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喪神古道具店

第66章


    「话说回来,那么好的东西会在店里贩售,未免太奇怪了……而且价格应该也不是我负担得起……不过,看到那样的好东西,会想要也是人之常情……」
    您到底是在哪儿得来的?——男子很不死心地询问,于是喜藏告诉男子,这从很久以前便存于家中,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但男子似乎不太相信。
    「嗯……可是,为什么摆在店里呢?虽然识货的人并不多,但那么昂贵的东西,而且又是非卖品,摆在店里实在很教人担心,不是吗?」
    换作是我,一定会担心得睡不着觉!年轻人说得口沫横飞,紧贴而来,喜藏一面避开他,一面悄声应道:
    「因为我一直到最近才发现他的价值,所以……一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能接受,不过对我而言……不,对我家而言,他非常重要。」
    喜藏说完后,年轻人这才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原来是到最近才知道……这么说来,要是我再早一点来就能买到喽?」
    如果是半年前的话——小春啜饮着味噌汤,得意扬扬地说道,喜藏则是装不知道,脸转向一旁。
    「物品皆有其适合存在的场所。」
    偏偏它不适合我——年轻人感触良深地说道。
    「——咦?!」
    他突然大叫一声,露出惊愕的表情,望向喜藏与小春。但两人的表情一如平时。年轻人再次望向店内深处,一再眨眼,脸色略显羞红。
    「真对不起,发出那样的怪叫声。我刚才觉得那东西好像伸出手脚……」
    一定是我自己想多了——年轻人脸上泛着难为情的笑意,伸手搔着后脑。小春与喜藏互望一眼,接着小春微微一笑。
    「应该不是你想多了。」
    「咦引」
    这怎么可能——年轻人快步朝店内奔去,战战兢兢地仔细打量,但看不出有任何异状,朗声大笑。
    「小弟,你真坏心。它根本就没有手脚嘛。」
    这只是个普通砚台——年轻人指着砚台精说道。
    「下次到这里时,请容我再来光顾,到时再麻烦算我便宜一点。」
    年轻人挥手离去。接下来他似乎欲往西行。
    「感觉这个人还满讨喜的。是因为胖的关系吗?」
    小春目送年轻人离去后,走进店里。喜藏也跟着走进店内.这时,砚台精在没变身的状态下问道:
    「……刚才男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喜藏本想不发一语地走回作业间,但小春朝他背后一拍,转头对砚台精说道「你变身一下嘛」。砚台精沉默片刻后,应了一句「不要」,喜藏坐在作业间里,眉毛微微一挑。
    「我已不想再开口……要是我一开口,又会开始唠叨个没完。其实我并不想发牢骚,也不想和人吵架。」
    换句话说,砚台精不是不想和喜藏讲话,而是自己不想开口。小春吁了口气,双手盘在脑后,咧嘴而笑,走向店内深处,拿起砚台精,将他立了起来。
    「你往下看的话,就会想开口了。」
    小春说完话,端着吃完早餐后的餐具走向厨房。砚台精虽然有点犹豫,但为了调整目前那极度不稳的姿势,还是依言变身。他伸出手脚,冒出细长的眼睛和嘴巴。探出脚时,有碰触木架的触感,但感觉今天不太一样。对眼前的滑溜触感感觉不太对劲的砚台精,战战兢兢地望向脚下。这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张纸上。纸上所写的内容教他难以置信,于是他绕到前面仔细端详,上头确确实实写着:
    ——非卖品。
    「……」
    砚台精朝那没有特色的笔迹凝望良久。
    「……你们虽然长得像,但个性和字却完全不像。」
    他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喜藏不经意地望向他。
    「上上代店主个性率直,但写的字却扭扭捏捏。他的字龙飞凤舞,就像有生命似的,初次见识时,我大感吃惊。相对的,你嘛……光看字的话,完全看不出你的个性这么扭捏、神经质。你的笔触无比率直,就像照着字帖临摹了好几百遍而练就似的。」
    见砚台精轻声窃笑,喜藏移回视线说道「我的字很无趣,真是抱歉啊」。
    「你明明心里就不觉得抱歉……你就是这样,才会有人说你别扭。」
    「说的人不就是你吗?」
    没错——砚台精苦笑道,走至木架边。他所站的位置,正好能与坐在作业间的喜藏目光交会,他望着喜藏的侧脸悄声问道。
    「你对刚才那名年轻男子说的话,本以为单纯只是就商品的价值而说。但看了这个牌子后,似乎不是这么回事……我可以这样看待此事吗?」
