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淡淡妆成

  杜若愣愣地看着决明，问道：“决明，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华儿中了毒的？”
  决明微微一愣，不知道杜若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答道：“就在四年前我来到林州那天，第一眼看到她时，我便察觉出了她的脸色不对，后来给她把了脉才发现她中了毒，也是因为这样，我才决定留下来的。”
  谁知杜若听后，竟像一片落叶一般，软软地飘落在了地上。
  “若儿。”林书豪上前抱住了她，“你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书豪。”
  看着杜若面如死灰的样子，林书豪不禁担心地问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为什么和我道歉？”
  “不，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华儿。我和决明一样，从小跟着爹爹学医，决明一眼就看出了华儿身体的不适，可我呢，八年，我和她整整在一个园子里住了八年，每天朝夕相处，却什么都没发现！华儿处处为我着想，每次只要我不开心，她总是能第一个发现，可我却连她最基本的身体不适都看不出来，我不配做她的朋友，更不配做她的家人！”杜若用手摁住心口，颤着身子哭倒在地。
  林书豪明白杜若心里的自责，她身为神医的后代，身为一个大夫，她的心里一定比任何人都自责，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身为华儿的大哥，他也快恨死自己了，可那又能怎样呢？
  “若儿，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可事已至此，就算我们大家再悔恨，华儿也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好了。如果自责有用的话，那我愿意一辈子活在自责之中，只要华儿能好起来，就算要我折寿十年，二十年，哪怕要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我都在所不惜，可这些都于事无补啊，决明说得对，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华儿最大的支持，而不是在这里惹她伤心。”
  在林书豪的劝慰下，杜若慢慢直起了身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挣开了林书豪的怀抱，跑到了杜衡的身边，说道：“爹，你刚刚说当初华儿是用自己的血将蛊虫引入了自己的体内？”
  杜衡点了点头，“没错。”
  “那如果有人愿意再用自己的血将蛊虫从华儿的体内引出来，是不是就可以解毒了呢？”
  众人听到杜若的话，脸上都燃起了新的希望，这个方法听起来还是可行的。
  “如果可以，那我愿意为华儿将蛊虫引出。”
  “我也愿意。”大家都挣着说道。
  这时，在一旁观望了很久的寒风突然跪在了众人面前，“林姑娘是为了就我家少主才身中剧毒的，对于林姑娘的恩情寒风无以为报，愿意以身为林姑娘引出蛊虫，还望大家成全。”
  看着大家满怀希望的脸，杜衡实在不忍心打击大家，可事实就是事实，“大家静一静，我知道，在场的每个人都很担心华儿，可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的话，我也不用研究了八年这么久了！”
  杜衡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扑地一声浇灭了。
  杜若拉着杜衡问道：“爹，为什么不行？”
  杜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世人都知道这南疆人是以血养蛊的，可却不知道，这蛊虫也是认主的，它们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一旦被一个人的血液召唤过，蛊虫便不会在接受其他人的召唤，直至它们寄存的主人死去，它们也会跟着死去。况且，如今蛊虫已经开始释放它曾经吸收的毒素了，而且经过华儿这八年来的喂养，这毒更加霸道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华儿就会全身无力，难以进食，最后身体的五脏六腑都会枯竭而亡。”
  眼看着大家又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境地，决明立刻说道：“大家先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呆着了，华儿需要好好休息。”
  众人这才一一离去。
  林铅华在屋内，其实一直都未睡着，听到外边的声音渐渐走远，林铅华闭上了眼睛，嘴角轻轻翘起：“以前总想着，如果我死了，能有一两个真心为我哭泣的人便已满足，如今有这么多为我牵挂的人，我也算是不枉来这个世界走一遭了。”林铅华微笑着，渐渐地睡着了。
  “凡凡，凡凡？”
  林铅华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自己，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看倒是让林铅华惊着了，“时间老人！你怎么在这里啊？”
  只见时间老者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我说小凡凡啊，你怎么忘记了吗，我不是说过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子就送你回去的吗？”
  “啊？送我回去？”
  “对啊，我现在已经忙完了，再过几天，找个好日子就可以送你回去了！”
  林铅华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可是，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啊。”
  时间老者突然皱着眉说道：“小凡凡啊，你该不会在这里呆着不想回去了吧？”
