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五月的阳光透过书房明净敞亮的窗户照射进来,深棕色的高大书柜带着沉沉的思绪看着房间里好似相机定格一般僵持许久的两人。
汤圆的脑袋越发地低,只觉得每一秒的流逝都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半晌,就在汤圆受不了要用玩笑把这个尴尬的场面圆回去的时候,秦陌疑惑地问她:“我拦着你了么?”
是没拦着……汤圆愣愣地说:“你不是反对早恋吗?”
秦陌舒展眉头,很是轻快地回她:“那你留晚一些不就得了。”
汤圆瞪大眼睛,什么叫留晚一些?而且他这个语气怎么听着有调侃的意思?拜托,她刚才是在告白好吗告白啊摔!
你当谁都是你,张嘴就能跟见第一面的相亲对象求婚啊喂!
她是认真的>_
“可是我现在就喜欢你,”汤圆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轻忽对待了,也没有刚才的羞涩矜持:“我不想你跟别的女生纠缠,看见宋温馨拉着你我就、我就会生气!”
秦陌此时是真的气定神闲,他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带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
自己为了告白翻滚了那么多晚上,这些天还连番生闷气,结果就换来他一句知道了?他知道个屁啦!
汤圆彻底暴走,真心恨不得咬他几口以泄愤。秦陌却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上,一双亮得慑人的眸子紧紧盯着汤圆隐忍怒气的脸:“我没有跟别的女生纠缠,所以你没必要为这些生气。但是圆圆,要想让我喜欢你,现在的你还不够格。”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却很坚定,坚定到汤圆听到自己血液逆流的声音。
“为、为什么?”她终于不再急躁,语调都因为浓浓的失落和挣扎带了微微的颤抖。
秦陌摸摸她的脑袋,笑得如夏花一样温柔:“我喜欢的女生可以笨可以懒,”眼神认真地盯着沉默不语的汤圆:“她需要知道她做什么我都可以帮她,但是她不能只靠依赖别人而活。”
“所以……你的意思是……”汤圆迟疑着问。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可以好好学习了,把心思放正,中考都考不过的人没资格要求更多。”秦陌松开手,转身走到书桌旁坐下:“还不来写作业?”
汤圆:“……”妈蛋,她刚刚告白被拒绝,现在还要跟他一起学习写作业,她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强好吗>_
“做什么去?”摊开课本,秦陌见汤圆赌气开门要走,沉声问。
“书都没带,写什么作业啊!我、回、去、学、习!”砰,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
秦陌的拒绝就像是一盆冷水,还带着冰碴子的那种,毫不留情地泼到了汤圆热腾腾的心里。
她只要一静下来就要想到他说的那句“你还不够格”,顿时就会恨得忍不住以头抢桌。想她当初也是中考小达人,实实在在考上重点高中的,他凭什么说她不够格!不就是几次小测验成绩下降吗,等她修炼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看到时候是谁瞧不起谁!!
似乎能感受到同桌的腾腾杀气,秦陌侧头看了下认真写英语卷子的汤圆,她眉头皱得死死的,嘴唇紧抿,一副要跟卷子干架的模样,比前几天的百无聊赖精神了不知多少。纵然她已经三天没好好搭理过他了,秦陌的心情却一直很好。
“错了,动词搭配副词,你这个是形容词形式。”他很好心地指出汤圆完形填空的错误。
汤圆将落在脸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拿过卷子上下一扫发现是有个空选错,当下又趴在卷子上涂涂改改,期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秦雷锋。
晚上放学,汤圆靠在车棚外面的栏杆上默背古文,秦陌推着车子走来,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她狐疑地接过,难道现在还流行送安抚礼物了?拆开看却是一对金属制的字母小夹子,狭长的夹杆上是两个单词,斜体的BEST ISHES,很简洁的设计。
“头发长了就别起来吧。”秦陌说,眼神瞟了一下汤圆已经变型的西瓜头,半长的头发遮着她的脸颊,让她在此刻显得特别乖巧。
汤圆气闷地卷卷自己的头发,一段时间没有打理就走形得不成样子,如果高考她还是上实验中学的话,那势必还得留短发。算了,这些都等到中考以后再说吧。
得亏汤圆平时在秦陌的敦促下学习成绩本来就好,虽然惫懒了几天,但基础还是在的,所以中考前最后一场模拟考试她发挥得特别出色。出了考场她就跟同班的女生交换答案,然后欢快地找秦陌表示如果这次她考进班里前五名,秦陌要给她一份儿童节礼物。
秦陌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很冷静地提醒表面谦虚低调,实际上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汤圆:“六一那天中考体育达标,你跑够分数要什么礼物都可以。”
汤圆听不得体育达标这个词,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半点精神也无。
这个体育达标是最近新出的政策,中考生体育成绩达到一定水平会有相应的加分,最高可以加到三十分,这在那些向来不把体育课当回事的老师眼里绝对是必拿的分数。
老师们信心满满:不就是测测握力跳远,跑跑八百米吗?傻子都会!你们要是敢拿不回这三十分,中考就要被人甩出好几条街。
学生们苦逼连连:可是亲爱的老师们,当初不让我们上体育课锻炼跑步的也是你们啊,跑步谁都会,但问题是在四分钟之内跑完的没有几个人好吗!!!
