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于跳级这件事,汤圆不愿意,因为她想按部就班地来,还要在高中时跟自己的死党一起奋斗。
秦陌也不同意,他的理由更简单,这是一种对现实的逃避,他拒绝当一个懦夫。
只是他郑重地拜托汤妈妈将他和汤圆调到别的班去。
“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会让老师后悔她现在做的一切。”他这么说,十分坚定。
汤妈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目光闪躲的女儿,缓缓点头道:“以你们到四年级暑假为限,如果你们做好,我去联系一下实验中学的校长,给你们入学测试。”
“那,我们要是做得不好呢?”汤圆对自己没信心,秦陌是数奥天才,她知道,但是她自己却是个五短身材,不偏科也没有突出的成绩。
汤妈妈看着女儿,眼镜片上闪着冷光看不到她的眼神:“我会让你们两个重新回到这个老师名下,老老实实过这两年。”
汤圆深深地打了个寒战,自己娘亲自己知道,那绝对是说得到做得出的人物,想当年娘亲带着全校公认的差生班,愣是把一帮不良少年调|教成了四有青年,其中的手段真是……惨不忍睹。她只是比较庆幸娘亲让她去的是实验中学,而不是前世那样让她顺利升学到了她所在的学校,然后过了苦逼的六年。
可是真的不能像前世那样跟死党在一起了吗?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秦陌则是毫无畏惧地看着汤妈妈,这一个多月语文老师的针对越来越烦人,偏偏她还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十分让人恶心。
爷爷说,不战而退是耻辱。
他不会是秦家的耻辱。
“而且我们新班的语文不能是她教。”秦陌说。
汤妈妈点头,自从女儿进了这个小学,她就在教育局开会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跟这个小学的领导拉关系套近乎,而那个领导人也不错,毕竟谁也没必要随便得罪人不是?给学生调班这种事对汤妈妈来说并不难,即便难,前路还有一个赵崇礼为两个孩子开道。
作为教育人,汤妈妈深知中小学教育对孩子人生的深远影响,她疼爱汤圆也喜欢秦陌,自然要为两个孩子排忧解难,但是既然孩子有心自食其力,她也愿意让他们飞翔。
两周后,秦陌和汤圆被调到了5班,带语文课的老师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脸上总是带着温温的笑容,讲课四平八稳不突出也不失职,就是很枯燥。而五班的班主任是自然课老师,因为带的是个不受重视的学科,这个班主任便总是撒懒不爱管事,五班在小学的风评并不好。
跟他们调出来的1班更是差距甚远,秦陌和汤圆是在一班老师得意的嘲讽中走进五班教室的。
而他们刚坐下。五班无人管的学生就轰得一声炸了。
“这是得罪老师给赶出来的那两个人!”
“别看了别看了,我听到一班人说他们特别讨厌,全班都不愿意搭理他们。”
“啊?那张老师怎么还要他们来咱们班啊?咱们班就那么招人厌啊?”
……
即便是成绩不好的学生也不喜欢被人明说他们成绩不好,即便是讨人厌的孩子也希望自己能跟招人喜欢的小朋友成为伙伴。
于是,到了新的班级体,汤圆和秦陌在人际上的关系仍旧没有改善。
Windows95已经在8月发行了,三个月后秦家花巨额买到了一部长城牌台式机,互联网这个词刚刚在报纸上出现,感受过光纤网速的汤圆不稀罕这个只要上网就占电话线的大块头,倒是秦陌对电脑表现出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于是秦家常常能见到两个孩子挤在一张转椅上研究程序的样子,赵叔单位有电脑,他也没什么重要工作回家完成,所以任由孩子们去玩,小秦阿姨有心尝试一下新鲜事物被汤圆哄开了,开玩笑,这大块头的辐射可是不容小觑的,小秦阿姨这胎刚刚坐稳,她可不希望出什么事。
“圆圆,我觉得你在电脑写的文章比作文纸上写的好些,”在汤圆都忘掉自己曾经投过稿的时候,出版社寄给了汤圆一封退稿信,里面附上了她寄出去的小学生作文。
汤圆本来想藏起来的,却被汤爸爸发现很是夸奖了一番,并且明言这出版社没眼光,怎么能看不上他姑娘的作文?顺便向左邻右舍宣传去了。
这边汤圆窘得要命,很多天不敢去看邻居善意安慰的眼神,那边秦陌拿过她的作文认真研读了几天,转头让她用word写了一个题目为“我的梦想”的500字作文,得出结论。
“呃,原来昨天你让我写那作文是为了这个?你怎么会想到的?”汤圆诧异地问,手打和手书写出文章的感觉当然不同,这点她在后来空间日志盛行的时候才发现的,而秦陌是怎么这么早就知道了?
