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欢如梦

第56章


    到头来,他想让那女子痛苦,却反噬过来,变成自身的痛。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方乐衡看着面容一日瘦过一日的祁清,担忧的抱着那骨瘦如柴的男人,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宽慰他。
    “阿姨,我爱顾嫣,可是说到底是我害了她,我逃不过良心的谴责,更逃避不了自己的心。阿姨,顾嫣若是……若是不在了,请你帮把我和她的墓碑刻在一起。”祁清恍惚的望着白色的墙体,又像是看到了顾嫣对自己微笑的容颜。
    多少天了,已经一星期了,都没有任何程康和顾嫣的消息,他已经得知自己屋内发生枪战的事情,那么多的弹壳,谁能逃脱过呢。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欠那个女子的只能用命还。方乐衡被祁清这句绝然的话吓得呆住了,自己的自私害的祁清产生误会,而伤了顾嫣,如今最该赎罪的人是她,是她啊。
    “祁清,阿姨才是那个罪人,是要下地狱的那个人,顾嫣和你都不能有事。”方乐衡趴在祁清的肩头老泪纵横着。方乐衡看懂祁清眼内绝望和坚决的光,他是要陪顾嫣去死。
    “不,阿姨你是世界最善良的人。就算阿姨寿终正寝了,也是要上天堂的。”他多天不笑的脸上轻轻的扯起微笑。
    “当年和你爸爸发生婚外情的,是我,是我。所以姐姐才会自杀。”方乐衡心脏最后一点的堡垒终于完全崩塌,她如此黑的心肠,怎么可能上天堂。像她这样的人,即便是死了,也会被打到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吧。
63.-第六十三章 少女的祈祷
    不知是上天太厚待他们,还是说程康的枪法太好,他其中的一枪,没有打中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射中了那疾驰的轮胎,他们的车再也没有追上来。
    他们没有去医院,程康带她来的地方还是她那次他带她来的地方,那么温暖的地方,接下来的事情让她觉得那么惊怕,她的心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冷的像是被冻结血液不在流动了,程康正拿着消过毒的尖刀,准备刺在肉里,要把子弹剜出来,那么多汗水像是水一样从他光裸的上身混着血水流下来。
    然而子弹是从他的后背射入,从前面并不容易取出,只好由顾嫣帮忙,她的手颤抖着,看着那处流着血水的地方,血肉模糊的地方,在男子镇定的声音中顺着他的指引,刀子转动着,耳边有类似肉体和金属切割的声音,她强作镇静,用镊子终于把子弹取出来,弹壳落地的时刻,她才呼出一口气。
    她庆幸程康是医生,知道自己如何取子弹,然而她不知道,即便他不是医生,年少的他已经学会这些基本的技能。
    储备箱里有各种各样的药,倒是不怕。
    她看到男子终于因疲劳不堪和强忍住的疼痛而瘫倒在雪白的地毯上时,替他抱了被子为他盖上。
    他又是谁呢?这个在取弹过程中,强忍着没有喊出声的坚毅男子又是谁呢,他是教室里用画笔轻描她轮廓的万人迷教师吗?是医院里笑容迷人的和蔼医生吗?
    她从他的眸子里看出来的蓝色,是冷色调的,对着除了她之外,一切的事物全是冷然的。包括在路上,他拿着枪毫不留情的往后面的车上射出的那几枪,他温润如玉的脸上终于也有了那番冷酷无情的情绪。
    他睡着的这刻,安然的样子让她下了个决定,不管他是谁,他做了什么事,她都会跟着他。他每每都在关键的时刻救了她,上帝如此刻意的安排,她的心便是陪伴他一生一世。
    她伏在他的身侧,看着他脸上那极淡的笑容,终于也睡着了。然而当她醒来的时刻,她已然呆着列车车厢内了,身上已经和对面的男人一样焕然一新。
    他浅淡的勾起还苍白的唇角,对她微笑。
    他告诉她:“带你去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她听到他清越的声音,回以世间最灿烂的笑。
    那么雪白的衬衫下,谁知道呢,此刻他的肩膀上还绑着厚厚的纱布。里面说不定已经渗出了血。
    火车很快,几乎看不清外面的景致,而且车厢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布局很明亮、干净、简单,这应该是在动车上。
    她关切的低声询问:“还好吗?”
