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倾谢

  卿容率先醒来，摇了摇皇甫熙烈，两人一同下了马车。
  朱漆大门，镶金的牌匾上写着“王府”二字，简简单单，没有多么特别。门口立着两个小厮，精神奕奕，没有半点寻常人家小厮慵懒的模样，卿容心中不禁对此多了一份好奇。
  赵宇一面引两人进府，一面解释道：“此处是王爷秘密修建的一处藏身之所，皇后娘娘也在里面。”
  “茗儿也在？”皇甫熙烈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韩茗，有些急切地问：“皇后娘娘身怀有孕，照料还妥当吧？”
  “王爷怕皇后娘娘在宫中有危险，早早派人送来此处，起居饮食皆按照宫中规格，并无任何怠慢之处。随行御医也多达八人，日日在府内为皇后娘娘调养身体，如今，皇后娘娘气色渐好……”赵宇才说到这里，皇甫熙烈已经喜笑颜开，冷不防一个小厮跌跌撞撞跑出来，扑到在地上揪着赵宇便哭道：“将军，将军！皇后娘娘她……她……小产了！”
  皇甫熙烈原本开朗的笑容刹那间凝固，赵宇瞬间面如土色，卿容也愕然的做不出反应。
  “还不快给皇上带路！”赵宇狠狠地踢了跪在地上痛哭的小厮，怒斥道。
  小厮吓得魂都没了，手脚不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第一百六十三章：我会竭尽所能
  “茗儿！茗儿！”皇甫熙烈已有多日不曾见到韩茗，此刻听到内堂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当场就忍不住要挣脱赵宇冲进去，卿容赶忙拦住，劝说道：“皇上，冷静！你现在进去，只会让皇后娘娘情绪更加激动，稳婆还在里面，先等等吧！”
  “是啊，皇上，您还是等等吧，或许……或许还有转机！”赵宇死命拉着皇甫熙烈，这女子小产，皇帝实在不宜轻见。
  皇甫熙烈浑身的力气都没了，韩茗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哭号，还有无意识中叫着他的名字，无不令他心惊胆战，既是疼惜，又是担忧，还有自责……
  “怎么会这样？”赵宇见皇甫熙烈逐渐平静下来，马上又是严厉地呵斥那小厮，“不是命你们好生照料皇后娘娘，为什么会小产？究竟发生了什么？”
  “将军……小的……小的也不知啊！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转儿或许知道详情……”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着，唯恐赵宇又将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他的全身都颤抖，为着自己未卜的命运而担忧。
  赵宇气势极强，当即肃声道：“还不快把那个丫鬟带上来！”
  “是，是……”小厮应了，跌跌撞撞又去找转儿。
  听着里面愈发凄厉的叫喊，卿容的心里很是难受，事情总是那么不如意……也许，一切都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会顺利解决。
  很快，一个瘦弱的丫鬟就被带了上来，她说话时带着哭腔，整个人都在战栗：“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将军……”
  “你就是转儿？皇后娘娘好好的怎么会小产！”赵宇声色俱厉，便是卿容这样的旁观者，也不禁有些害怕，何况转儿。她被吓得几乎瘫软，嘴唇不断地抖动，身体也哆嗦个不停，半天才说出话来：“今儿个，皇后娘娘心情好……就，就让奴婢搀扶着，到后花园，去走走……在后花园没走多久，就，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皇后娘娘突然摔倒了，奴婢……奴婢一直是扶着娘娘的啊！奴婢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会突然摔倒，然后就、就流血了……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摔倒，奴婢……请皇上饶了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卿容拧起眉来，好端端地还有人搀扶着，怎么可能突然摔倒？可是，她好像不是在说谎！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卿容立即对皇甫熙烈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开！”
  “卿容小姐此言何意？”赵宇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不知是为了韩茗小产，还是卿容这个突然的提议。
  “皇后娘娘如果真的是突然摔倒，很有可能有人暗中谋害，这也就是说，有人已经发现这个地方了。咱们再不走，很在可能就会被人袭击！”卿容说着，扫了几眼四周的围墙，又道，“不管怎样，这里不能再呆了！”
  赵宇微微点头，目光一凛：“小姐此言有理，皇上，末将身负重责，要保护皇上安全，就请皇上速速离开此处，末将一边派人传信，请示王爷该如何是好！”
  “朕走了茗儿怎么办？她现在……难道要朕丢下她不管吗？”皇甫熙烈的声音极清极淡，透着丝丝落寞，还有深深的疲惫。
  卿容知道他是累了。或许，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厌倦了。
