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姓二公主

第21章


一人一间房本该睡得安稳,我从黄昏睡到二更,之后便再也睡不着。拿着夜明珠,心念九哥的安危。窗外月色与珠子的幽光相融,居然现出另一人的模样。那个不讲义气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说不定又去种田了。
不知不觉,眼皮又有些沉重,我恍恍惚惚发现上空飘着一张脸,条件反射就一拳砸过去。那人竟然捂着脸也不喊疼,还艰难地爬到我榻旁。接着珠子的光,我定神把他看了个清楚。
颜羽揉着下巴:“你打我做什么?今天我又没想拍你脸。”
“哦,你终于承认昨天是故意拍我!”
“拍都拍了,就别记着了。”
我正想拿珠子砸过去,竟是被他敏捷擒了手,他说:“我在外边点了迷香,等他们一倒,我们就走。”说着,拿了颗药丸给我。我想说这天下间的药丸长得还真是都一个样。
听说他要迷晕那些下人,我一时还以为听错了,直到他又重复一遍,我才信了。天下竟有这样拿下人玩的珠子,我惊奇道:“迷香?他们不是你家的人么?”
颜羽扶额道:“我能不说我被卖的事么?”
“你说出来了。”我淡定看他。看他愣着,忍不住补充一句:“你还真是人见人卖。”
“你不能稍稍安慰我一下么?”他话说一半,我就淡然摇头。他朝外边看了一眼,在我榻旁坐下:“掌柜被人收买了。从我一进客栈就看出来了,店里的人都被换过,除了掌柜。”
我惊道:“那你还留下来吃饭?那个时候就该走啊。”做人这么失败,也算是一种能力。
他叹息:“既然他们早有准备,我们有那么容易离开么?我本是心存侥幸,还想着是否太久没来,下边的人来来去去也很正常。可后来,我故意点了一道菜,一试就试出来。”
回想一桌菜色,我试探问他:“是那盘娘娘腔的芋头?”
他默默点头:“我最讨厌那芋头,要是在家里有厨子不慎做了,或是下人端了上来,他们准得卷铺盖走人。今天这些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扯了扯唇角:“不就是芋头么?”
“这是原则问题。”
“看来你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是啊。”
看他意味深长地叹气,我不禁抖两抖。不过,他也算是机灵,当着他们面把我给拎回来,让他们失了戒心,才有机会点下三滥的迷香。
我整理好包袱:“外面倒光了没?”
颜羽扑到窗前一瞧:“行了,快走!”
有的时候,迷香不是万能的,偏偏这种时候,让我给遇上了。
虽说人倒了一地,但前后门都给关了严实,如果用脚踹,又会打草惊蛇。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翻过那面高高的墙。
我仰头看了半晌,扭头见他纠结:“颜公子,有什么想说的么?”
颜羽眉头紧蹙,抬手支着下巴:“这墙略高啊。”我正要发火,他突然紧握我手腕,在我耳边低声道,“不要乱叫。”
“什么乱……”还没来得及说,忽觉脚下一空,低头看时,竟已离地两丈。我猛地把头转向颜羽,见他一脸轻松,还有空冲我笑了一下。
虽然我武功很不济,但判断一人的轻功优劣还是可以的。颜羽的轻功与九哥不相上下,感知他拎我的手劲,亦是长久锻炼出的沉稳、轻易。
落地之时,我整个人依然是懵的,两人一齐落地仍是如同风拂枝叶。我回想初见之日,他被几个蒙面大汉丢进草丛,如今想来,那道弧应是他自己故意飞的,且是故意飞给我看。
他分明是个高手,根本没必要去须清门学什么技艺,与我一路相伴,他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正想问他,他却提前凑到我耳边:“什么也不要问,我不会说的。”
颜羽拉着我走出巷子,可刚踏到大街上一步,即刻有十数人从天而降。我从他们的架势就能断定,这些人绝非左丘衍的手下。
“是杀手。”颜羽的声音在我耳畔掠过。我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松了我的手,直接就杀上去。“你见合适就先跑,不必理我。”
合适?当前的情况,还能分清什么是合适么?
我抱着包裹靠在墙边,见颜羽挥剑起落,银光聚花又飞散开来。那些杀手的确近不了颜羽的身,但他们训练有素,把我两人围得密不透风。颜羽武功再高,可势单力薄,只能拖延时间罢了。
手心倏尔一暖,似有人握了过来。眼角瞥见银光一绽,下一刻,我就被拉出重围。
皆因同门之谊
那人拉我跑了很远,不管我如何意图挣脱,他的手强硬得像是镣锁,锢得我手腕生疼,他似乎毫不在意,直把我拖到镇外的林子里,方才作罢。我揉着近乎发肿的手,斜起眼睛看他,认出他的容貌:“骆尘?你,你不是在须云峰吗?”
