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卿未生

第112章


一个女人而已,能坏成什么样儿呢?怎么就能叫赫连东祁变成那么个窝囊废呢?说真的,那会子,我还打心眼里的瞧不起赫连东祁。可是后来,我见了你。江容卿,我信了,全信了。你确实没心没肺,你确实……是个坏女人。”
“哦?”江容卿迷瞪着双眼兴趣盎然的托了下巴。
赫连康懿又倒了杯酒水放在掌心里头暖着,沉默了许久方才又说道:“我第一回见你,你那副虚张声势的样子,在我看来,实在是可笑。我不否认,当日我的确存了几分看你笑话的意思。抑或是报复。说实在的,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偏见。可第一回见,却也没什么好感。只是再后来那几日,你不咸不淡的,成日里过的还好。再后来,我瞧了那天你与赫连东祁对峙时的样子,你当真瞪了眼睛豁出去的时候,的确大快人心。”
赫连康懿顿了顿,轻笑着继续往下说道:“赫连东祁后来问我,你知道为什么,我对江容卿就是下不去手,可却总也不想全了她的心思吗?我说,难不成是因着她胆子足够的大?赫连东祁摇了摇头说不是。不是因为这世上只有江容卿一人有胆量与他对峙,不是因为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江容卿。只是因为,每到那个时候,他才会觉得他在你的眼里是存在的。即便是恨,也是记得的。”
“江容卿,有时候我就这么瞧着你。旁人对你好也好,坏也好,你都是这样淡淡的,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一样。有时候甚至会让我觉得……在你眼里,除了你自个儿,没别人儿了。”赫连康懿转过头,极认真的瞧着江容卿,一字一顿的开口。
江容卿怔怔的,垂着眼皮猛然弯了眉眼,反问道:“你也是因为这样吗?”
“我怎么了?”赫连康懿挑眉。
江容卿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半笑不笑的咕哝道:“就……一直这么好啊……坏了的。”
赫连康懿一愣,顺势攥紧了大掌中的酒杯又灌了一口,就着那几分在口中四处乱窜的辛辣,脱口而出道:
“江容卿,我们成亲吧,好不好?”
江容卿一愣,懒懒的眯着眼,看了赫连康懿半晌,竟嗤嗤笑了出来,反问道:“赫连康懿,你说什么?太吵了,我没听清。”
赫连康懿猩红了一双桃花眼,面上轮廓渐深。他怔怔的看了江容卿半晌,哑着嗓子说道:“江容卿,我曾经想过,我该是找个自小四书五经女则女戒学着,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了年龄便出嫁的懂事女子。最好门当户对的,也省了好些的事儿。然后八抬大轿的娶进来,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老了老了,孩子都大了。仅凭着那一辈子吵吵闹闹的情分,就拼着谁先走了,谁又留下了。这辈子,大概也就这么过去了。”
说到这儿,赫连康懿猛地一顿,冲着江容卿摇了摇头,透着几分绝望:“你知道吗?你不是这样的女人,甚至沾不上一丁点的边儿的,江容卿。”
“我大概知道。”江容卿点了点头,笑意渐深,从善如流。
赫连康懿沉沉的目色有些混沌的看着江容卿,微微有些泛白的掌中,力道大的足够将那盏酒杯捏碎。而赫连康懿开口时的语气,却又像是溺水的人终得吐了口气儿般的轻松愉悦:“你说,你有什么好呢。不听话,不像个女人,不能管家,不会女红刺绣,还总跟我拌嘴,做了好事儿连句好话都没有。你有什么好呢。江容卿,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好呢……”
江容卿歪着脑袋吃吃直乐,弯了眉眼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下巴抵在桌上,一口的白牙龇了出来,毫不掩饰。然后赫连康懿木然楞了半晌,见状,竟是怔怔的忍不住,也跟着笑,湿润了眸子快笑出了眼泪来。
“我没什么好。对……我没什么好。那你还非得跟我一块儿……一块儿做什么。”
“对啊,所以我说我傻啊,都说我傻啊……放着那么多好姑娘不要,非得在你这棵歪脖树上吊死。你说我是不是傻?”
“你才歪脖树呢。赫连康懿你不要瞧不起人。我看……你是连媳妇儿都找不到的。你没听惠阳城里头都说你喜欢上了个寡妇吗?就凭这个,谁还……敢嫁给你呢。我也比你好些,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我这棵歪脖树吊了多少人!”
“这值得骄傲吗?”
“不值得吗?”
江容卿话音刚落,赫连康懿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似的,猛地抬起头,二人目光触及的那一刹那,江容卿却正色了模样儿。她缓缓伸出温润的指尖贴在赫连康懿略有些潮热的额头,轻声问道:“赫连康懿,凉吗?”
