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听他一口把自己心底最深的隐忧说了出来,石楠突然感觉到一种解脱,蓦然觉得浑身轻松。
她什么话都不再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呀!”陈启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才能自信点,相信自己不比别人差,相信自己值得别人爱?”
石楠愣住了。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告诉她,在他心里眼里,她已经不比别人差,觉得她是值得他爱的?
眼睛突然就觉得有些酸涩起来,心头也有些酸酸涨涨的。
陈启航看着她蓦然水雾蒙蒙的眼睛,心里不由就又满是疼惜的感觉。
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拥进怀里,轻轻地说:“楠楠,最初是我不好,欺骗了你利用了你。所以,今天你怀疑我,不相信我,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没有资格怪你。可是,现在请你相信,我是真心爱你。十年的感情,我不敢跟你说,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那样的话,你恐怕也不会相信。但是,请你相信,我的求婚真心实意,不是为了面子,不是为了将就,更不是一时冲动为了结婚而结婚。”
石楠闭上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陈启航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今天只要你一句准话: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你要是点头说愿意,我新年那天就跟你一起到你妈妈那里去,然后第二天你去我家正式见我爸妈,把咱俩的关系确定下来。你如果说不愿意,那就表示你觉得我做得还不够好,我会继续努力,一直到你点头为止!”
他松开手臂,轻轻把石楠推开一点,清亮的双眸无比恳切地凝视着她:“楠楠,你愿意嫁给我吗?”
32、心安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
石楠低着头,许久都没说话。
陈启航看着她的样子,心渐渐有些凉下去。
果然,他最初做的事太过分,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法相信他。
陈启航握在她肩头的双手慢慢收了回来,他叹了口气,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石楠却终于抬起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澄澈:“启航,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换了别的女人,可能不会说吧。但我如果不说,就过不了我自己心里这道坎。”
陈启航讶异地看着她,心里竟有些隐隐的忐忑,不知道她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要告诉他。
石楠却重又低下了头,仿佛在斟酌什么,半晌,才又抬起头,说:“你知道,安雅丽跟你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吗?”
陈启航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她在他求婚的关口,想要跟他谈的,竟然是他跟他前女友的事?
可是,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难道安雅丽跟她说了什么?
石楠看着他,深深吸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是一副下定了决心的口气:“你先别生气,我是听刘代辉讲的。他说,安雅丽家以前是D市的,之所以会举家搬来省城,是因为——”
看她很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陈启航不由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说:“是因为她在那边的时候,曾经被几个混混流氓欺负了。”
这回轮到石楠瞠目结舌了:“你、你知道这件事?”
陈启航笑,可是眼里没有了一丝温度:“师大家属院就那么点地方,这么大的八卦,没理由就我一个傻瓜被蒙在鼓里。”
其实他也在暗暗疑惑:难道从前看错她了?其实她也跟别的女人一样,自以为抓住情敌一点把柄,就恨不得立即拿来整死人家?说真的,一点都不像是这种人啊!
还好,石楠接着就低下了头,没有看到他眼里探究的神色。
她似乎有些难堪,顿了顿才说:“我听刘代辉说,其实她还爱着你。”
陈启航不由再次睁大了眼睛,几乎有些好笑了:楠楠,你还能更缺心眼儿点吗?这样的话,也拿来说给我听,你就不怕我旧情复燃,折回头又去找人家了?
但是,接下来还有更让他惊讶的,因为他听到石楠接着说:“甚至,跟刘代辉——那样的时候,她竟然一直都叫着你的名字。她说,她只是太爱你,所以才不敢毁了她在你心中的形象,她怕你知道那件事以后,会嫌她恶心嫌她肮脏,所以才在你面前使小性子,试探你的态度。”
陈启航已经惊讶得不能再惊讶了。
所以,当石楠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他瞠目结舌呆看着她的样子。
她终于坦然地迎上陈启航无比错愕的眼神,涩然一笑,问:“我是不是很伟大,居然会在你向我求婚的时候,做这种看起来是把你推到她身边去的蠢事?”
陈启航则终于收起了惊愕的神情,一脸苦笑地望着她,缓缓地说:“伟大吗?不好意思,没觉得。但要说蠢嘛,还真是蠢到了家,蠢得不能再蠢了,真的!”
