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浮华

第32章


一说他是夜里睡迷糊了上厕所不小心跌茅坑里磕着的!一说是这饿鬼晚上没吃饱摸黑去厨房偷东西时不走运按菜刀上了!总之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想来这军营生活本来无趣,除了打仗时上阵杀敌,平时不是操练就是站岗,能找到这么个趣事来嚼嚼舌根,他们若是不编出十个八个版本来委实对不起孙猴子出的这回丑。
外公本不想同他们计较,只要他们不传自己出去偷东西就行了!但愈传愈离谱,传到傍晚,竟有人说是昨天城外老刘家的一条小母狗产了崽脾气不好朝路过的外公吠了两声,这小肚鸡肠的外公竟然怀恨在心,夜里趁着众人睡着出去找它单挑。若只是传到这儿外公狠狠心还能忍下去,让他忍不下去的是传谣言的人还说他打输了,被那小母狗活活咬出了这么大条口子。
 “笑话!”外公狡辩道。
 “我鼎鼎大名的孙国平,竟然会窝囊到连一只狗都打不过?”
众人听他如此说皆笑的人仰马翻,差点岔气,外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说不正是承认会和狗较真吗?
又被耍了,外公火冒三丈,对着传谣言的人冲过去,嘴里嚷嚷道。
 “钱大石头,你今天是活腻乎了吧!!”旧事(4)
 要说谣言这东西,过了新鲜劲儿就算不得谣言,大家嘻嘻哈哈了几天便意兴阑珊,多事之秋,大家只是苦中作乐,并没有谁会真正在意他这不甚紧要的伤口。
虽然,外公也不见得多希望他们在意,总之事情过了,就是按部就班的生活,该站岗的还是得站岗,该操练的还是的操练,…………该出去偷东西吃的吗,还是得继续去偷!
唯一不同的是,每次偷完东西后他总得到县城边上的一处大宅子留上一阵子,他也不进屋,就坐在阁楼的窗沿边上,给一个梳了漂亮发髻,精致的脸蛋上满是好奇的姑娘讲故事,故事的内容也不大统一,大到他如何如何英勇一颗手榴弹就炸了敌人的炮楼,小到吴大婶晚上做的野菜汤是有多难吃,事无巨细,但凡经他嘴里过了一遍的就绘声绘色,有时说到高兴了,他还会手舞足蹈,甚至重心不稳从窗子上四脚朝天的摔进屋子。
每到这时候,那个在窗沿边撑着下巴听的津津有味的姑娘就会捂着嘴咯咯轻笑,秀气的眼弯的可爱,娇小的腰肢也随着她的笑微微颤动。外公见到这幅模样,脸总是会不听话立马就红,心也像被融化一般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只可惜他没这个胆量盯着看,一旦她的目光投来,他便会不由自主的躲开,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拍拍身上的灰尘,一手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
自那以后,外婆慢慢开始期待夜晚的来临,那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以不用无聊,不用拿着一本背的滚瓜烂熟的书反复的看,可以每天听见有趣的事,看见有趣的人,也可以每天肆无忌惮不故作矜持的开怀大笑。
所以,她是如此期待,到究竟是期待那每天发生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还是期待那个笑的傻傻的人,越到后来,她竟越来越,越来越分不清楚。
可就是她如此期待,那个人却在某天突然消失般不再来了,犹记得那天夜里她就如同以往一般支着头,眼巴巴的望着窗外,等他如同以往一般“嗖”的一声出现,可惜直到天明,那个人也没有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外婆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军队里夜里也忙着打仗所以他没工夫过来,又或者是他已经开始厌烦自己,所以不愿意再履行诺言了!她不知道。
又过了几天,她依旧等,即便有时候困意来袭撑不住了她依旧不愿放弃,因为她想若是自己睡着了,他来了肯定不忍心叫醒她,那样便又要错过了,可就算她如此上心,那个人依旧没有来。应当是厌烦自己了吧!外婆有些苦涩的想,就算是再忙也不可能一个晚上也抽不出来吧!转而,她又苦笑,抬头望着一轮弯月,自己本就不该生出这么多过分的期待,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他能够坚持这么多天,已实属不易,若不是对自己好,谁会夜里不睡觉来同一个毫无相关的人说话。
最后再等一晚吧!若再不来,就放弃,以前如何生活,以后自当如何生活!!
朝阳照常升起,不多一分,也不多一秒,和煦的阳光斜斜的射进屋中,把一个萧条的身影拉得老长,她本是希望夜再长一些的,哪怕就多一秒,万一就在多的这一秒他就出现了呢?
可惜,万一万一,万分之一,世间哪里有这么多万一,又哪里会有人能给得了你那承载万一的一秒。
 “走吧,范水芳!”她故作潇洒的起身,微笑着出门。
 “上街买菜做早餐咯!”
