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六年,益州剑阁县杨府。
府内主子奴婢们用完午饭后,便都开始着手收拾箱笼。一时间,府内人仰马翻,管事仆妇们吆喝着丫鬟小厮们跑来跑去,直把下人们跑断了腿,才收拾了个大概出来。
亏得杨府的奴仆们向来训练有素,虽看似忙乱,实则各司其职,乱中有序,有条不紊。
五岁的小圆子看着院内丫鬟仆妇们不停奔波,瞧着很是有趣。便想着趁娘亲妈妈疏忽的当口,偷偷的溜到院内去追逐忙于四处奔走的下人。
冉樱正在房内收拾妆奁,就没注意到儿子那点小动作。幸得小圆子身边的张妈妈瞧见他要迈着两条小胖腿越过门槛,慌得她立马就把人给一把抱住:“哎哟,我的小少爷,现在可不是出去玩的时候。来,妈妈带里进屋里玩弹珠子去。”
小圆子长得虎头虎脑,圆乎乎的很招人喜爱。他深知自己这一优势,每每冉樱不让他做什么,小圆子总是做出一副讨人喜欢的可爱模样。此时,他见妈妈不许,亦扯着妈妈的衣袖撒娇道:“不嘛不嘛,妈妈对圆子最好了。我要出去,和她们一起玩。”
张妈妈瞧瞧院内人来人往,把这小恶魔一放出去,众人都要顾及他的安全,今下午别想把主院的东西收拾妥当。正待低头哄劝小少爷一番,却见夫人已经往这边来。
冉樱示意张妈妈退到一边,一把抱住儿子,回了内间。一坐下,就要作势把小圆子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小圆子立马识出这是娘要打他小屁屁的前兆,立马扭着小身板,一双小胖手紧紧的抱住冉樱的胳膊,可怜巴巴的望着娘亲:“娘,作甚要打孩儿的屁.股?”
冉樱见他那副样子,不由得好笑,捏了捏圆圆嫩嫩的脸蛋,佯装生气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你刚刚说谁对你最好来着?”
小圆子本以为娘亲是在气他乱跑,听了最后一句话,才知道症结在哪。露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来:“娘亲刚刚听错了,圆子明明说的是娘亲对圆子最好来着,这会倒来怪圆子……”
冉樱对于儿子倒打一耙的举动,不禁哑然失笑:“哦,这么说起来,倒是娘亲的不是咯。”
小圆子带了十二分一本正经的表情,点了点圆乎乎的脑袋,奶声奶气道:“自然是娘亲的不是。”
冉樱又拧了您他肥肥的脸蛋,对于儿子倒打一耙的行为见怪不怪。拍了拍小圆子的屁.股,哄道:“好啦好啦,圆子,今下午就在屋里玩。你若是要跑到外面去捣乱,明天一早我和你爹就只带妹妹去京城,把你一个人留在幽州。”
小圆子一听这威胁,立马就当了真,裂开嘴就要哭:“娘亲,圆子知错了,再也不偷偷溜出去了。”
冉樱这才恢复了一贯的亲和,笑眯眯的摸着儿子的头夸道:“这才乖嘛,等到了京城,娘就带你出去放风筝。”
母子俩正说着,刚刚被支走的张妈妈却饱了个两岁大的小女孩出来。
那女孩的眉眼生与冉樱十分相似,白嫩嫩的脸蛋,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穿着一身樱桃红的衣裳,更衬得双颊红润润的,像一只十分诱人的水蜜桃。
小桃子刚刚午觉睡醒,大大的眼睛有些无神。她一眼就看到了娘亲,不待张妈妈抱着她走近,就张着小手伸向冉樱。
小圆子一见妹妹醒了,立马就从冉樱怀里溜了到一边,很自觉的把娘亲的怀抱让给了妹妹。
小桃子这会还有些迷糊,不住的揉眼睛打哈欠。来到娘亲温暖柔软的怀抱,上下眼皮直打架,眼看着又要睡了过去。亏得小圆子在一边不住的逗她,冉樱也配合着儿子转移女儿的注意力。好一会后,小桃子才彻底清醒过来,两兄妹便手拉手去玩。
终于打发了两个混世魔王,冉樱不禁长舒了口气,继续刚刚未完成的工作。
到了暮色四合之时,杨府内各个院子的箱笼也收拾停当,就有了管事婆子捧了箱笼的名册来,向冉樱汇报。
冉樱细细听了婆子说了半晌,点了点头后,并不着急翻那册子点算。府里的东西都是经她手。只刚刚听管事媳妇回的话,便已有数。
“大娘,这大下午的,你也辛苦了。不过还得麻烦你明上午把今天收拾出来的那几车皮毛拿到威远镖局去。还有今日参与收拾的丫头小厮们都有赏,就赏一个月月钱吧。还是管事媳妇们,每人两个月。”
