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姓二公主

第23章


还有那个影卫,我经常见到他的。”
九哥似笑非笑,手仍在我发间梳着:“那日在三川城,我料到有人前来刺杀,便施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兵分两路,离开三川。被杀死的不过是护我替身的那队人马,而那些影卫到死也不会想到,他们拼死守护的人,根本不是我。”
我在他眼里看到一种若无其事,隐隐泛着冰冷,对于影卫的死,竟无半分悲怆。不过,我很快释然,毕竟一年到头死的影卫不在少数,九哥并不是个容易悲伤的人。
不知那个人是否安然无恙。“九哥,你有没见着颜羽?”
九哥想了想,垂眼看我:“我去那客栈里找过了,并无其他人的踪迹。你说的这个颜羽,应是逃脱了。”
听他这么说,我依然没有感到半分安心。即使知道他不会答,也要问他:“九哥,你究竟为什么把我送到须云峰?为什么要南玄保护我?为什么有人要刺杀你,为什么你会受伤?九哥,我一直知道你有事瞒我,但到底是什么事?如果很危险,能不能不要做了?”
九哥听我说完一大串,仍是温和看我,脸上的表情未动过一分一毫。只在回答的时候,往我身后看了一眼。“只要我把这件事完成,将来再无人可逼你做任何事,包括你的婚事。”
我瞠目看他:“那就是说,我不用嫁给那些个谁谁?”骆尘在场,需要低调。
九哥含笑点头:“是。小柒,关于这件事,我已胜券在握。虽然危险,但赢了就是值得。你那些为什么,等回了宫,我再慢慢告诉你,可以吗?”
“嗯。”面对九哥的笑,我时时刻刻没有抵抗力。
“现在,你先回须云峰。”九哥略过我的表情,对我身后那人道,“拜托你了。”
“既然你已经胜券在握,不如就带我在身边,等事情一了,一起回去不好么?”我扯着九哥的袍子,像个孩子一样哀求。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我是一刻也过不下去,这种感觉就像是十年前看着爹爹出征,未知得令人惧怕。
九哥笑着摇头,缓缓道:“一个月。只要再给我一个月,我便亲自上须云峰接你。”
我第一次怀疑起九哥的承诺:“你上回也说过尽快……”
九哥拢着我的手,在我脑门弹了一下:“不信九哥了?”我眼巴巴看他,他忽然抿唇笑开:“若你乖乖回去,说不定还用不了一个月。”
山间有风吹来,感觉鼻子有些痒,就打了个喷嚏。手还捂着鼻子,一袭紫袍已覆在我身上。“秋凉,也不知多穿几件衣服。早知如此,就该让紫苏随着你。”
我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她随着有用?”
九哥低笑道:“说的也是。”
正欣赏着他的笑,突然手就被他牵了去,且是十指紧扣走到骆尘面前。他发问:“多谢你一路护着小柒。尚且不知少侠的名讳。”
骆尘手握匕首,抱拳道:“须清,骆尘。”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九哥莫名其妙吟了句诗,眼神有些奇怪,随即叹道:“好名字。”
九哥不随意夸赞东西,何况是初见之人的名字。待我看向骆尘,适才发觉他的眼神更是古怪。
夜里,我倚在九哥怀里。即便是荒郊野岭,只要九哥在身边,就像是回了迟暮亭。
九哥说,只能陪我一个晚上,待明日影卫前来接应,便要离去。
大半的时间,我都在装睡。心里不安的感觉,丝毫没有减弱。想了很久,猜不出原因。
重回须云峰
晨风吹拂篝火的余烬,化作一缕青烟,引着林间细微沙土,钻入鼻腔,害得我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枝叶间隙坠下的阳光,斑斑驳驳,日出的方向好似立着一道人影。我裹紧身上的袍子,对那人唤道:“九哥。”
“醒了?”音色低沉而柔和,不是九哥的声音。我定睛看去,竟是骆尘。
身上虽覆着九哥的衣袍,但手往边上一搭,摸了个空。只能问骆尘:“我九哥去哪儿了?”
骆尘往林子外边指了指:“方才有人找他,便出去了,要我看着你。”
我揉揉睡眼,去看他站的方位,离我足足两丈远,站得是纹丝不动,答我的话也是提高音量,但就是不走近些。“有你这样看人的?站这么远。”
他头顶蒙上一层金光,略像庙里的雕像,刚想笑来着,一道阳光便耀得刺目。我用手挡了挡,发觉光亮暗了些,透过指缝去看,是他挪动方位而挡了阳光。所以,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是为了给我遮阳?真是笨得可爱的方法。
昨夜睡得晚,本想再眯那么一小会儿,可把一个大活人当遮阳布来用,终归不太人道。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多睡片刻,便撩起袍子遮面,顺便背了个方向:“你坐下来休息吧,老晒太阳会……会……”刚睡醒的脑子总是不太灵光,想了词就说出去,“会脱发。”
骆尘居然“噗”地笑出声,这张脱离冰块境界的笑脸,我还不是很熟。他虽是沉默寡言,但总算是个正常人,不会像现在这般看得我不自在。人心善变,确无必要变得这般彻底。早知如此,就该把那匕首收在宫里。
袍子才刚蒙上脸,一只手就把它扯下:“空气不好。”
听他言语温柔,我是完完全全无法适应,只得扯着衣袍与他拉锯着:“要你帮我遮太阳,这怎么好意思?被人看到多不好?”
