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瑶光

第37章


然而这小小的青楼,居然已经聚集了满满的人。然而,许多人都只是在门口张望,似乎并不能进去。偶尔有权贵子弟从疾驶而来的马车上下来,便被引入了楼中,都会引起围观群众的一阵骚动。
  就在这时,霍长乐听见两个布衣打扮的男子在对话。
  “怎么这样呢,我大清早就从城外赶进来了呢,就想见见那传说中的宁骞娘子是不是那么美。”
  “就是啊,怎么就只放几个官老爷,不让别人进去呢?”
  霍长乐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霍瑜不反对她来青楼,却要她男装打扮的用意了。
  在中国古代,青楼一开始并不是指妓院,而是指华贵辉煌的屋宇,有时候会作为豪门高户的代称。后来,青楼逐渐发展成为色艺双绝的娘子卖艺、权贵子弟卖弄风流、附庸风雅的地方,当然,也不能以偏概全地说青楼之中的人均是附庸风雅的,只是大多均是如此。直至唐代,青楼逐渐变成了高级妓院的代称,于是后人才逐渐把青楼和妓院等同起来。
  而在东晋这个时候,青楼和妓院还是两码子事,最大的不同便是,青楼娘子卖艺,妓院名妓卖身。
  “乐乐,发什么呆?”霍瑜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我们要进去了。”
  霍长乐随口应了一声,却也明白了霍瑜叫她穿男装的用意:尽管青楼不是妓院,但是一个娘子出席这种风月场所,在一群男子中一同听曲,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在旁人看来总归是有些不妥的。尽管这种改装,是不能瞒过眼睛毒辣的人的,但是总归是能遮一遮。
  接下来,霍长乐三人便被引入了这楼中。步入绣花屏风后的大厅,霍长乐便听见了有悠扬的箫声从玄木舞台边角处传出,抬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冷的容颜。霍长乐微微一眯眼,便认出了那吹箫男子,赫然便是那日在茶馆中指责谢珺的无双公子——子佩。
  君若念情诗
  目之所及,子佩正坐在角落处吹箫,不过试音一二,便止住不再吹了。然后,他便起身步入后台。
  接下来,霍长乐一行人便被引到台下一处圆形木桌处坐下,此木桌可容纳六人,由于此番客人太多,已经不能做到一家一桌,因此他们需要搭台。而霍长乐一行人来到这里时,那木桌已经坐了一人。等霍长乐看清坐在那里的人时,顿时暗道一句:“冤家路窄。”
  瞧,坐在那里的那个风流俊俏的小公子,不是谢珺还有谁。
  只是与前些日子的蛮横骄傲相比,他如今的神态萎靡许多,倒有些虚张声势的可怜。关于谢珺的近况,霍瑜自己倒是没有多提,而从李旃口中,霍长乐略略得知,桓温失势之后,谢珺如今的境况也大不如前,虽然依然有谢氏一族在背后为他撑腰,但是以往那光明正大地横行于建康的日子,总归是一去不复返了。
  显然,谢珺也看到了霍瑜,顿时眉毛一挑,脸色不郁,只是看到站在霍瑜身旁的、曾救了他一命的霍长乐,又硬是吞下了一口气,轻哼一声,倒也没有口出恶言。
  对此,霍瑜倒也没有动怒,反而是面色不改,依然是那副清雅温柔的模样,施施然坐在了谢珺身边。见此,霍长乐也依次坐下,而李旃又坐在了霍长乐右手边的位置上。
  六人桌上,面向舞台的一边坐着四人。不似其他人互相热闹谈笑,这张桌子上一片沉默,诡异的气氛蔓延着。
  四周热闹的场景声音,似乎都被这小小圆桌上笼罩的一层无形的结界给挡住了。就连店小二经过,都不由自主地绕远了些。
  “几位,一别多日,可还别来无恙?”一个慵懒磁性又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
  霍长乐微微侧头一看,只见一名年约二十四五岁的男子悠然含笑地步过来,衣裳不似往日如雪纯白,而是一袭暗红色的圆领窄袖胡服。乌黑柔软的发丝蜿蜒于背后,微微翘起的嘴角耐人寻味,眼底潋滟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和漫不经心。
  果然是已经一月半未见的谢若璋。
  对着他的出现,四周人群很快出现了骚动。接下来,霍长乐又仿佛看到了那日诗会的场景,一堆粉丝开始围上来,不同的是,也许是因为场合问题,今日的人虽然眼神很是向往仰慕,只是动作终于不再那么急切,总归没有那日那么痴态毕露,甚至拿着衣衫要谢若璋留下墨宝。
  说实话,方才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霍长乐竟然有了一种淡淡的惊艳感。毕竟她从未看过他穿这种色彩浓烈艳丽的服装,却也丝毫不显得庸俗,反而有种如火如荼的艳丽之感。
  他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紫袍清瘦、神色淡漠的男子,那便是子佩。据那日在茶馆中所听,这两人是儿时玩伴,那么结伴出现倒也不出奇了。
  互相打了招呼,又因从前与子佩是陌生人的关系,因此又一番互通姓名。之后,谢若璋和子佩也施施然坐了下来。一张小小的六人桌终于坐满人了,只是气氛却显得更加诡异。
  为了打破这种气氛,霍长乐开口调侃道:“若璋兄也是来看美人的么?”
