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郎君

第60章


  灵隐大师听得此消息,惊得脸色大变,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是老衲误导了唐施主!”
  他匆匆要赶去阻止唐清晓,当时苏蜀也在,不顾身体,执意要跟着去。
  一路赶下山时,她才明白,原来唐清晓是误解了灵隐所说的那句“损人利己”的意思,认为损人就是杀人,利己便是让她的灵魂附到别人身上,这才做出了这样的事。
  当他们匆匆赶到之际,一排少女跪在地上,唐清晓手中软剑几乎就要挥向她们的脖子。
  “不可!”灵隐急得大呼出声,提着她宛如仙人腾云般极快地飞下了山,那轻功即便是唐清晓也自叹不如。
  到了山脚下,他将苏蜀往地上一放,人已如闪电般飞身过去,一招空手夺刃,意图抢下唐清晓手中的软剑,可唐清晓又岂是等闲之辈?轻轻一个反身,便躲了过去。
  苏蜀趁他们二人缠斗之际,赶紧跑上去解开了那一排少女身上的绳子,可她们却依然动都不动,眼里满是惊恐的眼泪。她愣住,怎么不动呢?
  唐清晓笑着跃到石壁之上,居高临下冷眼旁观着:“我独门点穴的手法,灵隐,你可要出手试试能否破解?否则这些少女必将没命!”
  灵隐大师在山下看着他,暗叹一声,转身走到苏蜀身旁,出手极其的快,手指“嗖嗖”几下点在那些少女的身上,顿时一片哭声震天。
  灵隐大师竟解开了唐清晓点的穴。
  此时,唐清晓神色平静,淡漠道:“你今日救得了一个,明日又能救得了多少?我既下了此决心,除非你破戒杀了我,否则谁都不能阻止我救蜀儿!”
  苏蜀在下面急得团团转,挥手朝他喊道:“如意不要这样!你答应过我不再杀人的,别说这样毫无意义,就算真的有用,你让我因为自己而附在别人身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你快下来啊!”
  唐清晓不理她,只直直地盯着灵隐看。
  灵隐大师长叹一声,道:“唐施主有话不妨直说吧。”
  闻言,唐清晓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温和了脸上的冷若冰霜,他说:“你把真正的办法说出来,我便作罢。”
  苏蜀吃了一惊,原来如意是在故意逼灵隐大师说出真正的办法,她刚才几乎以为他是认真的。
  灵隐大师叹气更深,一张老脸皱得跟苦瓜似的,说:“我们回寺中再说。”说完便带着那些少女们离开山中,与他们一块回了天池寺。
  苏蜀偷偷问唐清晓:“原来你刚才是装的啊?”
  唐清晓微微笑道:“若是灵隐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假戏真做,我也无妨。”
  她心中一骇。这人虽为了自己弃恶从善,但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却始终不曾消去过。
  后来灵隐大师还是一直打哈哈,不明说,也不拒绝,明显是想拖着唐清晓,不想他再做出那些恐怖的事。
  唐清晓也不说什么,只是手里握着他那支碧玉箫不停地绕啊绕,笑容极富深意,苏蜀在旁都看得心惊肉跳。
  灵隐大师整日愁眉深锁,仿佛他比唐清晓更紧张似的。
  直至有一日清晨,苏蜀的整个身体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颗头颅。唐清晓彻底崩溃了,手持碧玉箫就要冲下山去,灵隐大师拦住他,被他像拼命一样地狠狠一掌拍飞,口吐鲜血。
  灵隐大师不顾伤重,与唐清晓真动起了手,两大绝顶高手在寺中大殿上过招,大殿之上如风卷残云一般,一片狼藉。
  此时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佛像脚下,红衣似火,那俊美的少年叹息道:“你们别打了,我已经来了。”
  灵隐大师浑身一僵,缓缓收了双掌,似悲似苦:“你终究还是来了。”
  少年微微笑了笑,道:“是啊,反正我活着也像个鬼,又没有人爱我,不如做件好事,成全他们,也免得你这座天池寺被人家毁成了废墟,也算积了大功德了。”
  唐清晓疑虑地紧盯着那红衣少年,冷冷道:“你是何人?”
  “我?”少年笑了起来,“你们夫妻都问过同样的话。我就是逸秀山庄的庄主,名修逸啊!”
  唐清晓目光一闪,显然很是吃惊。
  外人谁都道名修逸是个二十七八岁的成熟男子,谁会想到他竟会是俊美少年!