  “这样，我进去问问皇后娘娘的情况如何，咱们再做打算！”卿容说罢，不等旁人阻拦便闯了进去，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不大不小的卧房，七八个面带焦虑之色的丫鬟围在一旁，个个眉心紧蹙。
  卿容拉过一个人问：“皇后娘娘怎么样了？腹中的胎儿如何？”
  “这……已经，胎儿已经死了……”那丫鬟的眼中掠过一丝惶恐和不安。
  卿容心中一痛，皇甫熙烈的孩子，终究还是……
  “那皇后娘娘呢？没有生命危险吧？”卿容又问，即便保不住，大人不能也跟着去了啊。韩茗本就体虚，如今胎死腹中，对她是个沉重的打击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一定，一定要挺过去啊……只要活下来，还会有机会的，有机会再有一个孩子！
  “这……这，奴婢不敢妄下断言……”丫鬟的眼神有些躲闪，看得出来，情况十分紧急。
  卿容也不为难她，眼神暗了暗，上前几步到床前，看到韩茗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她心中更加难受，眼中含了泪，蹲下身去找她的手，轻声道：“茗儿姐姐，容妹妹来了容妹妹在这里……你还好吗？”
  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本也是要为人母的女人了。可是为何，现在她又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在丈夫不知生死的时候一个人艰难等待，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但是如今，不是就要苦尽甘来了吗？又为何……为何，要让她遭受这样的劫难！
  卿容心下更是难受，为这对苦命的鸳鸯。
  韩茗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那双手努力地摸索着，卿容紧紧地握住了她，眼泪不禁掉了下来：“茗儿姐姐，皇上在外面呢，你好好的，好好地配合稳婆，等你熬过了这一关，皇上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不是最喜欢皇上了吗？茗儿姐姐，努力一点，好不好？”
  听到“皇上”两个字，韩茗果然激动起来，她突然要起身，被卿容按住，口中却一连声地说：“皇上？皇上？你在吗？你在吗？皇上……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是不是，你没事对不对……可是，我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皇上，你是不是怪我……”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一个瘦弱的人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无奈的赵宇，进来也不是，站在外面也不是，面色尴尬，背对着房门，心中着急。
  卿容眼神一黯，自然也退到一旁，让皇甫熙烈在第一时间抓住了韩茗的手：“茗儿，茗儿！朕来了，朕在这里！你看，朕没事，你也不能有事！”
  “皇上……”韩茗眼中簌簌落下泪来，长久以来的担忧惶恐，全部烟消云散，但顷刻之间，失去孩子的悲痛，又涌上心头，那笑脸凝固，换成了悲伤至极的痛，“皇上……我们的孩子……”
  皇甫熙烈大概也知道结果了，他握着韩茗柔若无骨的小手，急切道：“不怕，咱们还会有孩子的，还会有的！你养好身体，朕一定会给你个孩子的！你养好身体，好不好？给朕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朕立他为储君，让他做皇帝！”
  卿容不忍继续看下去，默默地走到赵宇身边去，一旁的稳婆有些着急：“皇上，这，不能再拖了，这要下去，皇后娘娘就真的……”
  皇甫熙烈立即安抚道：“茗儿，听话，听话，你一定要活下来，朕在等你！朕永远陪着你！”
  一行清泪自他儒秀的脸庞上滑落，韩茗伸出细长的手指为他拂去，声音没有底气，却充满了坚定：“有你就……够了……孩子还会有的……”
  皇甫熙烈连连点头，然后被赵宇强拉到外面去了。
  一个大男人，突然像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尽管双手捂着眼睛，眼泪却还是从指缝不断流出，浸湿了整双手。
  卿容从来没有见过皇甫熙烈这样的神情。他总是温文尔雅的，从来不会失礼。但是现在，却因为至亲至爱的煎熬，因为失去还在腹中的孩子，而心痛落泪。卿容不知道怎么去体会他的心情，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叹息。
  为何，人要受那么多的煎熬与磨难？
  “皇上，不若还是先行撤退。待皇后脱离危险，末将再亲自护送她离开？”赵宇身为臣子，最重要的任务是护卫皇上的安全，所以虽然心有不忍，他还是恪尽职守地说。
  卿容有些为难地看了皇甫熙烈一眼，果然他闷在手掌里说：“朕要在这里等着皇后，皇后不出来，朕就不离开。朕答应了她的……”
  赵宇还要再劝，被卿容拦住了。
  别人不了解，卿容还不了解吗。皇甫熙烈平日里是个最好说话的，但这样的人，在坚持的时候，也特别坚持。
  将赵宇拉到一边，卿容低声说了几句，赵宇连连点头，而后匆匆退下了。
  卿容坐在皇甫熙烈身边，无声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