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你早有预谋

连续几天下来，苏翌都准时出现在段韶的片场，这一个他从前一直都只敢远远地观望的地方。原本是看不得她与江尽晨好，才打着搞破坏的心思来的，可来了，却又舍不得她难过。只要她高兴，他便也能跟着高兴好几日。
    以前段韶来找他的时候，都是匆匆忙忙就走的。她一直说有点忙，他便一直都以为那是她客气的借口，谁知道她作为这部片子的导演加编剧加主演，有时候还兼职监制，是真的很忙，而不是有一点忙而已。
    傍晚临近收工的时候，天上突然乌云密布，下起了大雨，给这炎热的夏日带来丝丝的凉气，也将片场的工作人员给滞留其中。
    他和大家一同挤在屋檐下避雨，身边站着她，只想这雨能下久一些，再久些……
    大雨便是这么倾盘而下，偶尔还夹着远处传来的低低雷鸣。眼前的空地上片刻盛满了半指深的水，雨水打在上面溅起朵朵水花。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大雨下了半小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有些人就开始埋怨这无常的天气，要么滴水不下，要么就是倾盘大雨，还下个没完没了的。
    身旁的小秘书也有些耐不住自言自语：“这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啊，再不停，这天都要黑了。”
    各人有各人的埋怨和焦急，这一场暴雨中，还能自娱自乐的大概只有小蝌蚪一个人。别人不喜欢下雨，小蝌蚪却喜欢，这世上的所有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苏翌看了眼身边看着雨出神的段韶，这些天，她要么就是拼命地工作，要么就是拼命地出神，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诚然，他从来就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大雨稍缓的时候，有伞的都一个带一个陆陆续续地走齐了。
    知道江尽晨在外面等她，他还故意说：“我送你回去吧。”
    本以为她会拒绝的，不料她却笑着说：“谢谢。”
    这时候，小秘书忙人精似的道：“苏总，我去把车开进来，段小姐请稍等。”
    苏翌点点头，示意她赶紧去。
    小秘书撑着伞在雨中跑得飞快，段韶笑道：“苏总的秘书个个都是聪明能干的。”
    经过几天的观察，小秘书终于好像发现了一点从来没有人发现到的事情。小蝌蚪其实跟段韶有几分相似，苏总探班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作为第一个发现的人，正在考虑要不要公诸于众……
    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小蝌蚪看得着摸不着，闹了一会儿就不闹了，伏在他肩头一直盯着段韶看。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段韶的手机响了一会儿，她不接，便也没再响了。苏翌猜想，那也许是江尽晨的电话，只不过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接，就像猜不到她明知道江尽晨在外面等她，却又为何答应坐他的车回家一样……
    还是说，她跟江尽晨其实已经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子了？毕竟，两人都分开六年了……
    六年那么长，长到可以淡忘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可他，不曾与她开始过，更加没有刻骨铭心，连一件值得提起的往事都没有，却也终究没法淡忘……
    小秘书将车缓缓地开进来，耳边夹着雨声，他轻轻问道：“前一阵子，你真的只是在感谢我送你去医院而已吗？”
    段韶呆了呆，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秘书已经把车开到面前，他也不想听她的回答了。
    “走吧。”他说。
    是或不是，那么简单的回答，需要思考得这般慎重吗？往往对她的期待多一分，自己的失落就添一分……
    小秘书打开车门，撑好伞出来，把伞递给苏翌，抱过小蝌蚪。苏翌将他们先送上车，才去接段韶。
    段韶躲在他伞下，其实想告诉他，我是故意的……
    中途小秘书想下车成全他两道：“苏总，我前面下车吧，我妈叫我买面粉。”
    谁知道苏翌道：“等会儿吧，我也买。”
    小秘书一愣，瞟了瞟坐在身边看着车窗外出神的段韶，小声问：“苏总，你买面粉做什么？”
    苏翌：“多事。”
    某人悻悻地闭嘴。
    许是下大雨的缘故，路上车辆塞了好长，缓缓地走了许久才到段韶公寓的楼下。如他所料般，江尽晨早已在她楼下等着了，远远地看见他撑着伞，深邃地望着他们。
    段韶看见江尽晨在等他，呆了呆，对苏翌道：“苏总，谢谢了。”
    “下车吧。”苏翌道，嘴上在赶人，心里却像在赶自己。下车吧，他想离开，不想看见你们……
    段韶打开车门，一只脚踏进雨中，他的秘书忙叫住她：“段小姐，伞，给。”
    段韶笑了笑，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伞，道：“谢谢。”
    她下了车，转身便要走，苏翌却突然叫住道：“等一下。”
    段韶在雨中停住脚步，回头：“苏总还有事？”
    苏翌递给她一盒子。
    段韶接过道：“这是什么？”
    “你的衣服。”苏翌顿时为自己的行为犯恶心，不过这样也好，惹了她厌恶，也好让自己死心。
    段韶僵硬地抱着包装得很是金贵的礼盒，里面装的是她那天故意留在他家的衣服。原本是想，下次再找借口来的时候，就有衣服换了，然后就循序渐进地发展下去……可那天江尽晨回来了，剧本就乱了……
    苏翌继那天晚上之后，再一次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第一次来的时候，他想，不会有第二次了，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便告诉自己不能来第三遍，结果还是一遍又一遍，就像曾经告诉自己不能守在她片场外一样，结果还是守过一遍又一遍……
    车厢里安静得清晰可辨窗外的雨声，他的小秘书知他不高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突然一阵铃声响起，她吓了一跳，苏翌有些不耐烦道：“还不接？”
    “哦，是！”她忙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高兴地连声说谢谢。
    苏翌不知道她高兴什么，可透过后视镜看见她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到底什么事？”
    她小心翼翼道：“苏总，刚才信息部的经理打电话过来说，找到打段小姐去年的请假资料了，还有那部戏的导演……你看，还……”
    苏翌：“联系一下导演，找个时间和我见个面吧。”
    “是！”
    ·
    江尽晨看着段韶从苏翌的车下来，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半个多月来，她如耗子躲猫一样躲他，他稍不留神，她就能从眼前溜走。她肯让他上下班地接送，不过是不想在人前落了彼此的面子罢了，走到没人的地方，架还是一样的吵，脾气还是一样的闹……
    他撑着伞走近她，问道：“刚才是苏翌送你回来的？”
    “嗯。”明明她没有错，却习惯在他面前低头，像犯错的小孩。想到这一点，她便抬头，心想，不想再这样和他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了。
    前一段时间她认为，自己的事情早已与他无关，所以故作不屑去解释一切，可是后来事情发展得有点出乎意料，只需他往面前站一站，多年来的思念如得到了解脱般，让她越来越把握不住自己的心思。
    她想，只要他问，她便如实交代……只怕他嫌弃她……
    江尽晨看了看她手上的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她说：“衣服。”
    “他给你买的？”
    “不是。”当江尽晨快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她却道，“是你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去他家做客时不小心弄脏了故意留下的。本想方便下一次去的，可他却送了回来。”
    “你……”
    “我喜欢他。”
    雨滴砸在伞上，滴滴如石子似想要砸穿了这层薄薄的隔膜一般，声音刺痛了耳膜。这还不是最痛，最痛的是，他用力地抓住她的胳膊想要摇醒犯傻的她：“你疯了，他是个有孩子的男人！”
    可她却说：“孩子是我的。”
    最痛的是，他连抓住她的力气都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