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一帆并不是没有感觉到唐宁的不对劲,但在他看来,这个年龄段的女孩,都特别容易有心事。一直落在杂志上的双眸终于抬起,看向对面的女孩,只见她白皙纤细的食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玻璃杯身,看着窗外的眼睛落在远处不知名的点上,粉色的唇瓣淡抿着。
骆一帆墨眉微挑,将手中的杂志合上放在桌面上。
“小宁。”略显冷清的男中音响起,成功地让对面那个神游天外的女孩回神。
凤眸眨了眨,然后回头,对上男人的那双琥珀眼,“嗯?”
骆一帆神色有些莞尔,“你来RedGarlic,除了送来一瓶葡萄酒之外,就是来发呆的吗?”
唐宁偏头,眼睛瞅着他,反问:“不让吗?”
“当然让,但你这样闷不吭声,我会以为你有什么烦恼。”骆一帆心底微叹,他并非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唐宁的关注。似乎有时候有的事情,当发生的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影响力却一直都留在心里。
唐宁闻言,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高兴。她的神色流露出几分欢喜,凤眸微弯地瞅着骆一帆,“你担心我有烦恼?”前一刻还有些黯然的小脸,这一刻忽然就发亮了。其实她面对骆一帆的时候,心里还是会不自觉地有点紧张。
“不是我担心,而是你的烦恼似乎都写在脸上了。”骆一帆的琥珀眼这回染上了几分热度。
唐宁一怔,忍不住抬手轻触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想了想,她笑起来,“骆一帆,你别胡说了,就算我有烦恼,也不会写在脸上,你胡说。”
这么说来,就是真的有烦恼了。难怪她看着就是清减了些。
这时,原本还有着几分颓然的唐宁,忽然打起了精神,声音轻快,“骆一帆,我对咖啡屋后面的那个园子,很感兴趣,你可不可以让我去看看?”
过于跳跃的话题,让男人眼中带着几分狐疑看向她。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脸上带着几分希冀的神情,“虽然很唐突,但你让我去看看好不好?圣诞节那天晚上我有留意到园子的整体轮廓设计,虽然看不真切,但是我觉得肯定相当好看的。”
骆一帆失笑,“你这么想去看?”
“当然。”如果骆一帆愿意,这也算是某个意义上的登堂入室呢。
骆一帆望向她,神色有些似笑非笑的,好像是察觉到了些什么事情一样。她其实真的挺聪明的,有的事情虽然还不能做到滴水不漏,但小小年纪就这么藏得住心思,委实是个人才。
唐宁被他似笑非笑的神色弄得有些不自在,顿了顿,她干脆摆起大小姐的架子,露出一个娇蛮到不能再娇蛮的神色,以掩饰自己心里的窘迫感。她站了起来,用十分骄横的语气命令说道:“骆一帆,你以为你可以在随随便便勾起我的好奇心之后,半点责任都不负吗?赶紧的带我去!”
看着她的样子,骆一帆原本隐在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浓、加深。不知道唐宁有没有发现,她越来越不自觉地在他面前展现出更多的自我,当然也包括更多的小任性。但他……不讨厌,甚至会觉得可爱。
绕过RedGarlic,就有一条廊道,长长的桧木廊道,两侧是被精心种植的花草,通往园子,园子里的花草都被修建得很漂亮,有的是相互依偎的两个人,有的是一些小动物,在花草中,还有精心设计的凉亭。
唐宁跟着骆一帆走在廊道上,这个地方真的很精致。可惜现在是冬天,如果是夏天,赤着脚走在桧木地板上,也不会觉得凉。
“这里果然跟我想象的那样,相当好看。”而且布局合理而精巧,一草一木都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骆一帆没有说话,唐宁又问:“骆一帆,我可以到处走走吗?”
骆一帆点头。
既然得到了主人家的允许,唐宁也不客气。桧木廊道绕着整个园子而建,她走到廊道的尽头,然后坐下。廊道的尽头是一个人工湖,湖里养着风水鱼,在一边还有一桶鱼饲料。唐宁眨了眨眼,然后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鱼饲料,有些心不在焉地往下洒。那些鱼见到有吃的,很快围过来,争前恐后地在下面抢吃的。
骆一帆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的那桶饲料取了过去,“不久前才喂的,你别再喂了。”
唐宁侧头看向他,手还是不安分地往桶里抓出一把饲料。
骆一帆面无表情地说:“上次花谱也是像你这样喂,撑死了三条鱼。
“……”好吧,她最近心情不太好,一个不经意间下手可能也没什么分寸。
唐宁默了默,掬着一把饲料在手里的小拳头在半空顿了一下,还是将饲料放了回去。风水鱼也有被观赏的价值,将它们撑死了是很罪过的事情。
“你们学校已经开始放寒假了?”骆一帆问。
“还没有,但已经差不多了。”寒假是很快就要到了,原来她到来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其实这一年多的生活里,还是很惬意的,她远离了罗晶晶,彦靖向她表白,她拒绝了。对于彦靖,其实她也会觉得有点抱歉,但是她想,他会好起来的。当初彦靖对唐宁那么好那么专情,都能被罗晶晶逆袭成功,可见彦靖的心意也并不是那么坚定。
想到罗晶晶,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两人撕破脸的那次见面。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并不属于她,是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难道要她放弃唐宁的身份?