汤圆自然也在哀嚎的行列,她不是秦陌,往年跟着下部队军训的时候,她是能偷懒就偷懒,野外拉练秦陌和曹峰要负重五公里,她就毫无压力地蹭上小王哥哥的吉普车在终点啃苹果。现在秦陌可以脸不变色气不喘地在三分十五秒之内跑完一千米,而她却单跑四百米就要死在路上了。
体育达标真是中考生的梦魇啊>_
为了这三十分,汤圆每天早晨六点就要起床,跟秦陌到小区操场那里练习跑步。操场那块地不是规范场地,具体长度不可考,看着也就二百米的样子,所以每天汤圆都要绕着跑五圈才算完成任务。
开始汤圆是真的在抱怨,每天都要重复一万次要是能取消八百米考试就好了这样的话。可是某天,也许是前一晚秦陌复习太累,早晨醒来就已经六点四十五,他生怕隔壁那个懒姑娘也还没起,本着跑一圈是一圈的原则去叫汤圆到操场,结果得到面无表情的汤妈妈告知,汤圆一早就已经出门了。
而当他赶过去的时候,那姑娘已经不知道跑了几圈,整个人都在以一种鸭子上岸的姿态拍打地面……
秦陌蓦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六月一号星期四,所有的小学都放假,汤圆和秦陌幸运地被分在了实验中学参加体能考试,男生组比女生提前一些,秦陌让汤圆先去空地热身,他自己就先到候考地点排队了。
汤圆身边只有几个是同校的学生,但大多都是熟面孔却不知道名字,她只能自己找了个荫凉的地方做几组高抬腿。
然而三十一组的高抬腿还没抬完,她忽然站定,脸色煞白,夹着腿僵直地拿上背包去了卫生间。
靠啊!汤圆躲在厕所里忍不住爆粗口,早不来晚不来,你要不要这么爱凑热闹!
少女初潮的周期本来就不准,提前和错后十分正常,但也没有在跑步前……这样给自己难堪的吧!要知道这个体育测试有为特殊时期女生请假的制度,但是要提前几天把名单报上去,回头参加补考就好。因为补考的时间是考试时间一周之后,那会儿正是汤圆正常的特殊时期,所以她自然不会把自己往枪口上撞。
可谁知道,这枪口像是瞅准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了呢?
她开始认真思索要秦陌顶着假发替她狂奔八百米模糊了表情的场景……
幻想终归是幻想,十分钟后汤圆还是乖乖地站到了起跑线外。哨声发令,汤圆在一开始还能记得调整呼吸和步伐,但是她现在身体发软,跟了一圈之后就被无情地甩在了队伍的后半部分。第二圈汤圆哼哧哼哧地跑到一半,尖锐的刺痛突然从小腹穿入骨髓,她脚一歪差点没摔在塑胶跑道上。
“圆圆!”有人过来,看见她脸色不对想伸手把她扶下来。
汤圆哪里肯依,还有不到二百米了,虽然看着像遥远的西天,但她不跑完对得起跑过去的那六百米嘛!?此时,汤圆一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肺里就像在拉风箱,满口血腥味一句话也说不出。
秦陌看她满脑门的虚汗,偏偏还顶着青白的脸色坚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若是平时的体育课期末考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拉着汤圆跑,现在每隔五十米一个监考人员,秦陌生怕他这一出手就给汤圆判个违规出局。
“就要到了,你跟着我的步子跑。”秦陌看了看前面人头攒动的终点线,不少女生已经跑完被陪同的人扶着走路缓神。
汤圆眼神涣散地看了看标红的终点线,咬了咬牙开始加速。
“4分03!”刚到终点线记录老师掐着秒表喊出成绩。
话音刚落,汤圆脚下一软直接摔在了秦陌身上,好在秦陌有先见之明随时关注着她才堪堪没教她躺倒在地。
“啊,她脸色太差了!”有人在旁边轻呼一声。
汤圆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小腹的锐痛还在继续,绞得她肠子都要断了似的。
“你赶紧送她去医务室。”掐表的体育老师指挥秦陌。
秦陌也不敢拖延,在别人帮助下把早就没力气的汤圆背到身上就快跑着往医务室赶,心里还暗暗自责,他考完要是没去喝水直接来找汤圆就好了,早看出她脸色不对就该让她下场。
医务室平时还算清静,今天因为有体育测试,不少女生来这里蹭葡萄糖,只是这会儿该考的都考完了,人也渐渐少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女校医瞧见秦陌满头大汗地背着汤圆进来连忙问。
“她刚跑步的时候就脸色很差,您给看看是怎么回事?”秦陌将几乎半昏过去的汤圆放到床上。
“先别让她躺下,刚跑完就躺着对呼吸不好!”校医说着就去准备急救用品。
秦陌看怀里的汤圆只有进气没出气了急得不行,却也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掏出手绢给她擦汗:“圆圆?圆圆?”
