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这种名不见经传的风景区,有冤大头愿意花钱拍快照的情况已经不多见了。因为做了开门第一场生意,老大爷笑得嘴都合不拢,冲洗了两张给他们,又回到自己的座位挥蚊子去。
汤圆盘腿坐在大石头上看那个照片:“你怎么这么高了!”她头顶才与秦陌的肩头齐平,这不科学!想当年他还是个比自己矮的小冬瓜啊。
秦陌一早就把照片收起来了,将背包放在她身边,揉了揉姑娘有些乱的头发:“这算什么,曹峰现在比我还高。”包括开学军训,秦陌一共在部队训练了三个月,他又是长个子的时候,个头几乎一天一变。而曹峰因为力气大人也能吃,长得比他还快,两人现在都到了一米八以上。
若不是因为老师偏袒他们两个学习成绩好的学生,他俩是注定要在班级最后一排蹲守到底了。
汤圆有些沮丧,来了姨妈之后她的身高虽然也有涨幅,但很不明显,现在还是徘徊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和秦陌一比就显得越发矮小。
他们爬到的是这座山比较高的峰头,上面有不少来爬山健身的人,汤圆不是很喜欢这种乱糟糟的环境,尤其是脚下一堆火腿肠皮和瓜子壳的时候,更让她觉得有些破坏兴致。
“咱们去那边看看吧?”她指着不远处一个小山头,因为山道没有铺石砖,所以几乎没有人从那一侧上来,而且还能看清山下村庄的房顶。
秦陌叮嘱她好好看路,前边都是山坡,上面铺着厚厚的枯草,谁也不知道下面是不是空的,一脚踩塌很危险。
汤圆对他的谨小慎微吐了吐舌头,率先过去,即便矮一些,那边的景色却不比刚才地方差多少,因为安静,甚至能听见鸟鸣。
这种小土山,追求的不就是个自然吗?要是到哪里都要忍受人声鼎沸,那真是太没意思了!
“我们那天吃烧烤的地方跟这里差不多,感觉很空旷,虽然人也很多,但没有这么吵。”汤圆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语气里的怀念和感慨。
她旁边的秦陌微突的喉结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烧烤摊上灌酒划拳的声音竟然还没有游客爬山聊天的声音吵,这估计是因为心情不同吧。
……
这座山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两人在山顶逗留了一会儿,减轻些负重就往山下走。鉴于上山时都没来得及看沿途的风景,汤圆这次说什么也要慢慢下去。
然而下山走台阶,再没有比汤姑娘更能折腾的了,为了弥补上山时没看风景的缺憾,她一面跟秦陌说笑话,一面从山缝里找野花,或者去没有台阶的土路上“抄近道”。秦陌吓得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生怕这姑娘一时兴起从哪里跳下去摔一跤,那就麻烦大了。
总算安全到了山脚下,一看表刚下午一点,坐车回市区还能赶个午饭的晚场。
“吃了饭,陪我去买手机吧。”秦陌突然说,看汤圆傻乎乎抬头的样子,噙着笑刮下她脸上米粒。
“怎么想起来买手机?”这家伙一向是老师眼中的乖宝宝,所有纪律都要严格遵守的,主动违纪还真是很少见!
“总不能一直用曹峰的,不太方便。”而且学校藏手机的学生多的是,加他一个也没什么,只看谁藏宝的功力深厚了。
汤圆深以为然,以前她就想劝秦陌买个手机,但因为他学校管理严格,只觉得劝说也没用,就没浪费口水,只是有些时候还是留个手机在身边方便啊。
秦陌买东西很快,等汤圆纠结完这一款和那一款哪个更实用好看便宜功能全之后,就果断付款,别的一句也没有多问。
既然进了商场,那顺道转转别的专柜也就理所应当了。
只是到了别的楼层时,汤圆要解决个人问题,让秦陌在外面等她。卫生间挤满了人,汤圆排了十分钟的队才得以解脱,然而她出去的时候并没看见秦陌的身影,估计是等她等得无聊去附近转了。秦陌新买的手机号还没开通,她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就开始自己找。
转了几圈没见到秦陌,却看见了一个熟人。
沈婷婷又是一身成熟打扮,带着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在逛珠宝专柜。汤圆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毕竟她跟沈婷婷也不是很熟,最后一次还有些不欢而散,于是她有些鸵鸟地想,如果沈婷婷发现她就招呼一声,没有发现……没有发现就这么过去好了。
“……姐,你别买这么多,要不然爸爸会怪你的。小澜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跟她客气这不是见外嘛?”个子稍矮的女生急急地拦住沈婷婷接过服务员开票的手。
另一个女生也说:“是啊,婷姐,咱们第一次见,我哪好意思收你的礼物。”
沈婷婷满不在乎:“你是小悦最好的朋友,送你件礼物有什么?再说,今天还是你生日,就当给你买生日礼物了。”
叫小悦的女生一脸的感动,抱着沈婷婷好姐姐、好姐姐地叫不停,连旁边的服务员都说没见过感情这么好的姐妹。
汤圆在一旁等着她们过去,抬眼看见她们手里大大小小拿了七八个品牌袋子,听话音这都是沈婷婷大出血的结晶,又感叹了一次社会贫富差距实在太明显了。
秦陌其实没有走远,只是刚才在顾客休息区坐了会儿,出来就不见汤圆,现在赶来看她躲在角落里,忍不住道:“怎么了?去厕所遇见仇人?”
