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难为

第70章


难道皇兄知道我要来找莲真,所以派他暗中监视我?
    “依我看,他是来暗中保护你。”一旁的莲真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茶,“并非受你皇兄驱使,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在一旁待命。”
    看着那抹单薄立于风中的身影,我心中一片苦涩,缓缓地放下窗帘。
    “你如今还担心什么?”莲真沉静的眸中泛起一阵涟漪,“有他在,即便我和你皇兄都死了,你也不至于落到个孤家寡人的地步。”
    “你胡说什么?”我气得一捶桌子,“你当这是买卖?还能退而求其次的?”
    我实在不爽莲真的口气,他这话就好比我上街买东西,买回来两个发现弄坏了,然后去跟老板说:“哎呀,我不小心玩坏了,你给换个新的?”一样轻描淡写。
    莲真琉璃珠般的瞳仁定定望着我,忽然垂下手,阖上双眼淡淡道:“我不是想惹你不快,只是不希望看到你难过。”
    “事到如今,要我坐看你和皇兄两虎相争而不难过,这委实太为难我了。”我强迫自己一片心平气和地道,“你也知道一个人在后宫长大的步履艰辛,当初若不是皇兄,我大概早已不明不白地死了几百次了。他于我有恩,更何况血浓于水,即便日后他如何害我,我也不能做到对他见死不救,漠然无情。”
    我说着,抬目凝望着莲真:“对于你……我想也不必多说了,我欠了你几条命,连带几次的恩情,大概也还不上了。”
    莲真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你们两个人的恩怨,宁氏皇族和沂州王族的恩怨,却不是小小的一个我可以左右的。你们有自己的决定,我绝不干预,也绝不插手。可你要让我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或者让我一味的逃避。”我凛然地放下茶杯,决绝道,“对不起,这不是我的作风。”
    莲真面不改色地望着我道:“那你想怎样?”
    我无神地抬头望天:“我还没想好……”
    莲真:“……”
    我煞有其事地又想了一会,发现这委实是个头疼的问题。不知何时莲真已经挨在我身旁,他身上诱人的莲香只冲脑门,我脑子一片眩晕,他顺势抬起我的下巴,俯身落下一吻。
    温热的唇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甘甜,我莫名地慌张起来,挣扎地想将他推开,他却伸手将我紧紧圈住。慢慢离开我的唇,睁着一双仿佛笼着薄雾的瞳仁,近在咫尺的玉容带着一丝不悦。
    我干哈哈地解释道:“光天化日之下,影响不好。”
    他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等入了夜就可以?”
    我一本正经道:“不要随便扭曲别人的话。”
    没想到莲真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似笑非笑道:“莫非你是怕被人看到?”
    我觉得他这个醋吃得有些不地道,便有些扫兴地道:“你还是多想想造反的正事罢。”
    “我现在不愿去想造反的事。”莲真的声音从我上方飘来,“我只想看看你。”
    我脸上一燥,心说几天不见,这货真是越来越肉麻了。
    可惜老天似乎是不太待见莲真。
    他这才看了没一会儿,慕越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嚷嚷道:“王上,不好了,像是皇宫那边发现了动静,几艘官船正在朝我们这里逼近。”
    莲真不耐地抬头道:“不用理会。”
    “可是,船上有许多兵械未曾运走,若是被查到了,恐怕会有麻烦。”慕越道。
    莲真皱眉,轻轻地松开了我,我坐起身子,镇定地道:“让我从后舱逃走,你们赶紧开船走罢。”
    莲真抬起窗帘,看了窗外一眼:“来不及了。”
    我也跟着向窗外看去,果然外面不远处有几艘官船正向这艘画舫驶来。心说该不会皇兄是故意放我出来,知道我会去找莲真,所以暗中来派人跟踪我?
    我正踌躇着,忽然一个小童进了雅间,对我们行礼后道:“禀主人,隔壁船上的大人派人来,说是想接小姐上船喝杯茶。”小童顿了顿又道,“那位大人还说,只要小姐去了,就能保我们平安无事。”
    隔壁船?莫不是苏思毓?