见当家主母这般和蔼,杨大娘立马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老奴先替小的们谢过夫人了。夫人放心,明天老奴就带着几车皮毛去托镖,保证一张不少的带到京城去。”
“如此便有劳大娘了。”冉樱笑着微微颔首。
此次来回报差事的正是府中杨管事的媳妇,杨家于夫妻俩有救命之恩。为了报答杨将军的恩情,两人干脆卖身为奴进了杨府,并且连姓都改了,这夫妻两人可以算得上是冉樱管理内宅的左膀右臂了。
前段时间,杨林得到消息,此次回京述职后,皇帝有意让杨林留在京城当个正五品的京官,便先派杨管事去京城物色宅子去,又着手遣散府内的下人们。此时府中留下的下人都是往常杨府的骨干,是要随着杨家一道去京城的,冉樱自然不会吝啬。
杨大娘喜得福了福身道:“夫人仁厚,他们等会得知了,可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
她喜的倒不是得到赏赐,而是觉得自家的运气实在很好。那年大余朝幽州城北边的靺鞨因着边贸有些摩擦,那些野蛮子为着报复,连连踏平了好几个边境上的村子。亏得有杨将军守在幽州,及时调动兵马,杀退了那帮蛮子,才把他们一家人从野蛮子的刀口上给救了下来。进了杨府做奴仆后,又遇到了个仁厚宽和的主母,实在是上辈子的福气。
冉樱并不知晓杨管事一家的事,见他们两夫妇勤勤恳恳,办事牢靠,遂委以重任。这会见杨大娘笑眯眯的望着她,也并未多想,直接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等杨林回了家,夫妻两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天已经黑透了。
杨林本无甚公事,该交接的都已经交接完毕。只是在幽州待了三年,也认得一些朋友,要调任了,去喝酒告别一番还是要的。
冉樱闻着杨林身上的酒气,看神态却发现男人并没有醉的迹象,也放了心。
一双儿女见爹回来了,立马上前,几下就爬到了杨林的膝盖上闹着。
杨林从中午开始,就喝了些酒,又间或吃了些菜,这会也不饿,只是偶尔夹几筷子。见小圆子和小桃子都要往自个身上钻,索性放下卡筷子,端起小桃子的碗,一口一口的喂女儿的饭来。
小圆子见妹妹有这待遇,不禁十分眼馋,在旁边插科打诨的捞上几口吃,那副样子把夫妻二人逗得乐得不行。
冉樱好笑道:“好了圆子,别抢妹妹的饭吃了,自个去吃张妈妈手头那碗的。”
小圆子也知道,妹妹还很小,有些吃食吃下去不容易克化,不像他那般吃主桌上的饭菜都不碍事。这是他以前经常去抢妹妹的饭吃后,娘亲多番告诫的。只得依依不舍的去捧了张妈妈手中的碗,扒着筷子吃起来。
杨林瞧见儿子乖巧懂事,心中很是欣慰,拍了拍儿子的头夸道:“不错,圆子果然是长大了,这才是男子汉。”
听着爹的夸奖,小圆子心中立马豪气冲天,他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才不需要爹喂饭呢,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碗饭吃光了。
有了哥哥做的好榜样,小桃子也吃得很快。冉樱和杨林二人又陪了一双儿女玩了一会,直到两个小人瞌睡连连,才让张妈妈和李妈妈把人抱到床上去睡觉。
两个孩子一走,夫妻两人才有机会说正经事。
“樱儿,今下午刚得的消息,当年合伙害岳父的那几个生意人和当年的京兆尹,吴兄帮已经帮咱们现在抓到了,现在正关在大牢里,就等着我们到了京城,就开审理。”
冉樱握了握拳,父亲过世已经十年了,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的结。三年前杨林调任幽州时,夫妻二人就开始暗中查探此事,奈何那几人的靠山颇大,不好下手。此次多亏了当年杨林进京赶考时结交的好友吴文池,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了当年的京兆尹不小的把柄,才把这个大树给连根拔起。剩下那些当年参与谋夺冉家财产的爪牙们,没了靠山,加上这么些年夫妻两人收集的证据,对付他们也是小菜一碟的问题。
十年,冉樱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十年,她难掩内心的激动,喉咙里哽咽得厉害,双眸中依稀可见有泪花滚动。