“哪里是仇人,明明是土大款。”汤圆说,顺便把沈婷婷的事给他讲了些。
“你说的就是那个沈悦姐姐?”他话音未落,沈婷婷走过去的地方就传来一片喧哗,接着是男人大嗓门的争吵,汤圆不爱凑这个热闹,秦陌也没看戏的心思,两人正想换个楼层去逛,却不防有听到沈婷婷的声音。
“去看看吧。”虽然见识过沈婷婷犯二的程度,但到底是认识的人了,汤圆没有走开的道理。
秦陌道:“你别逞英雄往前面冲,什么事交给我。”
汤圆吐吐舌头,一副受教样子,还说:“没关系,沈婷婷有人帮着,到时候给聂冰打个电话就好,这业务我熟。”
秦陌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两人赶过去的时候,商场那一块空地就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秦陌拉着汤圆在外围站着,他个子高勉强能看到内里的情况,然而目光落在沈婷婷身后两个女生身上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我看见沈悦也在,你可以放心了。”毕竟沈悦跟沈婷婷关系更近一些,汤圆这个摸不清状况的还是不要随便搅和进去得好。
沈悦?汤圆并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在聂冰告诉了她沈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以后:“我还是去看看好了。你跟她是同学,还是别露面的好。”接着没等秦陌拦她,就飞快地挤进去。
“……你这个女人发什么疯?觉得有两个臭钱了不起了?”男人扶着一个五十多的中年女人,对沈婷婷怒目而视。
沈婷婷还没说话,旁边的沈悦已经道:“我姐姐就是无意碰了下,又没出什么事。”说罢她低声对沈婷婷道:“姐,你别理他,这看着就像讹你钱的!”
汤圆刚才听了会儿,隐约知道是沈婷婷撞了人,直接甩了几百块就想走,结果被那家人拦住,非说不要钱,就要她道歉,沈婷婷不干,就这么僵住了。
人家摆明了说就要道歉,说句对不起又怎么了?汤圆看不惯沈悦挑唆的样子,因为秦陌也表示过对沈悦的反感,她对沈悦先入为主的不喜欢,现在看她拿了沈婷婷买的东西,还教唆沈婷婷跟老人吵,汤圆就觉得有些过分。
不管有意无意,撞了人说一句,谦让下就能解决的事,何苦搞成这个样子?
“沈婷婷!”她看沈婷婷被沈悦说得脸上怒容更盛,硬着头皮出来:“没想到这里也能看见你?”
“汤圆,你看这家人怎么回事。撞了他们我也赔偿了,怎么还死赖着不走!”沈婷婷一贯喜欢拉人评理,见了汤圆哪有放过的道理。
汤圆勉强笑着对那个中年女人说:“您没事吧?”
女人没说话,扶着她的男人先说了:“现在知道问了,刚才干什么去啊?”他火气很大。
汤圆要说什么,被跟着进来的秦陌一拉,她转头看去,几个一直在外面站着不动,穿制服的人立马讪讪地笑着上前。
“大家都消消气,商场人多,难免有些摩擦。”部门经理过来和稀泥。
“他怎么现在才来?”商场出纠纷,他们维持秩序的不该第一时间出来吗?
秦陌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门:“就你笨,都跟你说过多少遍,遇到事去找该对事情负责的人,把自己搭进去那是帮人吗?”这是他在汤圆跟初中班长生气的时候就说过的。
汤圆耷拉着脑袋,很是受教。
“……我为什么还要道歉?”有工作人员出面,现场没刚才那么乱了,所以尤其显得沈婷婷的声音尖锐。
那几个工作人员围着她小声说什么,沈婷婷满脸的不耐烦。
既然有人管,汤圆这个连打酱油都不算的龙套自然该退场,她看着沈婷婷身后跟同伴窃窃私语的沈悦,越发觉得聂冰推测的没错,遂把这件事跟秦陌略说了说。
秦陌皱起眉,不赞同地看她:“这都是别人家的事,你就是知道了也帮不了什么。既然你说的那个聂冰如此热心,他为什么不亲自去做?”
“可能……因为他是男生所以不方便?”
秦陌冷笑:“这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的?愿意就方便,不愿意有一万个理由在呢。”
汤圆看出秦陌的不高兴,连忙打住这个话题不再说了。她想把他送到公交枢纽,再自己坐车回家,她到家还早,但秦陌却是要赶两个小时公交车的。
然而秦陌不由分说地跟着她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先把你送回去,要是不看着你,还不知道你又要惹什么祸。”
汤圆撅嘴表示抗议,但是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秦陌直接将她送到了楼下,虽然只是过了三四个月,可这里的摆设还是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他住了七、八年的小区,现在已经没有他能停留的地方了。
该分开的时候,总会到来的。
“圆圆。”秦陌低头以唇贴着汤圆的额头。
即便隔着厚厚的刘海,汤圆还是感到了灼热的温度,和以往他亲她额头的感觉完全不同,汤圆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足足半分钟,秦陌才放开她:“晚安。”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被汤圆拉住了胳膊。他挑起眉头询问她还有什么事。
汤圆踮了踮脚尖,发现高度不够,拉着他就到小区楼后的花池,踩上花池的围栏方才能与秦陌平视。
“怎么了?”
“我、我觉得你这样不公平。”每次都以身高差偷袭,害得她反应慢,连何新怡都看不过去,这次他甭想就这么蒙混走人!
“那你想怎样?”因为楼后阴影处很黑,秦陌挡着月光,汤圆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她的表情在他眼里却一览无余。
汤圆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说:“我也要亲你。”说着她屏住了呼吸等秦陌回答,却没听到任何声音,十月的夜晚便是连蟋蟀都已经不再歌唱了。汤圆试探着、一点一点地凑过去,在离秦陌脸颊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下,她已经能感受到他轻浅的呼吸,还是没听到他说话。
索性闭上眼心一横,很轻很轻地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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