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弟初长成

第82章


长姷大惊,顾不得什么,手中最后保命的匕首直直的就扔了过去,想要打开那剑,可面前的黑衣人竟瞬间抽剑砍开匕首!
近在咫尺的距离,忽然变成了天涯海角,几步就能跨过,却硬生生被隔开,长姷亲眼看见那剑插入赫佑腹部,从他的背后冒出剑尖,血如同未关紧的水龙头,形成一支小水柱顺着剑尖往下流,落在雪上,殷红一片。
“长生——”
“我也知道或许他不会放过你们,但还有其他法子吗?我曾说过,我会保护你,死前,不想食言。”状似低喃的语气,努力顺畅的说完,连头都没回一下看看长姷,便一头倒在了雪地里,从口中溢出的血消融了白色的雪。
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流下,顺着下巴,滴落在地,心如同被撕开了一般的疼痛难忍,从未有哪刻这么疼,从未有哪刻这么想发泄。
“滚开!”长姷听见自己陡然间沙哑的嗓音这般说道。
然后不管不顾的走到赫佑身边,傻愣愣的看着他惨白的脸与白雪挨在一起,流出的血快速在他身边蔓延,如墨画般晕染出一幅血红的景,诡异又美丽。
轻轻的伸出手,想要触碰下他的脸,每次快要近了,却马上的收回,如此反复,小心翼翼,如同世上最胆小的生物。
彻骨风,夹杂雪,夹杂血,摇曳着长发,在人耳边呼啸,使得周围的一切声音变得模糊,连场景都变得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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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得死。”一声低喃,长姷陡然抬头,眸中星星点点燃起恨意,比冬日的风要彻骨百倍。
身旁黑衣人迅速将长姷围了起来,青衣人细眯着眸子,素净的手淡淡的一挥:“杀。”
话音落,没待他们先行动,长姷先发制人,放倒离她最近的几人,冷语:“不杀你,我是不会死的。”
提着手中长剑如灵蛇般挥舞,没有多余的招式,只是为了一击致命。
恨固然能让她变得有力,可终究是人,敌不过那么多高手,身上很快挂了伤,不轻不重,却满身都是,一时死不了,这就足以。
长生,两世来她最重要的人,舍不得他受一点伤,以前在小酒家时,他淋个雨都让她心疼不已,努力把最好都给他,是她护在手心里的弟弟。
长生以前性子腼腆,头一次见面,还红了脸,对着她笑得小心翼翼,可头破了的时候,性子又微微有些刁钻,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孩子,十三四,如何不是个孩子。
他本不该肩负这么多的,她本说了要保护他的,可不知何时,长生不再像从前了,他似乎是不需要她保护了,好像慢慢的成长了,所以总是一次次的说要保护她,遇到危险首先将她推开,呵呵……多么像是一个成年人才会做的事。
或许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便是始终将长生当作了小孩子,从未平等的正视过他。
负伤越来越多,好好的一件衣服,都被血染红,眼睛发花,四周变得越来越扭曲,避开剑刃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精疲力竭了吗?
可是,不甘心啊!
呼啸寒风中,一声细微的闷哼,稍瞥去一眼,几个黑衣人大惊,纷纷愣了一瞬,借此时机,长姷刀起刀落,鲜血喷涌。
立于一片尸骸中,侧目看着那青衣人,过于白的脸上,下巴处挂着血,是从唇角溢出的。
他的表情有一瞬的惊讶,然后是了然,垂眸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簪子,微微一笑:“你真的下的了手。”
德容渐渐满面泪痕,倚在他怀里望他:“你杀了赫佑。”
青衣人朝赫佑那看了眼,还是笑,带着暖意:“没,想杀他,可他那么像你。”
长姷一怔,飞快的跑到赫佑身旁,试探他的鼻息,微弱,但的确是有的。
德容表情开始怔愣,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想要去摸他下巴上的血,却因为抖的太厉害,始终无法触及。
青衣人抬手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还记得你进宫前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德容使劲的摇头,泪水落的更多。
青衣人抚上她的脸,微微叹息:“我也是突然间想起的,我说,我一定会带你出宫的,这才是我进宫的目的啊。”却不知何时走偏了。
德容愣愣的瞧着他,颤抖着唇:“你进宫不是为了报仇啊。”不知为何,含着泪竟笑了出来:“对……对不起。”说完,慌乱的手指把上那簪子:“拔出来就没事了,一定会没事的!”