忽如其来的想法,让唐宁忍不住抬手覆在额头上,最近真的有够失常的,动不动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相信每件事情的发生都会有它的理由,当她成为唐宁的这一刻开始,这个世界原有的轨迹就已经偏离了最先的轨道。
人如果非要为自己找不自在,那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她不是那样的。
骆一帆坐在她身旁,侧头看向她,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寒假有什么安排?”
唐宁说:“年底了,我阿爸说公司要出年报,让我去跟着大堂哥学习。”停了停,她又说:“我要带着林夏同学一起去。”因为她问过唐爸爸了,唐爸爸说既然是她的朋友,也那么好学,那就一起去。唐爸爸总是乐于给每个年轻人努力拼搏的机会。
“你呢?骆一帆,春节快到了,你是回英国还是去香港?”听大堂哥说,骆一帆是英国和香港双重国籍。
骆一帆微笑,“暂时还没定下来。”
唐宁眨了眨眼,然后点头,“哦,这样。”她看着还聚在她面前的这些鱼,这些鱼还不死心,还没散去,在等她放吃的下去。好像任何事情都会产生一种依赖,就像这些鱼,因为人常常在这里喂食,所以这边稍有动静,它们就跑过来这边等吃的。等不到也要徘徊上那么一会儿,再离去,生怕会错失了什么的感觉。
其实有时候,人也会这样、因为一些事情想不开,所以就错失了很多原本不会错失的事情。其实她终于发现,自己以前刻意不去想的问题,当被罗晶晶提起之后,即使她告诉自己不要纠结,偶尔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但是,这些事情并不是她的错,她根本没必要去纠结。既然她现在是唐宁,唐宁也是她,她也一直很珍惜眼前的一切,努力地生活奋斗,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有足够的力量守护这个世界的亲人,其实她并没有愧对任何人。
这么一想,唐宁觉得连日来困扰她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她转头看向骆一帆,问:“如果你春节不在J市,那咖啡屋还开吗?”
“不会,花谱也要休息。”
唐宁侧头,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膀倾泻而下,她脸上带着甜笑,好奇问道:“骆一帆,其实你真的只是个咖啡屋老板而已吗?”
威风吹过,带动她的发丝,有几缕还撩过骆一帆的俊脸,其实不止撩过他的脸,也像是一根羽毛一样,触及他的内心,让他的心有些微痒。他想抬手将那几缕调皮的发丝捉住,但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还是没有动作。
他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唐宁摇头:“我觉得不像。”咖啡屋的老板要天天看那么多文件,然后还经常对着个电脑不知道要干嘛?一旦发现自己对骆一帆的感觉之后,唐宁回想起以前很多次她来RedGarlic时遇见骆一帆的场景。她时常有看到他皱着眉头,好像是为什么事情而烦恼一样。那种表情,她在自家书房里也常看到唐爸爸有,工作的人都会有那样的表情,好似连皱个眉头,也非常认真。
骆一帆只笑不语,这时候唐宁站起来,沿着桧木的廊道往回走,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神色俏皮:“这个园子,会不会就是你设计的?”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骆一帆也站了起来,走至唐宁身侧,颀长的身躯斜倚在廊道的柱子上。
唐宁见状,眼睛睁大了,不可思议的语气:“我真的猜对了?那天我有看到你给大堂哥的素描画,你有美术功底,所以我猜你是从事设计行业的。原来我一猜就对,太棒了,我要去买彩票!”
她的话让骆一帆忍不住笑起来,“你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我最近运气真的很好,平安夜的时候遇见你,然后现在又猜到了你的工作。你说,我运气是不是很好?”唐宁又笑弯了眼,反驳他。
骆一帆的目光不经意就落在她红润的唇上,然后毫无预警地想起了圣诞夜晚上的那一幕……他的心跳似乎因为想起当时几乎要失控的理智而乱了序。男女之间的吸引力,以及被她所牵动的情绪,有时候并不是刻意不想,就不存在的。
譬如现在这样看着她,他的心情就有些微乱。心底微微叹息,他淡定地别开了眼,笑着说:“现在时候似乎不早了,你跟司机说几点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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