汤圆是疼却不是死了,支吾一声权当回应:“下回……是不是,还要补考?”现在她比较关心这个问题:“那我的礼物是不是没了?”
秦陌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她还惦记着儿童节礼物:“你跑完了不用补考,想要什么礼物你说。”
汤圆搂紧他以期能抵抗疼痛,张张嘴也没说什么话出来。校医进来本想说让秦陌出去等着,看女孩那难受的样子也没说出口,低声问了问情况便给汤圆服了两片止疼药。
“这药有镇痛作用,她可能一会儿要犯困,你让她睡会儿,一个小时左右叫起来就行,没啥大事。”
秦陌刚才也在旁边,知道了个大概便放下心来,对校医点头说了句:“谢谢老师。”就专心看顾着赖在他怀里不肯出来的姑娘。
“……你要困了就躺会儿,我去接热水好不好?”秦陌耐下心哄她。
“不好,等我睡着了你再去。”止疼药没这么快就有效果,她才不要一个人在医务室忍受疼痛。
秦陌无奈,坐下来老老实实抱着她,直到现在汤圆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虽然知道这是突发事件,他还是有些懊恼没能一开始就注意到她的不对。
汤圆知道自己告白遭拒,其实挺没理由还跟秦陌这样歪缠的。但是要她跟秦陌拉开距离,她又实在做不到。就像那会儿明明还羞恼他的拒绝,可是只要看他还记着自己头发长了给她买发卡,汤圆心里就越发放不下他。
“秦陌……”她默默地握紧拳头,头埋得深深的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我知道我一点儿也不好,不能让你喜欢。可是,可是你能不能先等等我,先别喜欢其他人行不行?”周围的女生中江沧沧是省级演讲比赛特等奖,身上还有无数的奖项光环,宋温馨也经常参加各种比赛,周一校会上常常能听到校长对宋温馨的表扬。
可是反观她自己,到了初中投稿作品几乎没有不说,成绩还一直不温不火,若不是老师给了她演讲比赛的名额,她恐怕就更没有存在感了。
如果江沧沧宋温馨那样的女生还没有资格得到秦陌的喜欢,汤圆就更不会有机会。
医务室安静了好一会儿,秦陌看了看不再出声的汤圆,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熟了,便动作很轻地将她放倒在床上,盖上薄被。
梦里的汤姑娘眉头依然没有舒展,似乎是疼又似乎为什么事而困扰。秦陌拉着她的手,忽而想到两天前模拟考试成绩出来,为了不影响学生的体育发挥,班主任并没有当场宣布成绩,而是私下找了秦陌,告诉他汤圆这次考得很好,有两科都是班里第一名。虽然班主任不知道汤圆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希望秦陌能帮着汤圆稳定成绩,就剩下最后一搏,保持这样的水平直升实验高中绝对没问题。
这姑娘总是说她能力有限,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潜能有多大。
秦陌摸了摸她犹自有些热的脸颊,眼睑低垂,忽而俯身吻了吻汤圆略显苍白的嘴唇:“儿童节礼物,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两只真是要卡死,嗷嗷,居然从昨晚耗到了现在,真是太欠虐了>_
谢谢零色的地雷,好感动~~~
亲们儿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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