石楠望着他,脸上的神情如释重负,然后静静地笑了。
陈启航却收起了笑容,冷冷地问:“楠楠,你今天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别跟我说,你是在鼓励我回去找她破镜重圆。”
石楠苦笑一下,说:“你说的没错,我可能确实蠢到了家。可是,倒也还真没伟大到鼓励我爱的人,去跟他前女友破镜重圆的地步。”
她顿了顿,才又开口:“我只是希望,站在一个公平的角度,请你做出一个公平的选择。我不希望,在我满怀憧憬准备婚事的时候,我的未婚夫会突然旧情复燃跑去找他从前的女友;当然,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婚后,我会更加难以接受。或者,人家也可能会出于责任不离开我,却又玩一出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苦情戏码,在跟我柴米油盐的同时,还心心念念着自己心头那一粒朱砂痣。”
陈启航再次露出错愕的神情,怔怔地望着她半晌,突然一伸手就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拥住了。
半晌,他才终于开口,涩声说:“楠楠,你为什么这么没有安全感?你今天说这些话,就是想知道,我和她还会不会有可能,是吗?你不相信我,不相信爱情,甚至,连自己都不相信!”
石楠终于回抱住他,那么用力,仿佛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喃喃地说:“启航,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我输不起!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求得一个心安,无论你是不是还愿意跟我结婚。我宁愿现在立即失去,也不愿每天都在患得患失中生活。”
陈启航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秀发,长长地叹一口气,终于低低地说:“也许,你是对的。我记得有人说过:是你的,无论怎样都是你的;不是你的,无论怎样也不会成为你的。”
石楠轻轻推开了他,目光纯粹而坚决:“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所以,楠楠,现在你可以放心了。”陈启航终于又露出了笑容,“我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嫁给我吗?”
石楠认真地看着他:“启航,你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一下?”
陈启航的笑容便又多了几分苦涩,他顿了顿,才说:“楠楠,我跟她,没可能了。没错,十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放下。可是,有些裂痕,也永远都无法弥补。安雅丽说,她怕我知道真相之后,会嫌她肮脏嫌她恶心。我真的很想知道,在她眼里,到底把我陈启航当成什么样的人?可笑的封建卫道士吗?仅凭一张莫名其妙的膜,来判定一个女人全部的价值?”
他摇摇头,满脸自嘲的苦笑:“楠楠,实话跟你说吧。她那件事,我高中没毕业就知道了。我如果真的在乎那些可笑的东西,怎么可能跟她谈了那么多年,一直走到要结婚的份上?”
他蓦然红了眼圈,别过脸去:“可是,我不可能容忍她的背叛——也,永远不会原谅!”
石楠不由吸了口气:竟然是这样?
突然有些替安雅丽感到悲哀,如果她知道真相竟是这样,只怕要悔恨终身了吧?
陈启航却已经平静了情绪,重又回过脸来看着她:“楠楠,对不起。也许你说的没错,可能时间太短,所以我对她,似乎还有些怨恨。你如果真的那么介意,我也无话可说了。”
他的眼里,终于满是疲惫之色。
可是石楠却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因为她终于相信,陈启航对安雅丽,绝不可能再旧情复燃,不是因为从前那件事,而是因为她最终选择了逃离与背叛。
恋人之间,有些东西是绝对揉不得沙子的。正如陈启航所言,对有些人而言,有些裂痕,永远不可能弥补。
可是,她的爱情才刚刚开始,她现在要给陈启航的,是信任和鼓励。
陈启航看见她眼里,终于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他明白,她终于愿意相信他,相信他的爱情了。
他伸出双手,用力地回握住她的双手,久久不肯放开。
是的,这样明是非懂进退的女孩子,一旦遇到了,就叫人再也不舍得放开。
桌上的食物都已经放凉了。
两个人只好叫侍应生来加热。
偎依着坐在一起,陈启航低头看怀中的人:唇角微扬,发自心底的喜悦与幸福,真是压也压不住。
他忍不住笑了:“喂,笑得这么高兴,是不是觉得自己赚到了?”
石楠抬眸看看某个自我感觉好得没边的家伙,笑着说:“可不是,赚大发了呢!”
于是,某人继续恬不知耻:“嗯,既然觉得自己赚到了,那以后就要对人家好点。再不能动不动就赖账,动不动就惹人家生气——”
石楠再也隐忍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没问题,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以后你叫我老公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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