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里的爷们桑不起

    车队像一条长龙，行进在离开轩辕基地的路上。
    林笑清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打破车内的平静。右手四处摸了摸，在屁股兜里摸到一根皱巴巴的廉价香烟，叼在嘴里，可惜全身上下都没发现打火机。
    “嘁——”林子牙齿磨蹭着烟嘴，尝到了干巴巴的咸味。
    史无前例的高级丧尸群，几乎包围了整个轩辕基地，唯有一个小小的出口，似乎是特意被忽略了似的，留给基地撤离的车队。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线生机，还是必死的陷阱。无论如何，轩辕基地的民众早已没有了选择权。狩猎队分散在各辆卡车中，维护秩序，也是保卫普通人的中坚力量。如果碰见了大批丧尸，他们也是车队断后的血肉盾牌。
    轩辕基地的大门已经几乎见不到了。依稀却可以听到女人尖利的哀嚎声，淹没在丧尸的嘶吼之中。
    “啪——”正在林子溜号的时候，一只打火机自动送上门来，火光甚是微弱，随着卡车的晃动摇曳。
    林笑清低下头，烟头碰了碰，一口烟吐了出来。
    秦书总说烟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可是现在，林子觉得都是狗|屁。他抽了烟，心里却依然在打鼓，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车队是走在去地狱的路上，有种大祸临头的战栗感。
    正想着，车棚上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响声。
    林子抬手安抚不安的人群，另手举起轻步枪，对着副队和其他队员交换了眼神，下颌上扬。
    “突突突……”一阵子弹打空的声音，顶棚开了几十个透明的小孔。
    “噗——”
    林笑清眼神一亮，打中了！
    腥臭的液体从帆布棚子上氤氲开来，滴答滴答地落在车厢铁皮上。
    “呼噜，喝……”丧尸低沉的声音压抑地传来。突然，十根利爪从棚布上凸了出来，随着布匹撕裂的嗤嗤声，不断滑动。挤在角落中的几个孩子和女人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不仅如此，林笑清清晰地听见近百十下重物砸落在其他车辆上的沉闷声响。
    果然如此么。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林子无奈地牵起嘴角。没有死在末日，却要死在这里了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秦书那个混蛋。妈，的，至少给我答案吶，为什么会变成丧尸，为什么会懂得思考，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为什么要进攻基地……太多个为什么，满满地塞在脑袋里。
    “轰隆！”
    爆炸的冲击波随着巨响掀翻了林笑清所在的卡车。车顶的丧尸也趁机冲入车内，利爪四处乱扫，几个没有抓稳的小孩子瞬间就被扯成几段。孩子的惨叫，女人的尖嚎，男人撞倒时发出的闷哼——一切都乱了套。
    林子反应还算快，扔了步枪，两手抓住固定车棚用的钢条。但随着卡车的翻滚，他的两条腿只能不停在空中挣扎踩踏，险些被甩出车外。
    待卡车停止运动，摔得七荤八素的人们这才一窝蜂地冲出了车厢。尸体被踩得几乎成了血泥。
    “吼——”
    车内的丧尸也不甘寂寞，随着人群冲了出去。灵活地抓住了一个腿脚不灵便的老妇人，嘎吱嘎吱地咬碎吞了。
    狩猎队队员也死伤了三四个，剩余五六人纷纷端起枪支，对着丧尸扫射。不过，林笑清心里明白，今天怕是不能幸免了。
    四处都是张皇逃窜的人群，凶猛高大的丧尸几番冲刺就闹得车队车毁人亡。余下的，不过是这些畜生的游戏而已。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今天，既是他们的死期。
    无声无息地，躲在翻到卡车之后的林子，没有看到，他的空间竟然无人控制地打开了。那个破旧的柜子，被一只充满老茧的手推开，一个人型慢慢地从里头钻了出来。
    似乎是感觉到什么，林笑清回过头。咚！一声闷响，林子昏了过去。
    轩辕林扯了扯嘴角，眼中却半点笑意也无。看着林子晕倒的身体，只有仇恨和愤怒。
    几个狩猎队的队员也发现了轩辕的身影，神情惊喜，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冲到他身边。
    “长官！您来了！”
    “长官，这里太危险了，我们怎么办？”
    “长官……”
    “长官……”
    轩辕抬手，“走，我们几个人小心些，借着这些丧尸吃人的时候，溜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还有他，”轩辕林对着林子道，“把他给我一起带走。”说着拎着林笑清的领子，扔在一个狩猎队队员的背上。
