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双飞翼

第6章


  我心疼地擦干语冬的泪水,极力堵回吼间的哽咽,坚定道“语冬,不要哭,以后都不要哭了,眼泪没有用,眼泪不能帮我复仇,不能帮我脱离苦海,所以不要哭,我们要坚强起来。”
  语冬咬牙,急忙拿袖子揩干眼泪,信誓旦旦道“我不哭,我要和小姐坚强面对。”
  “好,这才是我姚姝娈带出来的语冬。”
  语冬肯定地点着头,眸光迸发出坚信。
  我拍着她的肩膀,垂眸思虑了片刻,郑重问道“你这些日子里,打听清楚我们姚家为何会落得满门抄斩?”
  语冬蹙眉思考了半响道“我听那些押送我们的士兵说,老爷是被人上书弹劾,与逆贼勾结,意欲谋反篡位。”
  “谋反篡位……”我倒吸一口冷气,如此大逆不道的灭门大罪,爹爹怎么可能去触碰,爹爹虽是一届武夫,但是对高辛国忠心耿耿,谋反是万万想都不敢想的,再说镇国大将军和相国大人二人同为辅政大臣,已位高权重,如何多此一举再去谋反,显然是被人诬陷,我急忙又问“与逆贼勾结,这逆贼是谁?”
  “渤海王,听说,渤海王已畏罪自杀,其家族成年男子已被抄斩,女子和未成年之子全部流放漠北去了。”
  我清瘦的手指慢慢叩着窗栏,思索着这其中的端倪,“可知是谁上书弹劾爹爹的?”
  语冬垂眸沮丧地摇着头“这些日子我只能打听到这些,关于弹劾之人,好像从未有人提起过。”
  我细长的指甲缓缓地抠着窗栏上的梨花木,“不管他是谁,我一定会揪出来!替我姚家满门报仇雪恨!”长长的指甲“脆”的一声齐指根断裂,语冬急忙拽过我的手心疼地检查道“小姐的水葱指甲从来没有断过,小心伤到了指根。”
  心都快死了,还担心什么指甲,我轻轻拍着语冬的手,安慰道“无妨,会长起来的。”
  我看着自己仅剩的两副粉嫩晶莹的指甲,忽然想起在苏丘别庄里,语秋摘来新鲜的凤仙花替我染指的情形,然而只是转眼间,斯人已去,我禁不住悲从心来,“那日,你击晕我之后,完全可以自己先逃出去的……”
  语冬一听,脸色煞白,急忙要跪,我拉住了她,示意别紧张,她垂头愧疚道“我本想强行带着小姐离开,在那些官兵搜到假山之前,急忙背着小姐从狗洞里好不容逃了出去,却不想那里早有官兵候在那里……是语冬没用”
  我抱着语冬轻轻拍着她清瘦的背脊安抚道“无需自责,你已经尽力了,既然有人想灭姚家满门,自然连姚家飞出的蛾子都不会放过……”
  杜媚娘这些时日,为我找来琴棋书画精通的各类师父,悉心“j□j”我。
  娘亲为了将我栽培成一名大家闺秀,几乎请了高辛最顶尖的师父来别庄日夜“监督”我,琴棋书画,我虽不算样样登峰造极,却也别有自己的风格,那杜媚娘大约以为我只是一个小姐的丫鬟,不懂得那么多,就为她这心思,我反而佯装什么都不懂,拖得这些师父多耗些日子。
  这期间,杜媚娘没有逼着我接客,她笑盈盈地告诉我,凤姚不久后将会被j□j成欲陵春的花魁。她要让我在整个高辛国内一鸣惊人。
  为此,杜媚娘还特意为我找来房中术技能娴熟的嬷嬷,连一颦一笑都要媚到骨子里,让我深刻体会到水性杨花也是一门学问。
  这日,我正学着如何风情万种,杜媚娘突然冒了进来,看见此刻的成果,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凤姚的确是一块天生的花魁材料,媚娘我识人无数,却从未见过你这样透着邪气的女子,让人见之难忘,顷刻转怒为喜之人,今夜,穆爷亲点了你的牌子,算你出师的第一夜,你就好生表现着。”说着眼神的余光有意无意地扫了我身后的语冬一眼。
  我莞尔一笑,“媚娘就放心吧,凤姚我说话算话。”
  杜媚娘颔首睨了我一眼,“现在的你竟与刚进来的你截然不同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为的是能安然地活下来,媚娘你不是不知道。”
  杜媚娘笑而不语,似欲从我天衣无缝的笑容和话里找出一丝破绽来,我不容她多想,打断她的神思问道“说道穆爷,青姚倒是很好奇,穆爷到底是什么来头,名叫什么?竟然值得我们媚娘如此盛情款待?”