“嗯,凉。”赫连康懿讷讷的点头。
☆、第六十七章·烛色熠熠辉(上)
江容卿清澈的眸子在烛光下显得熠熠的,很精神的样子。她轻轻收了手,垂了眼皮一字一顿的说道:“赫连康懿,在这世上,只有一个江容卿。她自私自利,她没心没肺。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去学着改变,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去努力做点儿什么。可就算是这样,她还觉得自己高大的无人能敌,好像一个胜利者一样,下巴要昂的高高的,腰板要立的直直的。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就连她自己都知道。可是她就是逞强,就是死要脸。”
“这样的江容卿,你一个明明可以娶到很好的女人的赫连康懿。值得吗?”江容卿定定的看着赫连康懿,轻笑了问他。
赫连康懿怔着沉默了半晌,应道:“值得。”
“赫连康懿,你只是喝醉了。”江容卿缓缓摇了摇头,垂着眼皮低声告诉他:“总有一天你会讨厌那样的江容卿,会厌倦,会不再喜欢她的与众不同。当你发现她不能听你的话,不能为了你相夫教子的时候。你就会后悔的。”
“不能为了我,改变一次吗?”赫连康懿低着头,烛光下暗暗的模样儿,那口气,虔诚的像是祈求。
“变成什么样?”江容卿微微挑眉,极恣意的模样儿。
赫连康懿背脊一僵,良久,抬起头有些艰难的扯了个嘴角,失措道:“我也不知道……我希望你是什么样子。或者,江容卿,我就是希望你站在那里,别乱动。站在那里就行。可是就算是连这样。江容卿,对于你来说,都很难,是不是?”
“是。”江容卿笑着点了点头。
赫连康懿显然没有想到江容卿回答的这样直白。猩红的一双眼竟是有些陌生的看着江容卿,咧了咧面皮涩道:“放在赫连东祁和苏延景的身上,是不是就没那么难了?”
江容卿缓缓敛了笑意,鼻尖上冲的酸涩让她不自觉的闭了闭眼,哑着嗓子低声道:“赫连康懿,我做了太多错事了。我真怕死了之后下地狱。阎王爷不让我转世,我再遇不见你们的。”
赫连康懿一愣,像是着了魔一般点了点头重复道:“我喝醉了……”
“我也醉了……”
“嗯,你也醉了……”
江容卿印象中自己走的那天早上,该是比她每日里被赫连康懿拖起来送他的那个早晨,都是要冷的。周围雾蒙蒙的有些看不清,这导致江容卿走了很远,转头想要看看自己栖身了许久,这个所谓赫连康懿给她的家时,偌大的王府就像是她想要从记忆中剔除赫连康懿那样,难以捉摸。
就在许多年前,也该是这样的清晨。一个女子初涉惠阳,散乱着头发,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家当便是那背在身上的碎花包袱。走起路来颤巍巍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似的。只是那个时候,那个女子该是想不到,在多年之后,自己的女儿竟然也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什么都没有,什么也都没带走。
若说此时此刻,这已经是命中注定,那一切本该有个结尾。可如果说,这世上才子佳人的故事,到这儿就再没话了,那说书的不知多早晚就叫底下听着的用瓜子皮果皮砸的四下乱窜;那掰着脚丫子等着媳妇儿做饭回家的,就此打住了,怕是媳妇儿那猪肉炖粉条都还没开锅。
江容卿本是个自以为是活在花花世界的人。心有不甘,走了,都是留着味儿的。只是有的人,循着味儿就去了。有的人留在原处,碍了面子死活不动弹。
☆、第六十七章·烛色熠熠辉(下)
若说此时此刻,这已经是命中注定,那一切本该有个结尾。可如果说,这世上才子佳人的故事,到这儿就再没话了,那说书的不知多早晚就叫底下听着的用瓜子皮果皮砸的四下乱窜;那掰着脚丫子等着媳妇儿做饭回家的,就此打住了,怕是媳妇儿那猪肉炖粉条都还没开锅。
江容卿本是个自以为是活在花花世界的人。心有不甘,走了,都是留着味儿的。只是有的人,循着味儿就去了。有的人留在原处,碍了面子死活不动弹。
此时此刻,若是江容卿回过头,或许就能看见一衣冠楚楚人面兽心的白衣男子立在那里,一双桃花眼百转千回,笑的不明不白,却是落了泪的。再后来,白衣男子转身,早已在掌中揉捏成一团的信纸扔在一旁。上头一手清秀的字迹,隐约清晰。
赫连康懿,展信安。
我走了,并没什么好说的。这几日瞧着你早出晚归的,厨房的锅里头给你炖了碗老鸭汤,管家一清晨赶了集市去买的,肥油十分的足,味道该是不错。我没多加盐,当很合你的胃口。只是我炖完了才有人与我说,你是不吃这些个大荤的。不知者不为过,也劳烦你到厨房自个儿盛上一碗尝尝,也不算辜负了我难得起个大早的心意。
你该知道,我不大习惯说再见,抑或是永别。我曾经懊悔为什么老天爷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向我爹认错,让我与苏延景好生说会子话。只是现如今老天爷真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却又语塞。不过想来不留只言片语,于你这样的花花公子来说,该是永生难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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