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殇，缱绻帝王侧

        “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首发推荐去眼快看书睍莼璩晓”我拍拍苓月的肩膀，“你每天为了那么多凡人牵线搭桥，怎么到了自个儿身上，就犯迷糊了呢？”
    “别人的事，总归是看在眼里，却不往心里去。那些红线对我来说只是每天必须要面对的琐碎事务罢了。看他们恩恩爱爱，谈婚论嫁，永远只是个旁观者，体会不到个中感受。”
    我笑笑，倒了杯清茶给她，顺手取走了她手里未喝一口已经凉透的茶：“现在体会到了，那么苓月红娘，现在你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袅袅的雾气迷了她的双眼，抿了抿微红的嘴唇：“动了情，哪有这么容易放下。”
    苓月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好了沫琉，说出来了心里好受多了。这会子弄明白了，却好像觉得更加的别扭了······”
    “有什么别扭的，”我望着她，“那么接下来你打算要怎么做？窝在月老府上一个人继续这样过下去？”
    “我还能怎么做？沫琉，让我一个人好好安静安静思考一下也好，比过现在慌乱迷茫不知所措。”苓月说着，转身朝门外走去，“出来得够久了，我得先回去。”
    我也随着她慢慢的向外走去，她一直看着脚下，什么也不说，我也不好出声说些什么。直到出了东宫的大门，苓月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只好安慰着她：“这样吧，哪天我见着先生了，帮你探探他的口风。”
    苓月微微点了点头，才慢慢的离开。
    果真是陷在感情里的女人，平时里再这么阳光明媚，笑面如花，这个时候也有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时候。但是如果她喜欢的是先生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至少在他和苓月之间，我也可以撮合撮合。
    刚要转身，眼角就瞥见凤璃在一大堆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偏头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神色匆匆，眉头紧皱，一副公事棘手的样子。旁边的人轻轻朝我这边睇了一眼，他的目光便移到了我身上。我冲他微微一笑，他也勾了勾嘴角，扔下一堆人朝我走来。
    “怎么站在这里？”他握了握我的手，“这样凉。”
    “刚刚送走了苓月，还没来得及回去呢！”
    他轻轻道：“住得还习惯吧？”
    我笑了笑，指尖摩挲着他的指腹：“还好。就是闷得慌，想到处走走，散散心。”
    谁知凤璃听了我这话，略一沉吟：“要是想到处走走的话，就代我去趟师傅那里吧！你当初······是在那里被掳走的，师傅也很担心，如今回来了，去看看他也是好的。”
    “去思清院？”我扬起眉毛看着他，“你不说，我倒还真有点忘了师祖了！”
    “嗯，要不要去？”
    “去去去，”我忙不停的点头，笑道，“我也很是想念师祖呢！”
    凤璃见我露出笑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你这就去吧！”他说着，转身朝后面那堆人喊道，“清恒，你负责保护好沫琉小姐的安全，莫要大意。”
    “是。”清恒走了出来，抱拳应道。
    我笑了笑：“去趟师祖那里，你也弄得这么草木皆兵。”
    他挑了挑眉，一扬手凭空取出一件狐皮披风，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替我系着带子，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脖颈上，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风大，穿上这个。”
    后面那一群人很是默契的低下了头。
    我垂下眼睫，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他这种不分场地不分时间的暧昧举动。心里甜甜的，却忍不住啐了他一句：“这么多人看着，你是殿下，怎么好做这种小事。”
    “我乐意。”他满意的看着他系好的带子，手指流连在我白希的锁骨处，久久不曾拿开。我连忙后退两步，小声的说了句：“我先走了。”
    他有些张扬的笑声从我身后传来，我不禁加快了脚步。清恒适时的跟在我身后，随我一同下了仙界，直往思清院里奔去。
    这一去，倒是让我有个意外的收获——先生也在这里。自从上次庆功宴上一别，就没有再见过先生。当时情况那么的乱，不知道先生看了，心里怎么想。
    “先生怎地也在这里，真是巧得很。”