青衣人缓缓摇头,按住德容的肩膀:“不必了,你陪我一会就好了。”
“长生!醒醒。”长姷努力搀扶着长生起身,却还有杀手阻拦,她回头看了眼青衣人,随后转向德容。
“我以为,我为赫佑选择了最好的路,如此他便不会受伤,我错了。”这大抵便是德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给长生包扎好伤口从房间里出来的长姷没再看见她,独自一人看着空落落的庭院,老皇帝还躺在那里不知死活。
她走了几步过去,提着剑,垂眸瞧他,只见他细眯着眼看那边架子上的白骨,道:“浮华一世,临死看尽悲痛,朕早已知悔,却晚了,有些事,错不得,哪怕为君为主,但愿下辈子,过普通生活,贩夫走卒亦可。”
半响,他阖上眸子,绝了外界的血红:“传国玉玺在御书房第三排书架的机关里,圣旨我已拟好,只差盖印,是走是留,将死之人,无权过问。”叹一声:“送我走吧。”
长姷漠然挥剑:“好。”
转身,无视袍子上的血,抬眼看那架子,由着寒风包裹,默默无声。
这上面,是一众皇子.公主与几个妃嫔的尸体,或许连尸体都算不上,满地掉落着皮肉,场景与屠宰场差不多,刚才如河的血此时已经冻上,凝固成一条血红的冰河。
凄惨,残忍,可怖的场景,不该是寻常人该看到的,所以,五月一进来便尖叫了出来。
许久未见五月,却丝毫没有一点相逢的喜悦,在死人堆里,很难让人生出高兴的感觉这也是正常。
长姷闻声转头看她,脸上没有表情。
那声尖叫很快便平息,此时五月身后,站了一个男子,脸色苍白,甚至脸颊上还有几道看起来新鲜的小疤痕,大抵是刚应对了些麻烦而受了伤,却伸手挡在五月眼前,阻隔了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五月姐。”长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道:“你先等会,我在这园子里翻翻,换件衣服再见你。”
“不用了。”五月拂开那男人的手,白着脸道:“我都看见了,你伤的那么重,赶紧随我去找大夫。”
长姷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地上的尸体:“九千岁已死了,先皇亦驾崩,传国玉玺在御书房第三排书架的机关里,圣旨随便写,我要带长生走了,五爷不会不让吧?”说着,瞧着五月身后的男人,大燕的五王爷。
五月亦是回头,表情看似平静的看着他,袖中的手却早已攥紧。
寂静无声,寒风呜咽。
五王爷略沉默了会,瞧着长姷,道:“按照父皇的意思,他已是皇上,走与不走,无需问我,你需要问的是大燕百姓。”
长姷听罢点头,往屋子里走,五月和五王爷跟在身后,路过先皇遗体时,前方的长姷刚好停下脚步:“你父皇,你不管他。”
五王爷低头,又侧目看了看那边的架子:“我瞧他带笑,倒是乐意躺在这里的。”
长姷不再说话,推门进屋,坐在床边守着长生,边问:“瞧你这状况,好像比我好不到哪里去。”30
“千岁走之前给那些士兵下了死令,必诛了我,但是千岁不得民心,百姓们瞧见他的人杀我,便自发组军来帮,那些士兵大抵也是有家人在这城里,没多久就散了,千岁又一直没出现,多人猜测他或许是跑了,如此这般,再无一人肯杀我。”
“运气挺好。”长姷说这话时,不冷不热,叫人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但她确实没多想,只随口一答。
五月凝眉,忽略她那句话,语气微重:“你跟我来,我给你包扎。”
长姷瞄了瞄自己身上的血口子:“没你看的那么严重,都只是皮肉伤,再说现在天冷,水之类的东西很快就冻上了,流不出多少血的。”
五王爷嘴角一抽,沉声道:“你爱慕赫佑,可是他有太……皇后了。”
五月扭头死盯着五王爷:“五爷……”
“是我的,始终都是我的,别人抢也抢不走。”长姷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没有表情,像是极其平常的说着最普通的话。
五月却被惊了:“你不是向来说他只是你弟的吗!”
“他是我弟。”
五月:“……”完全答非所问。
“即便是没有即位亦是皇上,在这里待着不合身份,外面已经停了马车,这就回宫吧。”五王爷说道。
“恩。”长姷点头,忽然身上一暖,回头看,是五月将自己的披风罩在了她身上,对着她笑,一瞬间,眼眶又湿了,连忙低下头,装作没事。
翌日,长生还是未醒来,五王爷代政,宣告先皇驾崩,新帝伤好后即位,而逆臣九千岁图谋不轨,诛杀先皇与众多皇子,已经被刺死。
一代祸国殃民的宦官时代,就此了结,大街上都有人在欢呼,笑的仿似幸福马上就要来到,忘却大燕四面临敌岌岌可危。
“长生,你想不想要这龙椅?”
榻边,长姷对着那张昏迷的脸问道,等了半天,没见回声,只好继续低头看那张黄色的圣旨,玉玺就在手边,近在咫尺。
盖上印,或许一生不得太平,不盖印,但这差事又能推给谁呢。
拜九千岁所赐,大燕皇室都快死绝了,别说后妃,就连皇嗣也所剩无几,除了不在京城没被波及的人还活蹦乱跳,京城里已经没有几个敢跳出来说话的了,仿似是怕那杀人成魔的九千岁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要他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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