杨林一把搂住妻子,拍着她的背抚了几下,又柔声哄了几句。却见冉樱越哭越厉害,想到她十年的隐忍,今朝终于可以释放,便不再劝阻,由着妻子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杨林抱着妻子,过了好一会后,见她的情绪趋于稳定后,才说道:“这事咱们还是先别告诉娘,等去了京城再说也不迟。”
冉樱点了点头,若是娘今晚知道了,估计得哭一宿。休息不好明天赶路,搞不好还会病倒,还是等到了京城安顿下来再说也不迟。
“哦,对了,今天的好事还不止这件呢。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小宁的官职有着落了,分配的官职乃是江州县丞。”
今日还真是双喜临门,冉樱擦了擦脸上的泪,很是高兴:“这下更好了,咱们家出了两个官,一文一武都可都沾边啊。何况江州那地方也不错,既不是很富裕,又不是太穷。”
太富裕的县,内里豪强地头蛇盘绕,若不是有大背景的,很难混下去。太穷的地方也不好,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以小宁的手段,怕是制服不了。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冉樱自然知道是谁的功劳,支起身子来赏了杨林一个香吻。
杨林眸幽暗,两人成亲快九年了,感情却未减半分。只要身边一没人,冉樱便喜欢窝在他怀里腻歪。抱着娇妻软绵绵的身子,杨林便开始心猿意马,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别,还没收拾洗漱呢,又开始乱来。”冉樱起身,丢了男人一道白眼,便去隔壁的沐浴间。
她还没走两步,只觉得眼前一晃,便被身后的男人打横抱起。
杨林嘴角勾了丝坏笑:“娘子,同去。”
“你这个色鬼。”冉樱笑着捶了摧男人的胸膛,却被扒光衣服扔桶里去了。
两人胡闹了一同,才双双躺在床上。
杨林满足的抱着妻子,摸着她那柔滑的背部:“过几天咱们安顿好了,就写信把祖父接过来享享清福。”
“嗯,正巧这趟的毛皮运回去,又能挣个几千两银子。加上手头的的银子,也够在京城买套好宅子了。”
这些年来,冉樱利用杨林的职务之便,一直在从事贩卖毛皮的生意,这么一趟运回京中,所获利就是开店的好几十倍。三年下来,现在的杨家已经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杨林在幽州站稳脚跟后,甘师父见边贸生意利润丰厚,也带着数十个得意弟子,千里迢迢来幽州开了个镖局。
这么一来,冉樱运毛皮回京的路费也省了,威远镖局借着杨林的势,生意也很不错。
因着新皇登基,格外重视边防武力的建设,连着杨林这帮原本地位不高的武将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一家人越过越好,冉樱花十分高兴:“嗯,等祖父来了,咱们好好的逛逛京城。”
随后,她又一脸惋惜:“只可惜冉妈妈和大牛不来,不然咱们一家就可以在京城团聚了。”
杨林摸了摸妻子黑亮的长发,柔声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妈妈想照看着成都的生意,大牛也上手了,等樱儿在京城多开几家铺子,再把他们接过来吧。”
“嗯,对。”冉樱内心立马就拟定了数个商业计划。
“小财迷,”杨林看妻子那副掉到钱眼里去的痴迷模样,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们大家都开心平安健康。”
“可是有银子是实现这一切的基础。”冉樱依旧不依不饶。
“是是,樱儿说得对。”杨林含笑,亲了亲她的脸颊,“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睡吧。”
冉樱此时也累极,嘤咛了一声,便翻身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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