    紫华先生温文一笑：“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几日了，倒是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
    “闲得无聊，便想着来师祖这里散散心。”我笑着朝师祖盈盈一拜，“沫琉见过师祖。”
    我的到来让白邱上君笑得合不拢嘴，亲切的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沫琉丫头啊，你可担心死师祖了呀！你看你看，这多日不见，硬是瘦了一圈。啧啧啧，吃了不少的苦头吧？今日在师祖这里，可得好好补补，这么瘦可不行！”
    补补？还是算了吧，上次在您老手里吃那两碗千年人参汤，可是补出了不少的问题······我笑了笑，说道：“师祖，让您操心了。这不，刚闲下来就往这里来了，正巧在这儿，还看见了先生。这可真算是师徒三代同堂了！”
    紫华先生也被我这番话逗笑了：“你这丫头，嘴越来越贫了！”
    我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先生，今日我是来看望师祖的，可不许谈功课的事。不然这么好的气氛，可一下子别破坏了。”
    白邱上君眼一瞪，倒是斥责起先生来：“小女孩的，就让她玩玩，管这么严干什么？当初我教你和凤璃的时候，可没有这般。”
    “您可是不知道她顽起来的样子，”紫华先生头痛的摇了摇头，“谁的话都不听，一凶起来她就朝你撒娇。”
    “我还就喜欢她这脾性。”白邱上君依然护着我。
    “好了好了，”我连忙阻止了他们再继续说下去，“凤璃他公事在身，抽不出时间来，便让我下了来看了望师祖您老人家。今日我就在这里打扰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取两坛好酒来，今日咱们三个好好喝一场！”白邱上君笑着将我们引到屋外石桌上，自己连忙去取酒去了。
    想起今日苓月同我说的心事，我不由得偷偷的多看了先生两眼。也许是我的动作过于频繁，也许是先生的观察力太好，在我第三次瞟向他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难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我大窘，连忙摇头掩饰道：“没什么，就觉得几日不见，先生越发丰神俊朗了。”
    紫华先生笑着看向我：“徒儿这话倒是说的中听。”
    我暗暗的想了想，先生能与我这般聊天打趣，想来心情是十分不错的。于是揣测了下苓月那档子事，斟酌了一下，才慢吞吞问道：“先生位列上仙，又生得不俗，怎么······怎么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呢？”
    听到我这话，先生忽然直起了身子，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叫我抓不住：“是啊，我都活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孤身一人。”说完，自嘲的笑了笑。
    “那么先生，有没有想要找一人来陪伴此生呢？”
    “终究是想想罢了。”
    “那么，”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先生，心有所属了呢？”
    紫华先生恍惚了那么一下，然后笑道：“是的。”
    我当场愣住了，不知道要怎么问下去。要是苓月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么后果······
    可惜先生的后半句话又让我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只是心有所属之人，已有良缘。”
    我立刻舒心的笑了：“既然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那么也就让她过自己该过的小小生活。先生，仙界好女子千千万，也该放手，看看身边人了。”
    我承认我这番话，是有很大的私心在里面的。既然先生心心念念之人已经无望了，那么我现在就有机会有理由来为苓月牵牵线了。
    先生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道：“你也这么认为吗？”
    “嗯！”我猛地点头，特别真挚的看这先生的眼睛，“爱她的话，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她过得很好，那么她也希望你过得很好。这样的话，她的心里才不会觉得愧疚。”
    先生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别开脸道：“但愿如此吧！我见过她，她现在很是快乐满足。”停了一下又浅浅的笑着，淡漠而疏离，“你怎么想起问这些来了？”
    我尴尬的咳了一声，“没什么，就随口问问罢了。”
    “你当真是会戳人心弦······”
    “什么？”我疑问道，“什么心弦？”
