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秀

第61章


她怎么会害我呢?我鞍前马后给她卖了多少命。前几天她还让我替她到下面厂子里开会呢,这说明她对我信任。并且她也很清楚我和张红卫的关系,就算她想害我,也没有这个胆子!况且朱宏宇还是我哥们儿。”
“那她为什么不让你把条子交给朱宏宇?”张处长尖刻的声音指出。严厉的眼神刺得孟凡群心里一紧,赶紧把眼神移开了。
“我想……”孟凡群嘟噜着嘴,望着脚尖迟疑了一会儿,才思索着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想,就是因为她知道我和朱宏宇关系好,才要避嫌的。不管以后账号在哪个环节上出现问题,都可以把我择干净。这正是为了保护我,也是她考虑周全,一贯精明过人之处。”
有道理呀,能够换位思考,孟凡群成熟多了。张处长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欣慰。这个最大的疑问一旦解除,下面就有可操作的余地了。“你是想举报?”虽说仍是绷着脸,可张处长坐着的椅子不觉向床边靠近了些。
孟凡群重重地点了点头,手不觉揪紧了屁股底下的床单:“对!连褚纪文都知道,这种事,平时不算什么,可在当前这个时候捅出去,就有人要倒霉了。”
张处长听了,沉吟了半晌,犹豫着说:“法不责众。其实哪个单位没有小金库?咱们下面的厂、所也都有。要是平时举报到纪检监察部,他们二话不说,肯定要打回到集团,随便一句自查自纠,就蒙混过去了。谁也不肯犯众怒,得罪人……”
“可现在就不同了,”孟凡群急切地打断他的话,阴险地笑道,“在集团内部,有书记和一位老总给咱们做主,部里也有人给撑着,这可就不是自查自纠那么简单了,应该是一查到底!要是再牵带出点其他的,呵呵,我还指望着有人要进去呢。”
“嗯,嗯。”张处长连连点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将手里的一根烟猛然掰成两截!他看着窗外,很轻柔,很阴险的声音骂道:“达文彬!叫你一直压抑我!副书记自己兼着还倒罢了,连政工研究员这么个职称也舍不得给我!可惜呀,常在河边走,难免要湿鞋。凡群呀,我思量再三,觉得可以认真考虑。”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老丈人终于想明白了!孟凡群兴奋得两眼放光,刚想按组织原则谦虚几句,可忽然见他的脸色说着又暗淡下来,便以为他又犯了一贯瞻前顾后,藐视青年人的老毛病,禁不住焦虑地望着他。心里准备好的第一句话就是:“您不能总按照老思路去想问题嘛……”可不想这次还真是冤枉了老丈人。
张处长脸色忧郁,十分为难的声音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呀……”他刚说到这里,敏感地急忙冲着支棱起身子,准备要开口的孟凡群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说,你听我说完。看孟凡群胸脯塌下去,他才又接着沉重地说下去:“你们这些年轻人呀,还是意气用事呀。按文件规定,举报实名制。不具名举报,人家不管查。可是具名举报了吧,我担心一旦不成,你可就……唉!孩子,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可能发生的一切后果呀。”
不料,孟凡群并没有被家人的好意规劝所折服。他一下从床上蹦起来,高大的身板在张处长脸前罩上一片阴影。孟凡群哈腰俯视着张处长,神情庄重的脸上涨得通红,从牙缝里挤着一句一顿地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知道吗?达文彬都敢,我更敢!我怕什么?混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机关助理员。”他慢慢抓起那个包着烟灰的小纸包,在掌中攥成很小的一团,抬头仰望窗外星光璀璨的夜空,面色扭曲,赌咒发誓一般的声音坚定地说,“要革命,就会有牺牲,我懂!不过我还知道老人家另外一句话——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张处长听了,一下羞红了老脸,再也不说一句话。
新的一天到来了,独守空房的孟凡群一夜都没有合眼。而杨明峰一晚上也没睡好!
一向擅长打硬仗,打持久战的他,竟然变成了游击队,因而被商小溪斥责为心不在焉。没办法,蔫头耷脑的,只有虚心接受呗,谁让被人家抓的是现行呢。
听着身边美女的微微鼾声,冥思苦想大半宿,杨明峰心绪烦乱,到了还是没弄明白,徐处长不同寻常犀利的眼神,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手下的人,我信不过,还能相信谁呢?”这到底是要告诉他些什么,又要传达何种信息呢?
