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爱人

“原来那几年，你心里是这样想的。虽然你从来不开口说，不过我似乎也一直都猜得到你的心思，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那么难过。”他望了望天，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本以为只要我......”言未尽便只是自嘲般地笑了笑，眼神里有许多我读不懂的东西。
    “不是的，其实我真的一直都很开心。不管我过得好还是过得不好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鼓励我支持我，我真的不能想象这一切我独自面对会是什么样子。”我看着他，过往的时光似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我知道你的好，只是我却无以为报。“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这句话，因为有的时候我觉得太矫情了，不过这确确实实是发自我内心的。叶筱绿，我是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不，你总有一天会发现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只是......”他又一次的欲言又止，见此情景我心里也是一阵难受。“我绝不会要你记得我为你做过的事情，因为另外一些事，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那样的选择。可能某一天，我自己会明白的，你也会，他也会。”
    两相沉默，夏风悠扬。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回S城要是挂着黑眼圈，陈梓都可就算我头上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冲我笑了笑。“晚安。”
    “你开车回去也注意安全啊，晚安。”
    看着他车灯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想我真的太自私，太自私。
    昨夜因为和叶筱绿的那一番对话，确实让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而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儿，自己又被热醒了。好吧，要不找欧阳靖先借点钱买空调好了。
    我撑着沉重不已的眼皮子走出出站口的时候，面前的阳光大得刺眼，我微眯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这强烈的光线，接着打了个哈欠，就垂着脑袋往外走。
    想起叶筱绿就很惆怅，而一想起等会儿可能会见到汤珺言就更加惆怅。忽然我像是打了个激灵一般来了一点精神，看着前面商店的落地橱窗就疾步走去，借着它反光看了看自己的着装，还仔细看了看脚趾。好像还行，应该不会被数落，我放心地闭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穿得那么好看等着见谁呢？”我闻言猛地回身，不料陈梓都人已经凑了过来，无奈我只好紧靠着橱窗看着面前这人，做双手背后状俯身凝视我。
    “反正不是你。”我面无惧色地盯着他说道，本来也是实话嘛。
    “你去也不和我说一声，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这样不太好吧。”他站直了身子，手从背后放开又交叉在胸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我错了。”确实该和他说的，不过叶筱绿的事情摆在那儿，自己好像也犹犹豫豫的了。
    “而且你一出出站口我就冲你招手，结果你完全忽视我。然后我又跟着你走了这么长一截路，也没见着你回头看看我。说真的，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我真错了，请你吃饭行不？”我耷拉着脑袋问道。
    “那你来我家给我做饭吧？”他接着用头轻推着我的额头，把我的脑袋摆正了。“我吃东西蛮多地方要注意的，所以你不要谋害亲夫啊。”
    “小心我真毒死你。”我抬脚踢了他小腿一下。
    “那我就真是你亲夫啦？”陈梓都笑得特贼，身形一闪又躲过我的一波攻击。