    喜藏蹙起眉头,不悦地说道「你真不识趣」。
    「……是你话太少。」
    「你话太多。」
    一阵沉默后,远处传来一个悠哉的声音说道「这样不是刚刚好吗」。别插嘴——喜藏以严厉的口气喝斥,而人在流理台旁的小春,则是以哼歌代替回答。与现场气氛很不搭调的开朗歌声,响遍长屋。店内弥漫的紧绷感顿时被吹跑,一些不见踪影的妖怪们在一旁窃笑。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下,喜藏叹了口气。
    「……一直这样和你拌嘴,感觉真蠢。」
    他转身面向砚台精,一改原先的态度,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
    「你以前好像有不少次都发誓说『我再也不现身,也不讲话』,不过依你的个性来看,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你已经被卖出,见人有难,你还是会现身,唠叨地向人说教。」
    那倒不见得哦——砚台精话说到一半,喜藏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
    「我不能再让你造成别人的困扰。所以决定在有生之年,要一直将你留在身边。」
    「……你至少也要问一句『可不可以?』吧。」
    砚台精双眼眨了几下后,如此低语道,但喜藏只是冷哼一声,视线猛然回到手上。砚台精就地坐下,盘起双臂,低声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霍然站起身。
    「就像你说的,我不管去哪里,应该都还是会做同样的事吧。这就是我……你留我在这里,就表示你愿意听我唠叨是吗?」
    我可没说哦——喜藏语带不悦地说道,砚台精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道:
    「人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昨日的欢笑,或许今日会转为争吵。而明天可能又会懊悔难过。如同时光会流逝,人心也会变动。如果是人心,借由言语的交流,便能再次活络起来。但生命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一旦失去便无法重拾。而且结局什么时候会到来,完全没半点预兆。有时明明说只能活到明天,却又多活了数十年,也有人以为自己可以活到一年后,结果当天就驾鹤西归。」
    砚台精说的话,与平时无异。但如今喜藏明白他是回顾自己的过往才说出这番话,便无法置若罔闻。
    「……我又没准你对我说教,真是个爱说话的砚台。」
    喜藏不甘就此认输,出言嘲讽,砚台精朝他莞尔一笑。
    「你要是明天寿命终结,我会替你的脸和全身涂满墨汁。」
    干嘛突然这样说——喜藏面露纳闷之色,但砚台精不予理会,继续说道。
    「那女孩苦等你十六年的懊悔,我要涂满你全身。」
    喜藏紧咬着嘴唇,瞪视着砚台精。
    「要是你明天丧命的话,我也来把你涂黑吧。撬开你的眼皮,把你的小眼珠画大一点。这么一来,或许脸看起来会温柔一点。」
    人要是死了,长得温柔或可怕已经不重要喽——小春哼着歌打岔。
    「我的眉毛有点往上挑,我要画垂一些。」
    「我要在肚子上画女人脸,念阿弥陀佛~」
    天井下与小太鼓太郎顺势唱了起来,所以喜藏不再瞪视砚台精,暗啐一声。他就起身,披上短外罩,什么也没拿便往外走。他前脚走,小春后脚进,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抱怨道「他们这家人,还真会给人添麻烦呢」,砚台精对他说「所以你才会被引来这里」。
    「有人替孤单的喜藏担心,所以才把喜欢照顾人的你召唤来到这里。」
    「啥?那是你才对吧?」
    小春那张满是困意的脸侧向一旁,朝回到固定位置上的砚台精笑道。
    喜藏在近午时分来到熊坂,但外头早已经大排长龙。等了约半个小时后走进里头,前来接待的是面露诧异之色的老板娘阿熊。
    「咦?深雪今天请假呢。」
    你应该知道才对吧?阿熊脸上的表情如此写道,喜藏问她「是请半天假吗?」现在还算上午,深雪几乎不曾请过一整天假。阿熊却摇了摇头。
    「那么……她是感冒吗?」
    「不,不是的。她每年的这一天都会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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