    莲真神色莫测地思虑了片刻,旋即拂袖对慕越道:“带她去。”
☆、第五十八章(完整)
    我跟着小童出了画舫,画舫外站在几个引路的侍从,对我毕恭毕敬地行完礼,然后引着我上了另一艘船。
    这艘船略小些,装饰也十分简单,只有两层。侍从一路引着我上楼进了里舱,这里左右隔空,倒是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我撩开竹帘进去,窗边静坐着一个清俊的身影,望见我来,轻轻地放下茶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道:“公主殿下。”
    我很习惯地找了个空凳子坐下,随口道:“有酒没?”
    苏思毓展开扇子无奈笑道:“还说日后请微臣喝酒……”顿了顿,随手差来一个丫鬟,“温壶酒来。”
    丫鬟得令退下,不多时便端着温好的酒上来。
    我心不在焉地撩开窗帘望向窗外,莲真的画舫已经行远,官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依旧停泊在川上。
    我握着酒杯不禁“咦”一声。
    “怎么了?”苏思毓坐在我对面,用扇子挑开竹帘顺着我的目光向外望去。
    我望着川上停泊的船只,低声道:“这些……好像不是官船。”
    苏思毓放下竹帘,淡笑道:“本来就不是。”
    我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他神态自若地斟了一杯酒道:“是景州王的人。”
    我一时愣怔地放下酒杯,置疑道:“怎么会?”
    苏思毓浅浅地笑了,抿了一口酒道:“公主以为,皇上与皇后成亲半载,未有身孕是因为什么?”
    我一下愣住,想起方才的避子药,心下便冒出了答案:“难道说……皇兄原本就想压制景州王的势力?”
    “不是压制。”苏思毓依旧噙笑道,“是除去。”
    我扯起嘴角笑道:“皇兄脑子坏掉了?”
    如今的局势对宁夜来说应当是十分不利,朝廷上未能力压群臣,朝廷外又有沂州王虎视眈眈,景州王虽然未必忠心,但因了仪巽的这层关系,好歹是站在宁夜这边的,他要除去景州王这只左右手,岂不是等于自残?
    苏思毓噗嗤一声笑出来,摇着一把破扇子似笑非笑:“公主希望是如何呢?”
    我看着他手中晃着的那把破扇子,张了张口,复又合上,苏思毓好奇地朝我挑了挑眉,我终于开口淡淡道:“在许多事面前,我的希望从来都微不足道。”
    他顺手将扇子合上,温润的眉眼静静地看着我。
    我握着空了的酒杯,慢慢回忆不堪的往事:
    我曾希望与皇兄相依为命,结果,我被欺骗了。
    我曾希望和云眠琴瑟相合,结果,我被利用了。
    苏思毓澄清的双眸望着我,墨玉般的瞳仁像是含笑,又像是叹息。沉吟了良久,却只是轻笑道:“看来,微臣曾留给过公主不少糟糕的回忆。”
    我忽然笑了,抬手斟了一杯酒:“不过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我只记得当初和云眠月下对斟,畅谈心绪的那些事,别的,都记不太得了。”
    他正在斟酒的手顿了顿,抬起头一双雪亮的眸子望着我,而后,抬起嘴角苦涩地一笑。
    那时我没有弄明白他为什么要苦笑。
    许多年后,我方才知晓。原来,当你慢慢地忘却一个人的不是,只惦念着他好的时候,便代表着,你已经决心要忘记他。
    湖心上,渐渐有明月升起。
    “快到宫门宵禁的时辰了。”我道,放下早已凉透的酒杯。
    川上的那巡逻的官船依旧没有撤走的迹象,我讷讷地道:“我还回的去么?”
    “公主不必担心。”苏思毓放下酒杯,缓缓地直起身子。执扇的手轻轻一挥,侍从推开了舱门,他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出了船舱。
    这艘船停泊的地方较为僻静,甲板上有些昏暗,我一个趔趄没有站稳,面前颀长的身影立刻转过身来将我扶住。
    他莹白的手指宛如玉琢,覆在我的掌心,带着一丝温热。
    “公主小心。”
    “嗯。”
    我淡淡地应着,正了正身子,然后顺其自然地将手从他手心抽开。
    他的身形在黑夜中微微一顿,而后收回手,静静地立在我身旁。晚风萧瑟,拂过脸颊,微微发凉。
    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想辞官。”
    我愣住,回头诧异地看着他。无奈夜色太浓,借着那稀薄的月色,他含笑的双眸平静地望着我,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你为何要辞官?辞官之后,又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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