    毒死，必须毒死。
    陈梓都送我到Yan在S城的工作室就匆匆赶回剧团了，他本来就是装病才能来车站接我的。而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我现在应该是他女朋友了吧？
    一进去就看见欧阳靖在很仔细地检查缝制的滚边，完全一副请勿打扰的样子，我见状便坐到了办公桌前整理她的设计稿，算起来我也只是一日不在，这张桌子就充满了后现代的混乱感。不过难得她这一回的设计手稿得到了大家的首肯，连汤珺言都表示很期待成品，她应该是会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吧，那我就只管把她的大小事务料理好，做她坚强的后盾就行了。
    “Ann，你把那天展示会上面合作商拿来的化妆品，一会儿放到我那边去啊。”汤珺言的首席助理Samantha走到我桌前，环视四周对我说道。
    “其实我拿去你那边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是合作商拿给璐言姐的啊，我也不太方便是吧。”早有听闻她借着汤珺言的威风四处占便宜，不过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事儿，璐言姐不缺那点东西。你就拿我那去吧，没人会说你的，回头我拿小黑瓶给你试试。”她冲我挤了挤眼，接着说道：“现在欧阳的将来大家都挺看好的，到时候你也学机灵点就是的，好处少不了，所以这回就麻烦你啦。”
    Samantha话还没说完，她背后就响起了汤珺言那追魂一样的声音：
    “我说了是要你给我拿水波纹那条，不是螺纹的这个吧？你到底是个什么认知能力和审美观，会觉得我该打这么条奇怪的领带配这件西装？”言罢汤珺言还把领带往Samantha的面前一甩，忽然间发现原来汤珺言对我的冷嘲热讽已经算是挺厚道的了，至少不动手。
    “Alex真对不起，不过这个一向是Laura的事情，我也是一时没适应好。”Samantha面上立马就变成一派很无辜的表情，前后转变之快看得我是相当佩服，暗想可要赶紧学习起来。
    “可是Laura在你请假的时候陪我出席展示会，就适应得很好，那不是一向是你的事情么？”汤珺言望着Samantha的眼神一下子分外犀利起来，连我都觉那眼神特别让人不舒服。
    “我下次一定注意，Alex我真的很抱歉。”Samantha说完连连弯身道歉。
    “还有，那天在展示会上的时候Cobb夫人说她丈夫送了一套新品给我姐姐，是放你那儿了吧。一会儿给Dana就是的，她等会要去找我姐开会的。”我想汤珺言就是我的救星，这样我就不用纠结到底该不该把化妆品给Samantha了，闻言我立马点头点得像个筛子似的。
    “怎么？还留在这？不应该回去给我重新拿领带么？”看着仍在原地的Samantha，汤珺言撂下了这句话。记得原来我还一直羡慕Samantha这御前侍奉一般的地位，现在才觉得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实在是说得太对了。回头看了看欧阳靖，突然觉得她好慈祥，好善良。
    所以一等欧阳靖忙完，我就过去又是捶背又是揉肩膀，倒是把她弄得一头雾水的。
    “你在N城发生了什么么？”欧阳靖看着我忙东忙西，像是试探性地问了问。
    “我这小市民能发生什么事情啊？诶，不是给你留条了么，我那个朋友，就是叶筱绿啊你也知道的，他过生日我才去的N城，对了，好像你俩还是一个高中的呢。”
    “恩，我和他是一个高中的。而且，你们俩真的不是什么情侣吧？”
    “真不是，你难道对他一见钟情？嘿，我还是蛮乐意当红娘的。”我捏着她的脸嬉笑道。
    “算了吧，我才不会和他那种人谈恋爱。”她好像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当着我的面不太合适，过了一会儿欧阳靖咬了咬嘴巴拉住我说道：“其实吧，我一直就很少去关注别人的八卦的啊，只是我难得有一个像你这么照顾我的人，我才会比较上心。所以那个叶筱绿啊，我觉得你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千万不要和他在一起啊。”
    “你说的这么不清不楚的，我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好吧，我就和你说了吧，其实我真的不怎么喜欢说人家的事情啊。”我点了点头，只希望她能别再兜圈子了。“我和他不是一高中的么，虽然我原来对我身边的人都不太在意，但他我还是有那么点印象的。因为那个时候，他在咱们学校还算出名吧，听说家里条件挺富裕的，人又长得比较好，所以年级里女生都特别关注他。记得到高三的时候，那天是高考100天去宣誓吧，大家都坐在教室里听校长的广播，结果走廊上就听到吵闹的声音，我当时没坐在窗户边上，但也能听得比较清楚，因为阿姨骂叶筱绿的声音实在是够大。”