骆尘一脸认真:“小事而已。何况我的命,是你救的。”
这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节奏?怕只怕被涌泉淹死。他是那天的刺客,要是被九哥察觉蛛丝马迹,连我也保不住他。骆尘非但不是九哥的对手,而且按须清门辈分推算,他还得喊九哥一声太师叔……所以,若九哥真要做什么,骆尘一个晚辈也只能言听计从。我可不希望他计从得连命也从掉。
一只水囊垂在眼前,骆尘笑道:“要喝水吗?”
在火堆旁烤了一夜,不渴是不可能的。我接受他的好意,当喝下的时候,有些惊奇:“怎么是温的?”要知道这个季节的溪水非常寒凉。
“稍稍在余火上热了片刻。”骆尘目色温和,“喝吧。”
“谢谢。”我边喝边盯着早已熄灭的篝火,开始猜想这温水的来。当我想到很可能是他在怀里捂了一夜,不由呛到,咳得一塌糊涂。见他递来一块绢帕,自然是接了。
擦着擦着,发觉这块绢帕有点眼熟……这分明是我的东西!那天他说洗了还我,这一洗就是将近两个月。心里闪过一些男女友情深度交流的画面,大概明白他的意图。本想揶揄几句当是聊天,但他看我的眼神,慑得我一句话也憋不出。
尴尬的局面,延续到忘记时间。耳边传来足踏枯叶的窸窣声响,是九哥站在我俩一丈处。
九哥的目色略显凌厉,我心觉奇怪,转眼去看骆尘,才发现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尺,从九哥的方向看来,就像是光天化日干柴烈火朗朗乾坤不知廉耻……
我吓得弹开,镇定地把外袍递给九哥:“天气冷,快穿上。”
九哥先是不接,后看了骆尘一眼,对我款款而笑:“小柒,能帮我穿上么?”
“好啊。”我不是第一次伺候九哥穿衣,以前在宫里就常常干,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久而久之,九哥变得理所当然起来。我的宫女潜质就是来自此处。
“小柒,我该走了。”九哥低头看我,顺道握住我理他衣襟的手,“记得,一个月。”
我垂眸点点头,再抬眼,发现九哥竟然盯着骆尘,眼神貌似不太友善,九哥很少用这种眼光看人,对他来说,任何人事在他眼中都好似茶水轻沸,皆是淡然一笑,但他今日的神色着实古怪。
骆尘忽然走到我身边,以目色与九哥对峙,良久才道:“太师叔,我会照顾好小柒。”
我听着脊背发凉,话说他们俩是什么时候相认的。他们这般眉来眼去,倒有几分相爱相杀的氛围……天,我在想些什么!
九哥随影卫离开,临走前,莫名其妙捧起我手腕细看,说是念珠成色不太好,下次给我换串新的。我直觉九哥根本不是看念珠,他对于珍品鉴定,向来都是随意一瞥,毫无偏差。
最近反常的事已然够多,要我再去深想,确是感到有心无力。
影卫领我和骆尘去渡头候船,路上还担心遇上左丘衍那些人,然而影卫却说,左丘衍已被九哥调回陵和,且不会再有人半途打扰。我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左丘衍乃是禁军统领,仅听命于父君一人,岂是九哥想调就调的?就算九哥与其交情不错,可一旦让父君知晓,后果不堪设想。然九哥的调令如此明目张胆,可见父君与九哥的关系已经缓和。
如之前上山一样,影卫止步于须云峰脚下,之后我便与骆尘一道上山。
一路上,骆尘的表现十分冷漠,好似之前那般。可影卫一走,他的神情立马化作温和,主动帮我扛包袱之余,还问了我:“累不累?要不,我背你上去?”
出于女人的矜持,我当时是一口回绝了,但后来由于体力不支,就暂且将矜持这回事给忘得干干净净,大大方方就趴上他的背。不断对自己说,反正不是第一次。
与上回不同,这一次,我很清醒。原来一个人的背部是如此宽厚、温暖,跟铺了几层垫子一样舒服。九哥从来不背我,因为他多半是将我凌空抱起,不由分说。
骆尘没有说话,我也迷迷糊糊睡过去,直到耳膜险些被一声尖叫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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