  “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告诉你啊，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不能呆在这里的，如果你不回去，你原来的身体可就要宣布死亡了，至于你现在的身体，我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你死之后会魂飞魄散，无法再继续轮回了！”
  林铅华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选择。
  “你要快点儿决定啊，如果你不回去，我还得和判官去说，把你的生死簿给改了。”
  “回去，不回去。”在林铅华的脑海里交替闪烁，而时间老者催促的声音不停地在林铅华耳边回荡，林铅华感觉自己快崩溃了，“我，我……”、
“啊……”林铅华尖叫着醒来，一身的冷汗，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喃喃道：“原来是做梦啊，可是，我最后选的是什么呢？”
第96章 回宫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铅华的身体越来越差，双腿已经几乎不能走路了，全靠紫苏他们的照顾，这对林铅华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心情也日渐低落，也不再愿意出门了，每天坐在窗前写字、晒太阳成为了她仅剩的乐趣。杜若她们每天都会来陪她聊天，想尽办法逗她开心，林铅华为了让她们安心，每次都努力地大笑，可她们看得出来，她没有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
  星乐八年，冬月十八，林铅华彻底陷入了昏睡状态。
  “小姐，你都睡了三天了，再不起来晒晒太阳都要发霉了。”
  苏木和苏子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紫苏正一边给林铅华擦着身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苏木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林铅华，突然觉得世界一片寂静。
  紫苏回头看到苏木的时候，怔了片刻才欠身行礼，“参见皇上。”
  苏木直接越过紫苏，来到了林铅华的床边，紫苏和苏子见状便出去了，将屋子留给了他们。
  看着林铅华如同睡着一样安静的容颜，苏木慢慢蹲了下去，握住林铅华的手，“华儿，累了就休息一下，没关系，我在这里陪你。但是，等睡够了，一定要记得醒来啊。”接着苏木便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握着林铅华的手陪在她一旁。
  苏子和紫苏出来后就守在门外，苏子看着一脸疲惫的紫苏说道：“紫苏，我在这里守着，你去休息一下吧。”
  紫苏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小姐睡前和我说过，如果她忘记醒来，要我一定要记得叫她，所以我得守在这里，万一她真的忘了，我还得叫醒她呢！”
  苏子掰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紫苏，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守护你家小姐呢？听话，你们小姐现在有皇上守着，不会有事，你抓紧时间去睡一会儿，待会儿你们小姐醒了，你才有精力照顾她，是不是？”
  “那小姐醒了你一定要记得叫我，我还要给她熬汤喝呢！”
  “好，我送你回屋。”
  决明端着药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苏木紧握着林铅华的手趴在床边，哪里还有一个帝王的威严，“皇上，她该吃药了。”
  苏木松开林铅华的手，转身接过决明手里的药，一边慢慢地给她喂药，一边问道：“她现在的身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怕是熬不过年关了。”
  苏木的手一顿，发出了清脆的汤匙和碗相碰的声音，立刻又恢复了喂药的动作，“真的没有办法解毒吗？”
  “目前没有了，不过我和师父都还没有放弃。”
  苏木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给林铅华喂药，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决明从林铅华平日里练字的桌子上拿起了几张纸，递给了苏木，“这些天来，她哪里也不去，成天就躲在屋子里练字，我想，这个应该是写给你的。”
  苏木接过那几张纸，把空碗递给了决明，决明留恋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林铅华，说道：“我先出去了。”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苏木细细地看着那几张纸上的字，心里如同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样：
  阿木，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但我想告诉你，离开你，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我害怕，害怕在那样冰冷无情的皇宫里我会失去原来的我，变得善妒，变得狠毒，变得工于心计，会因为一些琐碎的小事便与你日日争吵，然后我们在争吵中开始相互厌烦，最后变成一对怨偶，连曾经的美好也一同失去。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我选择了为你保留我最美好的样子，我希望你无论何时见到我，我都依然是最初的模样，勇敢善良，敢爱敢恨，真诚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会在这里远远地守护着你，祝福着你，同时也会努力让自己活得更精彩，努力让自己追得上你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