    “阿姨，什么阿姨？不会是叶筱绿他妈妈吧？”我想起了他回忆起欧阳靖时的沉默。
    “对啊，所以在那块的教室里，大家都没管什么广播了，都竖起耳朵听走廊上的动静，有老师去调解也没用，而他妈妈就一直在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好像还打了他。”
    “那叶筱绿呢？”叶筱绿能做什么事情，让他妈妈这么生气？
    “他一直就不说话，貌似他妈妈打他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反抗。后来这件事情就成了大新闻，我本来不怎么关注这事情的，不过高三嘛大家都挺无聊的，大家又每天都传来传去，所以我也有所耳闻。
    当然这经过也是版本众多，叶筱绿他们家也算是比较有头面的吧，有些人就打听到内情了，所以一般大家的公认的版本是，叶筱绿去勾引他哥哥的未婚妻，然后就把这婚事给搅黄了，好像他哥哥本来也是很喜欢那个未婚妻的，所以他们兄弟两个闹得特别厉害，还听说那个女的要叶筱绿和她私奔呢，叶筱绿不肯那女的就吵着要自杀，好在给他哥哥救回来了，可能叶筱绿他妈妈来学校替他大儿子出气吧。
    不过他妈妈来学校那件事情没过多久，叶筱绿立马就转学了，要换成是我我也会转学，每天来学校哪里又受得了大家的那种眼神，之后的事情我也就不太清楚了。他要是和你一届的话，那就是等了两年之后才高考的吧。”
    “我休过一年学，他应该只是复读了一年吧。”我心下只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认识叶筱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勾引自己未来嫂子的那种人。一直觉得他从不与任何人有过很大的争执，又历来如此有教养有风度，连他稍微调戏一下女生的场景我都无法想象，又怎么可能去接受他曾做过这种有违伦理的事情。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人□□故什么的，不过我还是觉得吧，他妈妈跑到学校来闹事，还是不太好的，当着叶筱绿同学的面前这样，他八成是抬不起头了，毕竟他原来在咱们学校也算半个人物的。”欧阳靖看我表情不太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啊，弄得像个后妈样的。”我拍拍欧阳靖冲她笑了笑。“好啦，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才和我说这些的啦。不过现在你呢，只要好好专心工作就是的了，我会好好处理的。”
    “唉，我也发现我管宽了，只是我觉得像他曾经干过这种事情，而且他那时候都还未成年呢，所以这人品可是要打个大大的问号啊，我和你说清楚不就是怕会出些不好的事情么。不过我知道你会处理好的，我先去找Karl啦。”她有些担心地看着我转身走开了。
    我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处在一种奇怪的状态，一直在想欧阳靖告诉我的事情。不断回忆起曾经的片段，回忆起那年在N城吃饭时表姐问起叶筱绿的哥哥，回忆起原来在化妆间门口听到董烜对陈梓都说的那番话，回忆起自助餐那回他难得说起自己的家庭，又回忆起昨日在古城河边他郁郁寡欢的面孔......虽然只有这零落的片段，想起来却仍是如此清晰，我似乎朦朦胧胧能拼凑出一个故事的大概轮廓，但依旧觉得不甚明朗。
    或许，陈梓都可以给我答案。
    看到坐在剧团门口长凳上的我，陈梓都好像略微惊讶。
    “不是说好去接你么？怎么，实在是太想见我了？”他走过来一脸笑嘻嘻地拉住我问道。
    “今天欧阳靖表现神勇啊，我那边提前收工，就先过来了。反正薛绍垣动不动就往我们那边跑，我蹭车什么的特别方便。”其实是自己在那边坐不住了。
    “诶，我发现你还真的是喜欢先斩后奏啊，这超市还离得有点远的，你手没提疼吧？虽然你不需要我鞍前马后又各种保护的，可还是要给我留点男人的面子嘛。”他瞥见了长凳旁超市的购物袋，又捏着我的手指瞧了瞧。
    “你放心，我穷孩子一个，买不了多少的。就随便买了一点，反正等人不也挺无聊的么，你看看会不会买重了你家有的，多了我拿我亲戚家去。”
    “恩，看不出你是又体贴又会持家啊，我喜欢。”他得意地去提购物袋，清点了起来。“以后钱都归你管，行不？”