    “哎……”风声中传来一声叹息。“你总是不能放弃。只要逃走不就够了么。”
    轩辕林闻之，不由得僵住——秦书！
    砂砾被碾压过的吱嘎声此刻像擂鼓一般，仿佛响在他耳边。秦书依然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脸上挂着微笑，看着轩辕。
    “放下他吧。”
    轩辕林咽了咽口水，双眼透出坚定的神色。抢过林子晕过去的身体，一手执枪，抵在林笑清太阳|穴|上。
    “放下他，我必死无疑。放我们走，或者我们一起完蛋。二选一，你说好不好。反正阿兵已经死了，我的死活完全无所谓。倒是你，你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但绝对和这个蠢货有关，你几次可以杀了他，却没有下手。你说，我要是手一抖，不小心按了扳机会怎么样呢，呵呵。”
    秦书摇了摇头，眉头微蹙，声音带着倦怠。
    “何必呢。原本，你不过是想在这个臆造中的世界活下去罢了，何必又贪图这么多呢。爱情，亲情，事业，金钱，女人，仇恨……你要的太多，他给不起，这个世界也给不起。放下他，我放你们走。”
    “你不会放我走的，绝对不会的！你以为我会上当不成！哈哈，没门，放过他，绝对没门！”
    “这是最后一遍，放下他，我放你走。你不肯放下他，无非是还想着能继续称王，和复仇而已。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不可能。放下他，我还可以放过你。”
    轩辕忍不住咬牙切齿，脸上也忍不住心思被点破的慌乱和愤怒。“好。我就信你一次，接着！”
    林笑清无知无觉地被轩辕林扔了出去，一颗子弹悄悄地从他背后的枪口中奔袭而来。一朵血花开在林子的胸膛上，银色的子弹穿出，在秦书身前五厘米处静止地漂浮在空中。
    “真是淘气啊。”
    秦书神情在笑，氛围却突然压抑了下去。轩辕林意图逃跑的身体也仿佛被定住了似的，除了那双眼睛慌张地四处乱转，全身都动弹不得。
    “既然你那么重视老班长，我送你去见他，好不好？”手掌按在轩辕的天灵盖上，秦书扇子似的睫毛在脸上映出一片阴影。
    咯咯咯……轩辕林的头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不知过了几分钟，突然砰的一声，鲜红的血液和花白的脑浆迸出，洒落在早已被无辜者的鲜血浸透的红土上。
    “真是可笑的主角啊。”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残忍和对绳命的无动于衷。以这可怕的惨剧为中央，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没有任何活人或丧尸胆敢进入秦书的场。
    单膝跪下，秦书林子放平了。“怎么，还要装晕？再装下去，我可要亲你了啊。”
    林笑清紧闭的眼皮慢慢睁开，拧成疙瘩的眉头昭示着林子此刻复杂的心情。剧烈的喘息则告诉他，轩辕的那颗子弹去了哪里——它打穿了林笑清的一只肺。此刻，带血的泡沫从喉咙往上返，几乎把他噎住。
    秦书托起林子的身体，在他后背拍了拍，“咳咳……你……”林笑清借机抓住秦书的领子，另一只手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军刺，抵在他脖子上。“你到底想怎样。”
    “嘘——别紧张。”秦书一改对轩辕的冷酷，笑着说：“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寻找一个结果而已。”
    “结果？”林子的目光充满疑惑。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会有什么结果，他这个作者知道，轩辕林知道，甚至连普通人都知道。不过就是一个死字，有什么好寻找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你相信么，只要你想，这个世界可以变成天堂。”不顾脖子上被军刺割伤的红印，秦书低头，在林笑清的眼睛上落下了一个吻，轻柔得像是一支羽毛，冰冷得像一片雪花。
    咽了一口喉咙中的腥气，林子嗤笑一声，“你他|妈是疯了吧。”
    “只要我想？我想什么！我想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怎么不见死人都活了啊，怎么不见丧尸都消失了啊，怎么你还会杀了那么多人，你他|妈……咳咳……呕！哇……”
    轻抚着林子颤抖的背，秦书不停地在他身上落下一个个轻吻，神情有些哀戚，仿佛是要诀别了似的。“你没有。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在你的灵魂里，你依然期盼着受罚，期盼的承受你的罪恶……不用否认，我既是你，既是世界，既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