚,便匆匆一别,夏侯失礼至极,可忿可恨。”
    宇文贽玩味地瞟了过去。
    此时夏侯仪正懒懒地卧在绣满诗画山水的软榻上,穿了一件薄薄的素色白衫,白衫上大朵大朵的玉簪洇开,如墨点染。一名着了一袭鲛绡薄纱的素衣美姝枕在他腿上,沉沉睡着,绝世睡颜香娇玉嫩,琼姿花貌莺惭燕妒。此时朝日斜照,光映后庭,窗外霞光四起,花鸟四蝉的格子,隐约朦胧透出阶下的萋萋芳草,淡淡秋色映在她的面颊上,越发显得桃腮杏面,皎洁莹白。
    这便是有礼么?
    宇文贽眼底溅起一片涟漪,却笑道:“夏侯还是这般风流,如玉美人在前,秀色可餐,倒显得本王多余了。”
    夏侯仪扬起的唇不变,只道:“江山,需得有美人来附丽,才愈加显得壮丽瑰奇。帝业,需得有感情来支撑,才愈加显得奢侈难得。对于夏侯来说,江山美人,从来不是可以完全界定开的两类,帝业感情,也从来不是能折断分开的东西,独善其一。只有兼顾此二者,人生漫漫长路,才愈加完美,不是么?”
    宇文贽又笑了。
    到底,爱情是你眸底过往的烟云,江山是你画笔下的儿戏,任凭你添墨、熏香、装裱,挂于高阁画堂中。想起时就去看看,留下一排浅浅的足迹,雪泥鸿爪,想不起时你就路过它们,也许会发现,也许行过无数次你都不曾注意——那曾经是你倾尽心血,拥有过的最感动的冠冕揖礼。
    你需要女人,却不需要爱情。
    他还在神思中,就听到夏侯仪拊掌轻轻一拍,那枕在他腿上的素衣美姝缓缓睁开眸子,淡淡瞧了他一眼,便敛眉退去。
    夏侯仪撑起身子来,素色袖摆滑了下去,露出寝衣袖袂上银色丝线绣就的折枝白菊花,瓣瓣浪蕊重叠,一针一线绣出,颜色由浅至深,针黹技法极为繁琐复杂。他抬手支着颐,目光慵懒地瞟着他,道:“一夜荆箫曲,八千子弟心。再挽乌骓骥,空留《虞美人》。楚汉争霸,乱世传奇,来——秦王,咱们来对弈一局,也好去体会体会当年秦亡草昧、天下英雄并起而争之的盛况。”
    宇文贽撩开锦衣华袍,坐了下来,道:“楚汉传奇?都说闻得夏侯一品,三生有幸,从此楚河汉界只在骈指之间,恐怕这一品,便能看见江山如画,帝业似锦……何况,夏侯难得雅兴一回,本王岂有扫兴之说?”
    夏侯仪如墨一般深邃的瞳孔里渐渐洇出笑意来,莹莹四溢,他伸手拂开眼前案几上的酒樽玉器,露出镶金嵌银的青玉棋盤来。
    长日寂寂,花影无声。
    青玉打制的精致棋子起落间,清脆空灵的声音,在宇文贽心底一声声肆意迭起,像是蓦然涌起的疾风般,在平静无澜的心湖击起了千层雪浪。他摩挲着温润冰凉的棋子,静静审视着眼前棋局,面上神色不变,心中波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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