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汲清湘燃楚竹

第86章


还有冷风嗖嗖的吹过。
  媚晓紧紧按压住我身上的斗篷,防止在颠簸和风中滑落下来。
  现在正是下坡,比上坡更加艰难。稍微不慎,我就有种要从倾哥背上翻下去的错觉。
  明显倾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只能越发小心翼翼的行走着。
  不一会,我便感觉到,贴在我脸颊边,倾哥的脖子上,一层细密的薄汗。
  我昏昏沉沉的,感觉身体像一叶浮舟,在海浪上慢慢晃动着。周身暖暖的感觉,舒服极了。
  困倦还是像浪潮,一波一波袭来,我慢慢闭上眼,渐渐脱力。
  突然,一点凉意沾上我的额头。
  我费力睁开眼,恰好眼前飘过一片洁白。
  我眨眨眼,有什么落在了睫毛上,轻轻柔柔,冰冰凉凉。
  “下雪了!”耳边传来媚晓惊呼的声音。
  我精神突地一震,抬头看去。
  天空已经灰蒙蒙的了,大片的雪花如柳絮,似羽毛。
  今冬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早早的来了。
  仿佛上苍不小心打翻了准备好的满满一篮未央花。
  飘飘洒洒,雪势来的极凶。
  不一会儿,周围就见了白。
  “阿筝!看!”倾哥是声音炸响在耳边。
  我微微抬头,眼睛看着前方。
  因为一路都是下坡,视线便也是前所未有的开阔。
  在这样万物凋敝的,光秃秃的树林之中,远远的正前方,依稀能看到一片浓郁的翠绿!
  “那里是峡谷的中心,地脉上多条温泉流过,一年四季如春绚烂!”倾哥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就快要到了!阿筝。”
  我舒心微笑着,脑中想象着那样的美景。
  大雪封山,周围白茫茫一片,万籁俱寂。
  突然,一片浓郁映入眼帘,鸟雀啁啾。
  鸟语,花香,葱茏的树木,清澈的泉水。枝头烂漫的花朵,空气中浮动着优美的甜香。彩蝶绕着柳梢翩翩起舞,树下有野兔蹦跳着,蘑菇和野莓在盘结的树根处零星散落着。
  我轻轻的呼气,吐气,顿时觉得周身都温暖起来。
  不知是不是大雪的阻挡,视线有些模糊了,但耳边却似乎有什么声音渐渐清晰。
  我闭着眼,靠在倾哥肩窝,仔细聆听着。
  是呼吸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还有雪花簌簌,落在广袤天地间的声音。
  突然,倏地一下,这些声音无限制的放大,在耳边变得清晰无比。
  就在这些声音变的嘈杂起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思绪在渐渐远去。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归于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  越是快到结束,越是觉得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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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四 ... 
 