  他在十七岁那年中了蛊毒,命悬一线之间,是苗疆圣女赛雪用蛊又将他救了回来,只不过从那天起,他体内就养着一只岁蛊,食人岁月,养蛊人永葆青春,却也变成了半人半鬼,阴阳不定,入夜后狂性大发,食蛙而存。
  而体内养有岁蛊的人,同时也是别人眼中的重生药,只要他心甘情愿为对方死,灵魂飞散之际,体内的岁蛊同时分崩离析,化成的飞烟能令鬼魂复生。
  这个传说连赛雪都不知道,只有神仙才能使其生效,正所谓神仙法也。
  名修逸常年修佛,与佛有缘,本来可以涅槃重生的,可他对苏蜀动了心,便离佛渐远,如今甚至为了救苏蜀,甘心牺牲自己,灵隐大师惋惜不已。
  唐清晓却说:“他名修逸是命,我蜀儿也是命,为何就他值钱,我蜀儿魂飞魄散就不值钱?不过是因为你们佛门中人就尊贵了些吗?可笑!人天生为情而生,如今为情而死也是死得其所,若是我的命能救回蜀儿,我也同样如此!”
  灵隐大师叹息,仿如遭当头棒喝。
  名修逸却抚掌称好,与唐清晓极为志趣相投,仿佛不觉得自己是去死,而不过是开开心心去赴宴一般。
  如今却仍缺了一样,便是神仙。
  上哪儿去找神仙?
  神仙又不是如佛像般就站在那儿,等着你来找。神仙是缥缈无踪的,哪儿是那么容易想找就能找到的。
  可苏蜀就有一个当神仙的阿爹。
  如今地府的文判大人,苏念,来凡间历劫时苏蜀的爹。
  唐清晓在苏蜀剩下的那颗头颅面前,举起那具古琴狠狠砸成了粉碎,在苏蜀即将魂飞魄散之际,苏念果然出现了。
  他用法术定住了苏蜀的时间,怒瞪着唐清晓:“你想让她魂飞魄散吗?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唐清晓注视着他,然后慢慢弯下双膝,竟低头跪在了他的面前。
  名修逸也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苏念眯起了眼睛,黑色云雾在他身后缭绕不散。
  名修逸消失了。
  苏蜀却没有回来。
  唐清晓失魂落魄地望着那幅又有了人在里面的画像,耳边是苏念离去前的声音:“蜀儿的魂魄就在这画中,你若能等,便等下去吧。也许三年,五年,或者是十年,她总会回来的。”
  “滴答”一声,眼泪不自觉滴在了画像之上,画中的红衣少女仿佛置身水中一般,微微一漾,没多久那滴眼泪就消失不见了,而画中人依然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他伸手轻抚着画中的少女,笑中带泪,轻声说:“我能带着藏有你的琴等你,自然也能带着藏有你的画,等你。无论多久,蜀儿,别忘了回家。”
  长心和曲墨站在他身后,目光含泪。
  自那以后,唐清晓便带着那幅画像上了长白山上,终年积雪的山顶,有一个人一直在痴痴地等着。
  有上雪山采灵芝的人见过那个人,说长得妖美无比,似魅惑的雪妖,身边只带着一卷画像,画中人红衣翩翩,清丽脱俗。
  雪妖笑着说,那是他的妻子,他在等她回来。
  长白山上自此添了一则美丽动人的传说。
  春去秋来,夏至冬往,来回已四次。
  而无论四季变化,雪山上始终不变,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唐清晓坐在雪山顶峰,漫天的雪花飘洒在他发上,眉毛上,厚厚的裘衣上,他一动不动,渐渐的,仿佛被凝成了一个雪人。
  他身边的画卷却始终紧紧握在手中,任风雪刮过,画卷依然没有被掩盖。忽然。那画卷微微闪起一道红光,风吹了过来,吹开了覆在他身上的那层厚厚白雪,露出那张绝美无双的容颜。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抖,慢慢睁开了那双蕴含光芒的眼眸。
  风又吹了过来,吹得他手中的画卷飞到半空之中,他目光一闪,如鹰般敏捷的身姿飞跃而起,凌空接住了那幅画卷。
  画卷被风吹得展了开来,漫天的雪花纷纷洒落在上面,完全遮住了画像上的人,很快又是一阵风吹散了雪花,唐清晓手一勾,将画卷重新握在了手中,心中一震,画中人早已消失不见!
  他的心跳四年来头一次加快,嘴唇微抖,缓缓转过身去,看见一名面容清丽的红衣女子亭亭玉立在自己的眼前,充满了生机,声音清脆,她说:“如意,带我回家。”
  唐清晓眼中含着泪水,说不出话来。
  雪还在不停地飘,茫茫天地之间,相拥的二人是这雪山上最美的风景。
  官道之上,唐清晓与苏蜀二人同骑一马,快马加鞭,往前奔驰而去,身后是一黑一白两个男子骑着马尾随着,如影随形。
  苏蜀的笑声随风飞扬:“如意,那天我看到名修逸了,他站在天上的七彩云端之间,一身华服,俊得惊人!我敢肯定,这不是我想出来的幻境!”
  唐清晓挑眉,不悦地搂紧她,又是用力地一抽马鞭,骏马疾驰,他懒懒道:“是真是假也好,都与你无关,你只需想着你的夫君我便是了。”
  苏蜀轻笑,依在他怀中:“如意,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我们去云南,我带你去见一对世间最神奇的夫妇!”唐清晓的声音仿佛一直传入了云端,久久萦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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