  “捧场罢了。”谢若璋笑道,“这可是子佩第一次当掌柜。”
  “哦?”一听这话,谢珺倒是很惊讶。
  霍瑜也停了停杯子,惊讶地看着子佩,道:“无双公子不仅音韵了得,精通箫技,如今年纪轻轻更是当上了掌柜,经营一家这么大的青楼,可谓是年轻有为。”
  被这么多人盯着,子佩冷淡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腼腆的笑意,道:“谬赞了。不过是小小生意罢了。”
  气氛经过这么一搅,也终于不再诡异了。在聊天过程中,也不时有人过来请求结识他们,当中以谢若璋与子佩居多,对此,霍长乐不由感叹:名望在文士圈里确实是极其重要的。而子佩虽说是较为冷淡,但也不是孤僻自闭之人,与他相交确实有种“君子之交”的感觉。
  聊着聊着,子佩忽然站起来,告辞道:“宁骞娘子即将登台,在下要先告辞了。”然后便离开了。
  不多时,忽然听见台上传来了一段清新飘逸的箫声,下面躁动的人群顿时一愣,许是猜到宁骞娘子即将登场,所以都渐渐安静下来。
  只见子佩坐在一开始坐的那个位置,垂下眼帘,默默吹箫。
  李旃道:“看来这次请宁骞娘子的花费一定很高。”
  谢珺好奇道:“为何这样说?”
  李旃道:“掌柜居然也要亲力亲为,亲自上场……”
  谢珺:“……”
  霍瑜:“……”
  霍长乐:“……”
  除却这小插曲,台上那段箫声一直持续着,似乎是作开场之用。一曲婉转动人的乐曲将近尾声之际,忽然幕帘动了一动,一只柔荑从帘子后伸出来。
  人群立刻屏住呼吸,盯着台上。
  紧接着,一只纤细柔美的胳膊伸了出来,微微挑起帘子的一角,然后,一个女子便走了出来。
  既然被称为第一美人,毫无疑问,宁骞的容貌是极为标致的,但她与霍长乐清冷大气风格的容颜相比是两个不同的类型,含情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的朱唇,肤白如雪,分明已是十j□j岁的模样,然而肌肤依然嫩滑,吹弹可破。她不似许多歌妓一样画了浓妆,而是仅仅淡妆扫娥眉,红妆点朱唇,眉目含笑,仪态万千,神色柔媚如水,只是眉眼间流转着一股天生的忧郁,很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第一眼看到宁骞的时候,霍长乐并没有很大的惊艳感,还隐隐有些失望。只是越看下去,便越觉得宁骞好看。换句话说,那便是宁骞很耐看。
  她转了转目光,看向含笑的谢若璋俊美的侧脸,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若是这第一美人也允许男人评选,那恐怕宁骞娘子的第一美人之称便难保了。
  然而,在她身边,最够格当第一美人的那个人,恐怕是……苏桓。
  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想到他,霍长乐抿了抿嘴唇,垂下眼帘,平定心绪。
  “这便是东晋第一美人……”李旃喃喃道。
  霍长乐调侃道:“如何,阿旃,是否对美人动了芳心?”
  “非也,虽然感觉不同,只是觉得单论容颜,长乐你也差不了她多少。”李旃随口道。
  “这怎么能比?宁骞娘子可是女子,而他可是男子,男子与女子又怎能混为一谈?”谢珺道。
  李旃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穿帮霍长乐是女子的事实,便讪笑一声,不说话了。
  目光回到台上,只见宁骞大半个身子已经从帘幕后露了出来,紧接着,她一个轻旋,便站在了幕帘正中央,朝着台下的人嫣然一笑。
  忽然,原本声音已经渐渐低下去的箫声忽然又一提,吹奏起了另一曲,二曲连接之处毫不生硬,可见子佩箫技之高。
  宁骞就着箫声,开始在原地盘旋舞动。身体柔若无骨,左手纤细,右手却裹着单边的蓝色水袖。每当乐曲行进到一个小j□j,她挥动起水袖,仿似蔚蓝色的波浪飘荡在半空,脚踝上戴着的金色铃铛也随之作响,叮铃叮铃,清脆悦耳。水袖挥舞的空隙,露出她含笑的绝美的容颜,引起台下一片哗然。
  “奇怪,宁骞娘子不是歌妓么?为何一上场先跳舞?”谢珺好奇道。
  霍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青楼女子,从小便接受各种教育,长大后无一不是歌舞双绝。宁骞之所以成为了歌妓,不过是因为她歌艺更高罢了。”
  谢珺听完,默然了一会儿,又随口道:“我倒真是有些搞不懂那些男人的心思,不过是一个貌美娘子罢了,用得着那么狂热追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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