    紫华先生早已恢复到了平日里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模样了，“没什么。”
    我依旧有不依不挠的趋势，紫华先生极淡极淡的抬了下眉眼，然后笑道：“师傅拿酒回来了。”
    我只好暂时咽下已经到嗓子眼儿的话，眼睁睁看着白邱上君乐呵呵的取了两坛子酒回来，往那桌子上一摆，还未开封，就已经是有阵阵酒香往我鼻子里钻了。这下我肚里的酒虫全被这一阵一阵的酒香勾出来了，忍不住的将封口撕了下来。
    一时间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我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由衷地赞叹：“真香。”
    白邱上君洋洋得意道：“那是自然，我这里别的没有，好酒管够！”
    俗话说一醉解千愁。我们三人面对面坐着，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甚是痛快酣畅。紫华先生微微淡了笑容，仰头一饮而尽，带着平时不曾有的阴霾和不耐。一坛酒一下子就见了底，大半都是先生一个人喝的。我默默的低下了头，该不会是我刚刚问的那些话，戳中先生的痛处了吧······谁愿意别人来问自己的私事，而且还是感情方面的事······
    想到这里，于是我倒了满满一杯酒，还特意站了起来：“先生，这一杯，是沫琉敬你的。这几百年来，先生孜孜不倦，耐心教导我，平生所学毫不保留的尽教给我了。只可惜······我生性贪玩，没有把先生的本领全都学会。这怪我，先生对我，那是极好的。今日在这里，便敬先生一杯，权当谢过教导之恩。以后，就算再怎么沧海桑田，先生······永远是沫琉的先生。”
    一如反常的，先生什么话都没有说，嘴角的一丝笑，······算得上是苦涩。我不明所以，只以为是之前不懂事的话惹得先生不高兴了，连忙端起手中的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我放下酒杯，先生顿了一下，白希的手伸出两个指头捏住酒杯，顿了一下，又是一饮而尽。我见他喝了我敬的这杯酒，心里才好受了些。希望先生不要生我的气，怨怪我才是。
    白邱上君乐得见我们如此和谐，心情大好：“来来来，喝，喝个痛快。”
    于是第二坛酒就在白邱上君和紫华先生的拼命一口又一口下，很快就见了底。我在一边默然看着，他们一杯又一杯，都没停下来过。白邱上君又去倒，发现没酒了，又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我······我再去取······取几坛来······今儿个喝得真高兴······好徒儿，好久······好久没与你喝得······这么痛快了······”
    不光是白邱上君，我也有些微微的讶异。先生平日里是个极节制的人，做什么事都把分寸拿捏得进退有度，今日倒是难得见他这般喝酒。我在心里哀叹，看来我真的是惹毛了先生了······苓月都是你害的！
    紫华先生喝了这么多，除了浑身上下有股酒气之外，眼睛微微眯起之外，脸上稍稍有些不怎么明显的晕红之外，其余的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他对白邱上君点点头：“如此，便有劳师傅再去取几坛来了！”
    可惜白邱上君的酒量差得要命，东倒西歪的走了几步之后，终于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我好心的走了过去，试探性的唤了几句：“师祖？师祖？醒醒，地上凉······”
    “别叫了。”紫华先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师傅喝醉了之后就是这样的，若是吵醒了他，只怕是这天下要大乱了。”
    我只好折回身来：“那怎么办，就让师祖在地上继续躺着？”
    “他自有仙障护体，没什么大事。”
    我怨道：“这么喝，不醉才有鬼。先生今日，怎么也······”
    “嗯？”紫华先生单手支额，一双清亮的眸子将我望着，“你说什么？”
    那双眸子似雾非雾，轻轻眯起，迷离不已。我叹了口气：“先生，您喝醉了。”
    “醉了？我都有好几百年，没有醉过了······”
    我诚恳的看着先生那双雾霾般的眼睛：“先生，您真的醉了。”
    紫华先生笑了笑，换了只手支着额头，微微朝我凑近了点，一股酒香便从他嘴里倾泻而出，却不让人觉得难受：“我没醉。你看，我还知道，你是沫琉，是我收的徒儿。”
    好吧，一般醉酒的人都会坚持说自己没有醉。我也懒得和他争论这件事，看着他那极少见的朦胧醉意慢慢袭上脸庞，化作点点红微微染了他俊雅的面容。我突然想起一句话——酒后吐真言。现在先生这个样子，不就正是这个状态吗？
    我为我自己这个想法狠狠的唾弃了一下自己。但是，这个机会不是时时刻刻都摆在眼前的。苓月是与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我怎么能不去帮她一把呢？现在旁敲侧击一下，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答案和收获。我捏了捏拳，不管了，豁出去！
