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也不能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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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中秋,举家团圆的日子,新世界顶层的游戏城里,冷幕站在太鼓达人的屏幕前,光着膀子,满头大汗。
    顾朝颜喝着可乐,在一旁慢悠悠地指点他:“不错小子,你第一次玩太鼓,矮油就这么有天赋了,下把争取连击数啊哈,还有这一段拍子应该这样敲,不对,这样……”
    说着顾朝颜拿过冷幕手中的鼓槌,用一种高手的姿态示范给他看。
    冷幕虚心看了几遍,学会了,下一把,直接满连击通关。
    人生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觉得生活充满意义过,不再是繁文缛节条条框框,不再是官场逢迎看人做戏,在这五光十色的游戏屏幕前,他开始发现让自己真正热血的东西,这里不需纸上谈兵,这里没有夸夸口水,他只是一个热血的玩家,生命拥有了新鲜的滋味。
    在冷幕往更高难度的关卡挑战的时候,顾朝颜接了家里的一个问候电话,放下手机,他问冷幕:“过节了,你不回家吗?”
    冷幕按了暂停,沉默一会,然后说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我想辞职。”
    喧嚣灯华中,顾朝颜看着面前这个汗涔涔的目光里有一些坚定光芒闪烁的男人,他强烈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有病。”顾朝颜耻笑他。
    这个时候陈雨笙正在地下一层吃晚饭,他脸上七七八八的疤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坐在他对面的,正是他那因毁容而相貌奇丑的师父陈巫,时隔多年,陈雨笙依然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看到师父这张脸时心中的害怕。
    师父你医术那么好,就医不好自己的脸吗?小时候的他问,而陈巫只是淡淡告诉他,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后悔的,枝繁,你万万不要像师父一样贪心冒险。
    后来年随水去,在陈雨笙祖父去世后,这对师徒反目成仇,多年阔别,换来的也只是不欢而散。
    晚餐高峰时刻,拥挤找座位的人们没有一个愿意接近他们一桌。
    大概礼貌、客气这种形象从来不会出现在陈雨笙身上,他对他年老的师长冷冷地说:“吃完这一顿,你可以上路了。”
    陈巫叹气:“你怎么恨我都可以,但是你毕竟不能辜负祖上啊,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唉,我是不中用,可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好?陈家就剩你一个独子了,你自己说说,你任性多少年了?98年那场,貔貅匕首,咱们的祖传圣器,给挖走了,收缴了,你不去争取回来,06年的时候,世界科考队都闻风奔往长白山了,你也不去阻止,现代社会也就这么点乐趣,你要游手好闲到什么时候?幸好那队人都死了,否则咱们兰陵最后的遗物也被外国人带走,你的列祖列宗都会气活的。”
    陈雨笙安静由着面前的老人说完,一声冷哼,他根本不想说话。
    也许在外人看来这只是长辈对晚辈的训斥,可陈巫心里却知道,面前的少年——如果他乐于这么被称呼,他是根本没什么可能劝他回来的。
    送走愤懑失望的老人后,陈雨笙闲逛着上了顶层的游戏城,他摸出手机,通讯录里第一位的就是她的号码,这么美好的佳节,要不要把她约出来玩呢?陈雨笙的手指在通话键上磨蹭了许久,正好听到身后一声大吼——“我没病!”
    吼的人正是冷幕,涔涔的汗水在他脑门上迎着灯光,闪闪发亮,他用一种掷地的声音对顾朝颜说:“从前的日子是我喜欢的,现在的日子也是我喜欢的,我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父母一时半会不能理解我,可是我知道你能,你也夸我有天赋了,试着做一个职业玩家我想我的智商还是可以的吧,人活着,不就为了追求自己喜欢的日子吗,从前我不懂游戏,认为玩物丧志,你也嘲笑过我了,现在我懂了啊,我喜欢这种激情和团队的合作,我喜欢和你一起研究游戏的日子,我就不能辞职吗?我没有病,有病的是那些明明能做到却要放手的人!”
    明明能做到,却要放手吗?