秦陌用鼠标往下拖着看汤圆的作文,小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并不时地给她改几个word标红的错字错词:“我自己感觉出来的。”
“……”尼玛,这是哪里来的怪胎,她小时候可从没想过在电脑上打字啊,只会打游戏有没有>_
“你看看,这个软件很好用,有病句都可以改出来,等下我问问赵叔能不能借他单位的电脑给你打印一份,回头你再用钢笔抄一张寄出去。”秦陌把鼠标和键盘让给汤圆:“前两天见到少年报有创新杯的作文征稿,你可以把这篇寄出去试试。”
“创新杯?”汤圆有点气虚,要知道她最擅长的是胡编乱造,可不是如此正经的作文比赛啊亲!
“嗯。”秦陌语气淡淡,走回书桌铺开练习题就趴上去了。
这两天他忙得很,每天强迫自己半小时KO作业,然后固定玩电脑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做数奥练习题了。而今天他宝贵的一小时电脑时间还全部用来给汤圆修改作文来着。
“可是,我这个题目不创新啊……”底气越发不足,我的梦想这种题目早被写烂了好吗?而且她这篇当初是为了逗秦陌玩,写的梦想是当个恶婆婆啊喂,秦小爹你确定她这篇文投出去是为了获奖而不是砸场子吗>0
秦陌:“……”已经在算题而没理她了。
汤圆有些憋屈,但也不好意思打扰秦小爹做数学,她算是看出来了,甭管秦小爹跟她关系多好,他最亲的还是数奥题。
当秦陌从题海当中□□的时候,两张纸甩在了他面前。
“我抄完了,这回我再也不要寄了,你替我邮出去。”要知道最近很多人只要见到她往邮局方向走就会问她是不是又投稿了之类的,汤圆表示很烦躁。
秦陌没说话,默默地把作文纸叠起来:“晚上你再写一篇吧,多练练笔总会过稿的。”
“不要,我要找陈爷爷下棋,我好久都没去老槐树那边玩了,你陪我一起去。”这个臭小子又是一副跟数学拼命的样子,搞得小秦阿姨现在都着急地要给他找营养品来吃,八岁的小孩吃营养品说出去没得让人笑话。
最后,秦陌到底是陪她下棋了,不过最后的最后,汤圆在重压之下又挤出了一篇作文,这回有800字,是篇童话。
接下来的每一天,秦陌都会在自己做题的时候给汤圆安排作文指标,从百字短篇到千字散文她写了二十多篇,开始秦陌还会给她修改错字,后来汤圆自发自觉地顺手改了,也写出了习惯,甚至不用秦陌叮嘱她都会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
当然,她还是拒绝自己去寄信,每次都是秦陌去邮局将她的作文一封封寄到各地出版社和比赛举办单位。
1995年的12月17日,周日,雾。
在某小学外面冻得跺脚的汤圆听到教学楼传出铃声,趁着人小的优势急急窜了进去,一眼就认出那个走在前面的小男孩:“怎么样怎么样?都写出来了吗?”她吸着红红的鼻头,抢着要把他的书包背上,被秦陌拦住。
“写出来了,怎么样不知道。”他皱着眉头看她:“不是让你回去吗?我又不是不认路,一个半小时你就在外面傻站着,对面的饮品店你没看到吗?又想吃药还是想打针输液了?”
“喂……”秦小爹你不要说话跟我母上一个腔调好吗!汤圆瞪着圆圆的眼睛,不敢置信他对她如此忠诚的等待是这种态度:“我可是跟小秦阿姨说好要陪着你的,不过,你要喝饮料吗?我给你买去!”
不要怪汤圆狗腿,她现在对秦陌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这孩子在执着上有一股遇到南墙也要撞出洞来冲出去的狠劲。
秦陌是个正人君子,即便他知道只要赵叔一句话,一班的班主任就可能永远也回不到教师岗位,但他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让那个老师服输。于是,在汤圆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跨级报了数学奥林匹克比赛,三年级的学生参加六年级的考试,这样的违规操作恐怕也是汤妈妈暗中支持的结果,当然,比赛成绩汤妈妈是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去插手的。
汤圆突然对自己曾经因为死党而踟躇的心态感到惭愧。
她想到秦陌向汤妈妈许诺两年,这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他肯定不会只想着用跨级考试来让一个语文老师,一个班主任低头,那么秦陌到底想做什么?他又能做到哪一步?
汤圆心里有些兴奋有些激动,像是一辈子没有萌发过的活力在蠢蠢欲动,她突然想跟着这个只有八岁却已经比很多成人更勇敢坚强的男孩子一起长大,那一定比前世更加刺激,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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