声音慢慢消失,门也被缓缓关上,留在屋内的,却满满全是悲凉!
一大清早的街道是最热闹的,因为贪睡的小日本们绝不会这么早出来横行霸道,外婆缓步走在街上,有些魂不守舍,买卖东西的大妈们空闲下来便爱聊些八卦,说是八卦,也无非是东家的青菜更新鲜啊,西家的秤有作假之类的鸡毛蒜皮。外婆本懒得听这些,但今日却意外的讲的不同,
一说:“喂,你知不知道鬼子前几天夜里抓到一个游击队员!说是挺年轻一小伙子。”
一答:“我当然知道,我还听说鬼子用尽了办法想让他说出游击队的下落,他愣是生生受了没蹦出半个字,这种人才是我们中国人的英雄!”
一附和:“对,可不像那些狗汉奸,干不尽的缺德事儿也不怕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众人愤愤:“对,天杀的狗汉奸,中国人的耻辱。”
手无缚鸡之力的底层妇女不像男人一般扛把枪就敢上阵打鬼子,如此逞逞一时口快只能算她们唯一的慰藉,在一旁听了这段话的外婆身体突然一滞,手上拿的篮子应声落地,她惊愕,联想到最近一连串的异常,莫非,莫非那个被抓的游击队员就是他!
外婆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慌乱,心脏在胸口乱窜仿佛下一秒就要跑出来,她不能自己的抓住其中一位大妈的肩膀,疾声道。
 “大妈,你快告诉我,那个游击队员是什么时候被抓的?”
面对着这个红了眼的姑娘,大妈有些不知所措,见她问的这般焦急,没来得及多想,便开口道。
 “就是三月初七,五天前啊!”
得了回答,外婆放开她的肩膀,嘴里不断的重复,“三月初七,五天前,三月初七,五天前!”慌张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强制自己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等了,一天,两天……恰好五天!
 “遭了!”极其不安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开来,她拔腿就跑,脑海中只留下一个念头。
 “我要把孙国平救出来,一定要!!”
气喘吁吁的跑回屋,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他妈的见鬼去吧,人命关天谁还会顾得着这些。
可尽管她焦急万分,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想到一个问题。
 “怎么救?”
脑海中搜寻着一条又一条可能的方法。首先,一定不能告诉爸妈,他们若是知道了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去。其次,如何进的去,以自己的能力就只有一种办法,——钱。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不知道小鬼子愿不愿意推这个磨。
外婆虽有些不确定,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也想去试一试,快速的翻箱倒柜找到所有的珠宝首饰,仍旧觉得不够,便又把自己身上的簪子耳环全给补了进去,估摸着有一定的分量了,便悄悄的躲开爸妈,直直的朝监狱方向奔去。
长时间连续的奔跑让外婆有些吃不消,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不断的顺着她本就瘦削的脸颊往下滑。终于跑到门口。
呼……面前的一幕让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守着监狱门口的哪里是别人,正是和她家交情甚好的老王头,要说这老王头和外婆老爸的关系好,是因着他们都有一个嗜好——下棋。
两人闲来无事,总喜欢凑到一块杀上几盘,小时候外婆身子骨弱,跑不得跳不得,在屋里实在呆的无聊了,便去看他们下棋,那时候老王头一看见外婆总喜欢摸着她的头说。
 “这姑娘生的好,一看以后就能嫁个好婆家!”
走了这层关系,外婆进监狱进的颇容易,虽刚开口说明来意时老王头脸色有些难看,但终究还是没有拦着她,自然,那一大口袋的珠宝也只当了摆设。
监狱里有些阴暗,外婆脚步又跨得急,有好几次差点摔倒她也并没有因此而减慢速度,走了大约五六分钟,拐过最后一个角,在监狱的最里面终于是看见了被打的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孙国平。此刻他正吊在半空中,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凭借胸口微微的起伏知道他还活着。
望着那一道道红的发紫的鞭伤,有的甚至还在不住的淌血,外婆立马就红了眼睛,伸出颤巍巍的手想要去整理下他的头发,不料手刚刚触到粗糙的发丝,外公口里却传来一声怒吼。
 “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
说完便张开满是鲜血红的骇人的嘴就要朝外婆的手咬去。
外婆被他那一声吼的害怕,可手却没有缩回来,她只是认命的闭上眼睛。
 “你咬吧,若是这一咬能让吃了这么多苦的你心里好受些,我不在乎!!”
 安静的令人窒息的等待,许久,却没有预期的疼痛,外婆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对上的却是面前不同于满是伤痕肮脏的身体的干净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惊讶,有激动,甚至有隐约的欢喜,却唯独没有疼痛,眼睛的主人将它眨了眨,有些疑惑却难掩开心的问。
 “姑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正盯着外公眼睛发神的她被这么一问终于是回过神来,一直空白的大脑这时才有了点反应,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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