处长亲自传授的职场秘籍——看事情要从两方面想。孟凡群是自己早已认定的“坏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处长呢?暂且先把她定义成一个“坏人”,那她到底要坏谁呢?坏我杨明峰?似乎理由不那么充分。她要想整治我,只消一个暗示,师傅刘立新立马就全替她办了,还用得着处心积虑地亲自动手?坏孟凡群?孟凡群有张总和张处长这“二张”罩着,双保险呀。此外,近一段时间,他确实还很乖,很低调,从不轻举妄动,蒙人害人,也没有弄出个十恶不赦的罪行啊……
哎呀!我这胆战心惊地瞎琢磨旁的,是不是有毛病了?是不是被吓破了胆了?是不是太累啦!可是老爸说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老爸还说了,活到老,学到老。老爸还说了……老爸说的总不会害我吧……杨明峰自己给自己找出了十几种坚持斗争,或是偏安偷懒的理由,满脑子都是徐爱华和孟凡群,迷迷糊糊的不觉已是天光大亮了。
杨明峰的防弹尼龙包里揣着那张写满账号的纸,就像揣着一枚炸弹。今天上班头一件事,就是要赶紧将这枚炸弹脱手。现在他心里想的是,管它炸谁呢?只要不炸着自己就行!
杨明峰一步两级跑上楼梯,匆匆来到二十二层正对着进口的秘书办公室。办公室已经开门了,漂亮文雅的总经办文书,手握一管粗大的记号笔,专心致志正在往墙上挂着的“领导去向一览表”中填写勾勒。她看见杨明峰急急忙忙地冲进来,恬静地向他微笑示意了一下,仍然做自己的事。
这个丫头,不管是对领导还是同事,一天到晚也说不了几句与工作无关的话,矜持稳重,是机关里出了名的“冷美人”。只可远观而不可猥玩,弄得很多小伙子虽抓耳挠腮,可都望而却步。
“朱宏宇呢?”杨明峰看了一眼朱宏宇整洁干净的办公桌,急切的声音问。
“出去了,不远,一会儿就回来。”冷美人简短地说,手却没停,正在徐爱华的名字后面写上“外出”两个字。
朱宏宇去哪里了,一会儿到底是多长时间哪?实在不行,我找他一趟。可杨明峰凭经验知道,除非是刑讯逼供,否则再问她也是白问。因而只能拎着公文包,在屋里来回转圈。真急人哪!
其实也就是几分钟之后,总是一副标准马仔打扮,白衬衫,紫领带的朱宏宇便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久违了的资料中心主任。主任看见屋子当中站着的杨明峰,进屋时略显暗淡的脸色一下就灿烂了。他老熟人似的伸手忙抢上几步,热情地摇晃着杨明峰的胳膊,呵呵地笑着说:“哎呀!小杨领导,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杨明峰现在不知不觉混得,也开始享受与刘立新同样的待遇了,是无冕之王的称呼。他脸上立马堆起笑容,弯腰并腿谦逊地说:“不敢,不敢,整天瞎忙,累得团团转。”
朱宏宇从文件夹里取了一份文件,走到二人中间,不情愿的样子对主任公事公办的口气说:“您看看吧,这就是戈总的批复。我也就是负责传达,有疑问您还是自己去找他本人吧。”
主任接过文件,快速瞄了几眼首页天白上几个粗体手写字,顿时变了脸色,抖着手上的文件焦虑地说:“哎呀,真是,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都怪我没有跟戈总汇报清楚。我去找他,要跟他当面解释清楚。”
“好吧,戈总正好在办公室里呢。”朱宏宇盯着主任,认真地说,“不过这份文件要存档,您要是带走,最好复印一份。”
“好,好。”主任连连点头。临出门前,还不忘了与杨明峰匆匆忙忙搭了下手,随口说道:“小杨,哪天你和刘立新到我那里去,咱们找个地方一起坐一坐。”
看着主任的身影拐出门不见了,朱宏宇立马换了一副模样,拍着杨明峰的肩膀,嘻嘻地笑着说:“坐,坐。杨领导这一大早就找我,是不是又送呈批件呀?我还告诉你,达总去天津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别,别……”杨明峰哈哈地玩笑着,一屁股坐在给客人预备的小沙发上坐下,“大领导不在,我今天就找你这个小领导。”
“啥事,快说,我一会儿就要去天津。”朱宏宇抱歉的样子,很快地说。
杨明峰赶忙又站起来,迫不及待地从公文包里掏出对折着的那张账号纸,塞到朱宏宇手上,同时郑重其事地交代他道:“这是达总电话里要的材料,徐总昨晚临出门前吩咐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带到。”
“哦。”朱宏宇随手展开那张纸,粗略地溜了一眼,又折上,大大咧咧地笑着说:“没问题,你放心吧。”
“哎,你可别小看了这张纸,这是集团所有的开户行和账号。徐总一再叮嘱,千万保密!”杨明峰看见他大包大揽草率的样子,慌忙严肃地提醒他。
“嗯?”朱宏宇显然愣了一下,再次展开纸,眨巴着眼睛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不安的声音说,“那应该对我也保密呀,你跟我一起去吧,自己交到达总手上。”
杨明峰看见朱宏宇瞬间反差强烈的两种模样,赶紧伸手捅了捅他:“哥们儿,要是连你这个‘大秘’都信不过,咱们远宏就没人可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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