    我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你认识苓月吗？”
    “苓月？”他笑了笑，认真的回忆了下，“认识。月老仙人府上的仙子，你的好朋友。”
    我点点头，“先生认为苓月她······是个怎样的女子？”
    “性格爽朗，落落大方。人也挺好相处的，当初她为了你的事······都快急疯了。”
    这个评价······应该算还不错的吧？我在心里掂量掂量，不禁有些高兴，笑道：“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她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你身边的人，我总是记得很清楚。”
    我笑道：“我身边来来去去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先生差不多都认识。”
    先生微微闭上了眼睛，对我的话报以一笑，便不再开口了。我已经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了，先生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要是他酒醒后想起了些什么，我又一不小心在刚刚那段对话泄露了些什么，苓月那大小姐估计会把我掐死打晕。
    我望了望在地上躺着依旧一动不动，呼呼大睡的白邱上君，又看了看闭眼假寐的紫华先生。先前两人拼酒拼得那么厉害，把我晾在一边，现在喝得醉醺醺的，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唉。”我重重的叹了口气，被无视的滋味，还真的不好受。
    谁知假寐着的紫华先生轻轻的笑了起来，“嚯”的睁开了眼睛，放下了支额的手：“叹什么气？”
    我认真的指着那两坛空空如也的酒说道：“我都没喝几口，全被你们拼完了。现在我想借酒消愁，就没有酒给我喝了。”
    “这酒后劲大，性烈。你还是少喝些好。”
    “那我喝后劲不大，不烈的酒总可以了吧？”
    “可以。”先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那你想喝什么酒？”
    “什么酒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我歪头思考着，“眼下这里没有酒，喝什么？”
    “我可以帮你酿。”
    一句话瞬间点燃了我的兴奋：“先生还会酿酒？”
    “会一点点。”
    我环视四周，思清院里正好种了几颗桑树，如今正是结果子的季节，乌紫乌紫的桑葚挂满了整棵桑树。我转身朝先生笑道：“不如就酿桑葚酒吧！”
    “好。”
    先生笑着应了，袖子一挥，那饱满的桑葚就哗哗的往下掉，不一会儿地上就落了厚厚的一层。我开心的跑了过去，一个个的捡了起来。
    紫华先生也蹲了下来，细心的提醒着我：“用来酿酒的桑葚一定得是红色或者是紫色的，而且不能够是坏了的。你看，你连这些青绿色的还没熟的也一并捡起来了。”
    我只好根据先生的话，重新挑拣起来。
    好不容易捡了足够多的桑葚，我站起来的时候觉得腰酸酸的，但是很高兴：“先生，你看，都选好了！”
    “好，”先生走了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满满一袋桑葚，将它们全部都捣碎了。我好奇的在一旁看着，喝了这么多酒，我倒还是第一次看别人酿酒。
    先生挽起袖子，第一次没有了那股神仙的味道，平凡得就好像大街上的一个路人。我站在他身边，细细的看着他一点点的将桑葚捣碎，入缸发酵，加上水和白糖。
    我笑了起来：“想不到堂堂仙界上仙，居然还会酿一手好酒。”
    “上仙不过是一个称号罢了，”先生好笑的看着我，“上仙偶尔也食人间烟火。”
    一番捣鼓下来，先生又拿来纱布，将桑葚渣和汁液分离开来。然后全部装进酒坛子里面，密封起来。做完这一切，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你是现在想喝呢，还是等这酒到了自然而然的时候再喝？”
    我摇了摇头：“不要用仙术了，就让它慢慢发酵吧！等到那个时候，我再来与先生一起喝一杯。”
    “那我们将它，埋在桑树下面。到时候再挖出来。”
    我抱了酒坛子兴冲冲的走了出去：“这个主意好。先生，你快来挖坑。”
    紫华先生对我的使唤毫不在意，立马就跟着我出来了。我细心的将酒坛埋好，一点一点盖上土，高兴的说道：“看来酿酒也不是个什么难事。哪天我酿一壶酒，给阿璃尝尝。”
    先生眉尾轻轻一颤：“阿璃？”
    我将土已经全部盖好，不放心的压紧，使劲的摁了两下，这才满意的拍拍手：“嗯·····就是殿下。”
    “原来你这般唤他。”
    我抬手拂去一片掉落在发顶上的叶子，甜甜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