    “不要紧。”他还是那般温和的笑,那种让人安心的笑。就像是此刻正在地平线上升起的一轮红日。
    冲出地平线后,用光和热照耀万物,供绿色植物进行光合作用,供人们温度。她如何都想不清,这样的男子会杀人,会举着枪冷酷射杀人时,眼睛不曾眨过一下。
    列车外闪过的大片绿油油的稻田,层层的碧绿的麦浪,在风中轻轻舞动,江南水乡的如水佳景,种植莲藕的一汪汪荷塘,如顶着绿草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浅溪里,田埂上长出的野花,摇曳生姿,那么美的景致再她眼里都比不过男人唇边笑起时的荣光,瞳眸里如那抹若有似乎的蓝,让他更加俊美无双。
    不管这列车是否开往四季如春的地方,只要与他在一起就够了。有他陪伴自己,那么余生不论是哪里,她都甘之如饴。
    她担心这一切不过是美梦,还没有醒来的美梦,车一旦到站,一切就结束了。
    车厢里的音乐柔和而哀伤,开始是一段教堂钟声敲响的声音,接着低哑的女子嗓音吟唱着:“沿途与她车厢中私奔般恋爱……唯求与他车厢中可抵达未来,到车毁都不放开……然而天父并未体恤好人,到我睁开眼无明灯指引,我爱主为何任我身边爱人,离弃了我下了车你怎可答允。”
    对于因为喜欢某些旋律较好的粤语歌的她,恰巧学过这首少女的祈祷,不过她学习的那首旋律似乎和这个不太一样,从声音来听,不像是一个人。而此情此景,她听的几乎落泪,这个倒是比杨千嬅版本的少女祈祷更能触动她的心脏似的。
    她即便是极困,她也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怕就像歌词里唱的那般,到她睁开眼,男子就离弃她独自下了车。
    她神经质般的为自己实在挨不住而睡了一会儿,便猛然惊醒而感到恐惧,看到对面的男人还在,便又放下心来。他发现她几乎最多睡上半小时就会醒来,会惊叫一声他的名字。他以为只是发生这么多事情,她一时并不能适应。所以只是安慰性的把娇弱憔悴的女子拉入怀中,抱着她,让她安心。
    “没事的,我在这。累了就睡吧。”他轻拍着她的肩膀,并不知那车厢里播放的广东方言唱的歌曲里到底唱些什么,只觉得做催眠曲也好,起码比暴躁的韩国舞曲强多了。
    顾嫣靠在他温热的肩上,嗅着他身上干净的白衬衫洗衣液的味道,混乱惊怕的心才得到一丝安慰般,渐渐的不再剧烈跳动,而是均匀的呼吸起来。
    而程康一路上只是闭目养神,困了也是半小时就醒来,而且全都是浅眠,他时刻保持着警惕,他的命和这个女子的命现在全在他的手里,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女子柔若无骨的身体靠在他的胸膛,他胸中荡漾起微温的暖意,苦笑着,如果列车一直开下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让他们永远都呆着车厢里,不用面对事实,只是这般互相靠拥。
    可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他此刻终于明白父亲,自从踏入了是非纷争的局里,便停不了,不是不想停,而是一旦趟入浑水,让你根本停不下来,浑身泥泞的你必须与之争,抢,杀,保持稳固自己的地位,才能安然的活下去,为那些依附于你的人活下去。
    他生活在这种家庭,始终逃不过,父亲只是拼尽了全力,让他安静的在社会上活着,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为了他那坦然的安宁生活,他的父亲付出了多少的代价,死了多少的兄弟,他想他现在才有所感触。
    所有的事情,本以为看似平平无奇的,只有经历了才知那不过是表面罢了,隐藏在背后的滔天巨浪只有弄潮的水手才看的见罢了。他的父亲便是水手,扬起风帆,与巨浪斗着,保护着他们在船舱里能安然入睡。
    前路再渺茫,艰辛他都必须的行下去,他放弃了,要么死的是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要么是他自己,不过早晚罢了。
    列车还是到站了,地点时W城,由于地处南方的高原地带,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它独特的气候条件,天气常暖,繁花开到荼蘼。
    而程康带着自己并不是漫步在人迹罕至的阡陌,也不是热闹的人多的风景名区,他带她到一处寺庙,询问了小沙弥一些事情就带她匆匆离开了。还来不及真切体味这春夏之交的明媚,他们又搭上另一辆大巴,沿途颠簸的驶往另一处。一路上她从车窗外擦身而过的有奇石怪松,泉水清澈,镶嵌山中的古建筑阁楼,穿着颜色鲜艳服饰的外族少女,她渴望就停下来,与最爱的人定居此处,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与世无争,凡世的恩怨仇恨都抛诸云霄,她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男人看到女人眼中的期盼和热切,微笑的说:“带你去看看玉龙雪山。”
    人总是不知餍足的,如果心中的希望成真了,便会要求更多,她本是要求跟他在一起就好了,可是如今又盼望着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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