    “你是逮着哪个姑娘都说这话是吧？”可我话还没说完，他就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不过我估计，我也就只骗得到你这个姑娘回去。”虽然话听起来挺不正经的，但他的表情倒是很认真，我定定地看着他，看得我一阵出神。“唉，别又这么看着我啊。”
    我想我怎么会舍得，你属于别人。
    陈梓都的家离剧团倒也不是很远，一会儿就到了。
    “摁下14楼。”他提着购物袋对我说，而我心里不停地默念着14楼，12栋14楼。
    “听李繁夏说，伯伯和伯母他们也在S城？”电梯上升之间我问道。
    “是啊，我爸他现在把旅行社的总部设在S城了嘛，而且他身体不怎么好，这边医院里有专家是认识的人比较方便，所以他就和我妈一起住到这边来了。”
    “好像你和伯伯关系好很多了。”听到这话他似是觉得有些意外，想来他好像确实也是没有当着过我的面，说过他和他爸爸的事情。“哦，我就是听筱绿原来好像提到过。”
    “我想也是，不过他应该说得不多吧，叶子他这人一直就不爱说别人家的事情，当然他自己家里的事情说的更少。”想起那年在N城旅游那次，叶筱绿告诉我大一那年春节陈梓都和爸爸吵架之后，跑到N城来找他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叶筱绿那时候应该是下了挺大的决心才和我说的吧。
    “那伯伯现在身体好些了吧？唉，做儿子的能在身边照顾，多好啊。”不知道爸爸现在在老家那边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现在还是每天听妈妈念叨。
    “他好多了，不过有的时候也会出点情况。”他拉着我走出电梯，摸摸我的脸。“想爸爸妈妈了是吧？所以呢，你在这儿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好好听陈梓都的话，等你赚大钱发达了就把他们接过来，你说是不？”
    “第四条就算了。而且我顶多是赚一点就荣归故里，谁叫这边房子太贵了。”
    “确实，我就车子是自己血汗钱买的，房子都是爸妈支援。”
    他悻悻地转过去拿钥匙开门，一进去我就站在客厅里四下里张望。他的家不大，但收拾得算是男生的房子中比较整洁的那种，装修很简单但也感觉挺舒服的，电视旁四散着许许多多本碟盒，沙发旁边有成堆的稿件和书本，而沙发后有一面很大的落地镜。
    “镜子是练习肢体用的。”他把东西从购物袋里拿了出来，又倒了杯水给我。“不过有的时候看久了会觉得，我自己这脸越看越怪。”
    “本来就怪啊，特别是这里，这里最怪。”我说完伸手隔空从他耳后划到下巴。
    “哼，不知道谁第一次看到我盯着我下巴看了多久。”
    “别说得好像那时候你没看我一样。”不过看他调戏意味明显的眼神，我好像又觉得脸要红了似的，嚷嚷着去做饭。
    虽然曾经我被我妈妈评价为：从山上抓下来的，意思就是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干。不过照顾爸爸的那几个月，我算是渐渐练出来了。那个时候妈妈没时间给我们做饭，而爸爸的身体又不能吃有刺激性的食物，我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学做饭的，而且做的和老家那边重油盐的口味比起来，清淡许多。所以这么看来，给陈梓都做饭这种事情勉强可以当做是专业对口了。
    所以饭菜一上桌，陈梓都脸上的表情还挺惊喜的。
    “看不出来还有两手啊，那我要多吃点多吃点。”说完就像个小朋友样的，吃得特别欢腾。“我就记得那个时候在K大啊，我和董烜，就是我们一室友，最喜欢当着叶子的面吃辣的，谁叫叶子他一吃辣就受不了。想起来我小时候还是我们家那边最会吃辣的人，吃火锅放花椒放得越多我越开心，不过你看我现在就成了叶子这样了，这就是命运啊。”
    “筱绿现在也不是那么不能吃辣的了。”我还是吃完饭再问吧。
    “真的？那估计是你教出来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闻言似是有过一瞬停顿。
    一起洗完碗我就去沙发上休息，他便绕到我身后给我揉肩膀。
    “你也坐下休息吧，我正好有事想和你说。”我拉着他的袖子让他坐到我的旁边。“你听说叶子他妈妈受伤住院的事情了么？”
    “听说了，就前段时间吧，不过我记得他和我说没什么大碍了啊。”
    “我昨天去的时候，发现他看起来挺累的，后来就听他说他妈妈那情况有反复，好像不太乐观。”我停顿了一下，还是问了。“你是不是知道不少他家的事情？你能和我说说么？”