 
  完结出>>>>>>
  
  三十四【苏原】
  六月底七月初,这个时节,梅雨刚去,阳气始生。
  葵倾赤,蓼花红。
  紫薇浸月,木槿朝荣。
  玉簪搔头,菱花乃实。
  细细思量一番,若不是秋儿发现那副绣像,让我给她讲那个故事。我们怕是不会想起来,幼年的我们,曾经遇见,并且相知笑闹,嬉戏玩耍。
  “苏原,你说,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一根红线,早已绑在我们的手腕上。哪怕交叉再分开,只要红线不断,就依旧不停的牵引着我们走向彼此的方向?”
  她穿着牙白色缠枝莲通肩暗纹的提花长衫,趴在桌边看着我。
  宝蓝色折枝玉兰织金裙澜的马面裙,下摆散开拖在地上,旖旎成放肆的一片。
  我抬起手,抚上她的黑发。
  我突然想起来,筝姐姐也曾这样趴在桌子上,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身边的公子。那时候,公子说了句什么来着?
  好像是“哎呀呀,阿筝,就算没有红线的牵引,你注定是我的人呢。”
  那时候的筝姐姐,笑靥如花。阳光下的神态,就像餍足的猫咪,慵懒而狡猾。
  那时候的公子,玉带广袖,一把折扇,体态风流。偶尔半眯起的眼睛里,带着宠溺的调笑。
  “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我怎么就不记得了呢?”秋儿撇着嘴,惋惜着喃喃。
  我捏捏她的脸颊,笑着说道:“那时候你光顾着带我去后山玩耍,哪里还记得别的人?更何况,那时候筝姐姐刚服下透骨生香,养伤时间居多,怎会和你长时间见面?”
  是啊,那时候,我们刚从川宁逃出生天。
  筝姐姐身负重伤。虽有透骨生香愈治伤口,然而,连日的担惊受怕,再加上山洞里的潮湿和阴暗,已经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公子连日奔波,已是精疲力竭,还要每日亲守在筝姐姐身边,片刻不离的照顾。
  我和秋儿这样的小孩子,哪里能够帮得上什么忙。也只好被赶出房间,自己去外面玩耍。
  我记得,筝姐姐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公子彻夜难眠。常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深深凝望着筝姐姐的睡颜。
  烛火昏黄,我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大夫总是叹息,说这样下去,恐怕等到筝姐姐醒来时,公子便累垮了身体。
  于是,便偷偷的在公子的晚饭之中,加入令人沉睡的安眠散,在燃上一炉助睡眠的安息香。由我送到公子手中。
  待公子入眠后,我们又不敢搬动他的身体。就是怕公子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会深深的自责,然后生气。
  每夜每夜,只能让公子靠坐在筝姐姐身边的椅子上,不安的浅眠,熬过漫漫长夜。
  那日,我和秋儿从后山回到府中,便听大夫说,筝姐姐醒过来了。
  我便迫不及待的,向筝姐姐房间奔过去。
  刚到屋外的院子里,便被守在一旁的侍女拦住。
  我疑惑着,轻轻走到窗前。看见的便是筝姐姐和公子躺在一起,安静沉睡的景象。
  屋外轻风温柔的吹着,偶尔透过窗缝,将房内淡蓝色的床幔吹的轻轻飘动。
  阳光轻轻的洒在他们的睡脸上,而眼睛却被床幔遮住在一片微小的阴影之中。看起来舒适且惬意,安详而满足。
  高大繁茂的树上,枝头有鸟雀欢快的歌唱,清脆婉转,回味悠长。
  我微微眯起眼睛,努力回想,之后呢?之后又怎么样了?
  眼前仿佛回到了那个画面,鸟语花香,枝繁叶茂。
  哦,对了。之后我蹑手蹑脚离开那间温馨的屋子,然后便在屋外看见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等我出来,便笑着跑上来,拉住我的手:“苏原哥哥,我刚刚听见外面有人叫卖捏面人儿,我们快一起去看看!”
  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绣小白花的衫子,果绿色的百褶裙。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调皮,而让裙子下巴蹭上了不少灰尘。
  她眼睛明亮亮的,笑容也似乎泛着光,明媚而绚烂。
  那个调皮活泼的小小女孩子,长大后依然那般率性。竟在我回阁的必经之路借口拦住我,大胆的走上前来,笑着对我说话。
  然后,那个女孩子,便成了我现在的妻子。
  今生,我唯一深爱的女子。
  
  那天,我站在二楼窗户边,肆意看着阁内风景。
  夏季是个生机勃勃的时节,万物疯长。枝干拔节的声音,一不留神,便让人逮个正着。
  我半倚靠在窗棂边,任清风微微吹乱散在鬓边的发丝。
  视线所及之处,秋儿带着采兰等人,在荷塘边笑闹着。
  昨晚上,秋儿还絮絮说着,什么荷塘的白荷花已经打了花苞了,池塘的锦鲤长的又肥又大,后园的梨树上新筑了一个鸟巢。什么东街新开了一家包子铺哪天去尝尝,厨娘最近酿的果酒味道有点酸,前院的哪个护卫和后院的某个丫头一对眼就脸红……
  想着想着,我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时光安稳,岁月静好,我心亦安然。
  
  突然之间,在大片深深浅浅的黄色绿色之中,有一抹鲜亮的艳红,闯入我的眼帘。
  远远的看不清楚他的样貌,但是那种风采,依然如旧。
  红色的大袖宽袍,织金的腰间系带,鸦羽般的黑发用金簪松松的绾住。
  似一团红雾渐渐飘来,又如一波烈焰焚过境迁。
  慢慢走近之后,我才看清,红色的衣衫上,用丝光线绣着折枝葡萄和宝相花的暗纹,衣摆和袖口还有领口处,是云鹤衔芝辅以行云流水的大片织金。三指宽的丝绸腰带在腰间紧紧缠绕了好几道,再长长的垂在前断,赭石色底布织着首尾相连的双蝠。
  宽松长袍,广袖留仙,腰却是不盈一握的纤细。
  再走近点,能看到绾发的金簪上镂空雕刻着精巧繁复的花纹,簪尾处系着浑圆的几颗玉白珍珠。还有几缕金色的丝线不知系在发间何处,只能在行走之间,看见发间影影约约的金色,迎着灿烂的阳光,就像池中的金色锦鲤,摇头摆尾间,波光粼粼。
  待他慢慢走近我的视野,我能清晰的看到,那双熟悉的,微微弯起来的桃花眼。
  时光似乎在他身上停下了脚步。
  将近七年未见,他却一如昨日,丝毫未变。
  “红狐哥哥……”
  我看着他,渐渐模糊了视线。
  
  秋儿坐在我身边,不停的打量着他,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他挑挑眉毛,对着秋儿眨眨眼,飞出一个堪称魅惑的眼神。顿时惹得秋儿都红了脸。
  我偷偷暗笑,却被秋儿在桌下狠狠的踩了脚。
  “红狐哥哥,这次怎么记得清湘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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