骆尘目不转睛盯着林子外边:“我跟你们一起下山的。”
这岂不是沿途跟踪?想着想着,略略有些不寒而栗。我随他往林外看去:“颜羽怎么还没追上来?难道被抓了?”立马想冲回去救他,却被骆尘拦下,“为什么拦我?若你刚才出手多救他一个,就什么事也没了。”
“他的武功,不需要我救。”骆尘一脸写着懒得解释,“你冲回去只会坏事。”
“你就是看准了我功夫差。”
“不是吗?”
我不愿与之争辩,但仔细想一想,那些人的目标是我,所以对颜羽理当没有兴趣。瞟着旁边那人,眼神警惕到神经兮兮:“这一路,你是怎么跟的?尤其是洞泽,我记得没有船只跟着,你怎么追上来的?”
骆尘继续看着外边:“同你乘一条船。”
我愣了愣,逐渐推算出他是如何尾随,八成是一路乔装过来,也就是说,昨日船上的禁军之一,就是他?也所以,下水救我的那个人是……我镇定问他:“昨天我掉下水……”
“不是掉,是跳。”他淡淡纠正。
“那……那后来跳下的那个人,我看着有点面熟,难道是你?”我看了他许久也无得到答案,不过他不说就相当于默认了。
不禁回想两人相处的日子,从田埂初见时的冷漠,到后来雨夜救我,再到前段日子摸黑寻珠子,不知不觉中,他居然为我做了不少事。每一件事,都非常值得让人记得,惊心动魄。
太傅曾说过,一个男人绝不可能无缘无故为一个女人无私奉献,要么为私心、要么为私情,总而言之,绝不单纯。我从未把他这句话当回事,因为他早年的私生活实在太过丰富多彩,此等类型的经验总结,基本上没有参考价值。可是今天,我忽然愿意相信一次。
我坐到一旁歇脚,揉着小腿,暂且忘却脸皮这东西,问他:“喂,你是不是喜欢我?”清清楚楚看见他肩膀一抖,用看热闹的心情再问他,“你倒是说呀。为我做这么多事,难道不是喜欢我?”
骆尘扭头看我:“你误会了。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同门之谊。”
我仍是觉得他有所隐瞒,尤其是寻夜明珠那件事,就算是出于同门之谊,也很容易让人误会,话说这人会不会是很想让人误会?气氛略微有些无聊,我又问:“你有心上人吗?”
这一问,骆尘没有丝毫犹豫:“有。”可他的眼眉似乎低垂下来,显出些许颓然,难道被甩了?如果是,那真的可以和颜羽好好交流一番。
骆尘轻叹道:“可惜,我连她的脸也没见过,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心里咯噔一下,敢情他在说我?敢情他的心上人是我!莫名地感到高兴,我努力用一无所知的语调开始八卦:“你什么也不知道,也喜欢上她?那她……知道吗?”
骆尘摇头,颓然的模样已经非常明显:“我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如何能知道她的心意?不过,照那天看来,她只是单纯想救我,并无别的心思。”
你说对了,我的确没有别的心思,我的思想非常单纯……敢情这位骆公子竟然真的对我念念不忘。强忍着没笑出声,我故意问他:“这么不确定,又为何不亲自去问问她?也好确认她的安危。总比现在独自一人黯然神伤来得好些。”
骆尘坐在我对面:“莫说那里难以出入,就算我能找到她,也没脸再见她。那一夜,我居然丢下她跑了,为了自己的性命,我居然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你可真够渣的。”我随意调侃着。其实,那个时候还是蛮希望这人有点男子气概,但我也很清楚男子气概不是这样用的。为了气概一回而被五马分尸什么的,实在划不来。
“对,我就是个人渣。”他说得实在好坦然,表情与词句浑然一体。
“你也不用这样说自己,说不定她根本没有怪你,不用太过自责了。”他没有回答,我支着下巴,看他的侧脸,果真是个好看的男人,连忧郁起来都好看。
骆尘对我笑了笑:“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
我虽然不是你,但我好歹是当事人啊!我冷静道:“你会再见到她的。”
骆尘的神情很奇怪:“罢了,她还是别见着我比较好。我不是什么身家清白的人,见她也无用,只求她平安就好。”
身家不清白?感觉自己又套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细细想来,身家不清白的人可多了去了,依我对他的印象,他的这句话定是掺了水分,哪有人说自己不清白的?
定定看着他,忽觉他今晚的话特别多。猛然间,我终于把某人给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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