    陈雨笙终于按下了通话键,只不过他等来的是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这个时候,徐今的手机正浸泡在西湖水里,王神木把她捞回家,自然没空管别的东西了,王神木郁闷啊,这么好的夜晚两人居然跟个落汤鸡似的回家,王神木以为小丫头只是脚滑不慎,打发她去洗澡换衣服,可是她愣愣的伫在那儿,不动。
    “怎么了?”王神木摸了摸她的脑门,没烧坏啊。
    徐今空洞的眼神抬起来,怯怯的问他:“我们……到家了?”
    王神木的脸色变了。
    偌大的客厅,灯光全开,可是她茫然地缩在他怀里,她什么都看不到。
    怀中的姑娘一张惨白的脸,咬着嘴唇,想哭又抑制着,王神木抱紧了她,生命中从来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样失神过,甚至她跌落船下的时候,他也没有紧张过啊,甩了鞋子,跳下去,把她捞上来就是,他的水中本事很好,她从小就知道的,她不会游泳,可小时候她会毫不畏惧地站在狭窄竹筏上蹦跳着和他玩漂流,反正,他怎么都会保护她的。
    可现在……他拿什么去保护?
    王神木的生命里第一次出现了慌张,如果可以,他宁愿病的是自己啊,到最后,居然还变成小丫头安慰他:“也许……睡一觉就好了……老湿我们去睡觉吧……”
    什么傻话!
    他曾以为那张车祸的阴影已经过去了,可他没想到她居然一直没有好,一直瞒着他,握着驾驶盘的双手已经渗出了汗,当天晚上他就带着她直奔医院,车暴躁地开在路上,他觉得如果这时候楚放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毫不犹豫一个油门把那渣滓撞死。
    一番彻查,折腾到大半夜,最后徐今累得睡着了,医生给的结果是车祸致使视脑神经受损,造成间歇性失明。
    王神木问要怎么治,医生说目前国内外都没有百分百的治愈手段,只能慢慢调养,保守治疗了。
    王神木把医院砸了的心都有。
    过了两天,他又带着徐今去看了几个老中医,一样是提议吃中药调养,看到最后一个医生时,王神木不耐烦了:“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中医扶着老花镜:“或许可以尝试一下针灸……”
    徐今当时就吓得一缩脖,在脑袋上扎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她拉了拉身边男人的袖子,王神木看着医生老眼昏花的样子说:“针灸知识我也懂一些,别的还好,但是头上,一个穴位扎的稍微偏差错了,后果不堪设想,你确定你不会出错?”
    老中医摊手:“那您另请高明吧。”
    王神木没法子,最后还是去找了陈雨笙。
    “间歇性失明?!”陈雨笙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
    王神木:“我也刚知道,那丫头……一直瞒着。”
    陈雨笙:“她在哪?我去看她。”
    王神木:“你能医好?”
    陈雨笙冷笑:“你这种自私的人,想必是看遍了医生都无解才来找我的吧,你说对吗?还有别的可能吗?”
    听到自私两个字时,王神木的脸色白了一下,他拿出医院的诊断书扔到陈雨笙面前:“自己看,我只想知道你能医否,如果不能那我就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口水。”
    陈雨笙扫了一眼,就把诊断书扔回去了:“我需要看这鬼玩意吗,我只知道间歇性失明如果不积极治疗,很可能会恶化成永久失明,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王神木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少年,眼中是可怕到死寂的漆黑。
    陈雨笙却忽然敛了语气,叹道:“其实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王神木:“……”
    陈雨笙:“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的医术,也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感情。”
    王神木:“我知道。”
    陈雨笙:“只不过感情这东西很自私,虽然要是你换了我,大概你也会做出我做过的那些蠢事,只是你到底没有机会,你配不上她。”
    王神木:“有话直说。”
    陈雨笙:“你认为我自私也好,卑鄙也好,眼下能医好她的只有我,我自夸败家子,但你知道我的家底,她受多重的伤,我拼了这条命都能给她医回来,你能给的,我一样能给,我能给的,你却给不起,你一个废人,你什么都做不到,我的话就到这里了,一句话,我等你说。”
    空旷的茶室里,是沉默到窒息的安静,不知茶凉了多久,王神木终于深吸一口气:“那你告诉我,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陈雨笙笑了:“你需要这样咒我吗?”
    王神木闭眼:“那我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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