    “他从来没和你说过么？”见我摇头，他也思忖了片刻。“这些我只和你说，因为我也知道你对他挺重要的。叶子他大一才进来的时候，人比现在那要冷太多了，虽然面上喜欢笑，但你可以感觉得到他不是真心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一点都不在乎周围的人和事，他只想一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够了，有没有觉得和那时候的你挺像的？所以寝室里其他人对他不怎么热情，也就我和董烜比较照顾他，但他对我们也还是挺冷淡的。后来可能我和董烜这坚持不懈的努力也有了回报吧，慢慢的他对我们感觉好了很多。
    记得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叫我和董烜出去喝酒，你知道他真的很少干这种事情的吧，我和董烜当时就挺惊讶的，赶过去发现他已经喝了不少，又坐在那里不动，本来以为他醉了准备弄他回去的，哪知道他坚持说他清醒得很，还又叫了一件。接着就拉着我们坐下，告诉我们，今天是他妈妈的祭日，心里特别难过想让我们陪陪他。
    如果不是喝了那么多的酒，可能我和董烜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吧，叶子他妈妈在他7岁的时候就得病去世了。他爸妈年轻的时候，叶子他妈妈家里条件挺好的，可是他爸爸就□□通，所以当年是叶子他妈妈看上他爸爸，两个年轻人本来私下里也是约定要结婚的，不过他外公好像特别反对。后来他爸爸上山下乡的时候，本以为回不来了就在队里和一个姑娘结婚生了小孩，结果知青返城又加上一些其他的情况，这母子俩就留在那边了。这事儿，哪怕是等叶子他爸爸回去了，也一直没向别人提过。
    之后叶子他爸妈还是结婚了，外公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婿，不过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还是没太发作，而后来叶子他爸靠着岳父这边的支持，把事业做出来了，好像整个家关系缓和了不少。那个时候叶子说，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所有小朋友都羡慕他，都想成为他。”
    “后来他妈妈就去世了对吗？所以现在筱绿的妈妈，真的是他的继母？”
    “对，他快11岁的时候，叶伯伯把他继母和哥哥接了回来，他外公一气之下也去世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叶子哭，所以也就是喝醉了那一回见到过，叶子哭起来的时候是没声音的，哪怕是喝多了酒也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一直咬着牙。虽然他从没说过他继母和哥哥是怎么对他的，不过我觉得他吃的苦一定够多。我当时和董烜就下决心，一定要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照顾，不会让他再过得这么委屈。”陈梓都在整段对话里，表情一直特别的严肃。
    我们坐在沙发上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或许这么多年来，我并没有真正认识过叶筱绿，我只知他温和善良又有涵养，却不知他年少时如此种种的多舛。我无法想象一个7岁的孩子，或许他并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但他看到病床上面目一片死灰的母亲会是什么心情；我也无法想象，当继母和哥哥搬进那幢，亲生妈妈带着自己学走路学说话的家时，叶筱绿会是什么心情。他看着外公无奈地去世，他看着另外一个女人成了自己的妈妈，他看着自己的这个妈妈当着同学的面将他羞辱得体无完肤。
    所以他告诉我，面对他继母的病情，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该不该担心。
    “曾有一年，我是去N城过的春节，记得那个时候和他们家一起吃的团年饭。其实我也有留心，摆在叶子面前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菜，只是从头到尾除了我，都没有人和他说过一句话。”陈梓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说道：
    “也许这么多年，即使再怎么恨对方，应该也还是有感情的吧。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不愿意承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