  杜媚娘扯嘴冷笑,拿眼角斜了我一眼,哼道“不该打听的就不要随意打听,关于穆爷,你只需要知道他是欲陵春得罪不起的贵客就行了,不过,媚娘我看在你回心转意的份上,不妨告诉你他的名字,穆重华。”
  穆重华,穆重华,我内心反复咀嚼着这个几个字,那个重华我出奇的顺口熟稔,面上却不动神色地掩饰我微微陡起的疑心,平淡道“如此,青饶便已有了分寸,媚娘静候佳音即可。”
  节物风光不相待
  是夜,依旧是穆重华在欲陵春的清贵雅间,再次踏进来,温软的凤凰于飞图腾软地毯柔的让人脚底飘忽,屋内宁静而淡泊,完全不似一烟火香客人的青楼别居。
  穆重华一身精致的束腰窄袖蓝袍,早已等候在桌案旁,自斟自饮着梨花白。
  我巧笑嫣然,玉足轻挪,蝴蝶般飘了过去了,坐在桌旁,取过他刚提起的白瓷染梅酒壶软语道“我来。”我轻轻替他斟满酒,又温柔端起送至他凉薄的唇边,兰花指妖娆翘起,眸光柔情似水般直视着他微愣住的黑眸。
  他怔怔地就着我的手,将梨花白一饮而尽。我含笑替他又斟了一杯,他清冷的嗓音响起“看来杜媚娘本事真不小,竟能将一个死也不会沦落风尘的女子数月间j□j的脱胎换骨,甘心为人端茶递水,调羹送酒。”
  我不以为意,淡淡笑之,“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我已非节物,今夕即为桃李蹊下日暮紫罗裙的娼家,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穆重华幽深的双眸紧紧锁住我的目光,似乎在探视我层层包裹的内心是否真如我所说的言之凿凿,亮如星辰的眸子蓦地一暗,他垂眸夺过我指尖的酒杯一饮而尽,接着拽回酒壶又自斟自饮了三杯,我默默地陪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内心再无一丝波澜。
  “你那日,为何要救他?”片刻后,他突兀地问了一句莫名奇妙的问题,我半响才反应过来问题里面的他是谁。那日……姚家灭门那日,我救了一个人,却“送”走了上百口姚家的人,这是一命抵一命吗?即使如此也该让我救了上百人有这样的交易才算公平。
  我掩饰着自己内心波涛汹涌的酸楚和疼痛,淡然道“或许,只是源于我一瞬间的善心大发。”
  我扭过头反问他,“那你为何见死不救?……或者说,你为何要杀他?”
  穆重华没有回答,只是默不作声地继续喝了几杯梨花白,直至抖着空空的酒壶,失声冷笑道“或许,只是源于我一瞬间的魔性大发。”他的笑,落寞而空洞,如幽深的潭水,让人望不见底。
  两壶梨花白下肚,穆重华已然醉了过去,扑在凌乱的桌案上,双眉凝着愁绪,睡意不安。
  我静静地凝视着他清冷的面庞良久,似乎想在他的俊秀的眉宇间寻得一丝温度,却寻来的只有冰凉的孤寂和难明的痛楚,他是一个孤独而让人费解的穆重华。
  曾有一刹那,我竟奢望他能对我有一丝关心,哪怕是卑微的真心同情,直至那日,我所有曾经的骄傲和金贵,在鲁大人的粗重的耳光下,疼的烟消云散,而他,也只是冷眼旁观,我如何跌落在任人j□j的冰窖中,无动于衷。
  心自那刻冰冷到清醒,在我姚家满门被灭之后,能指望的只有自己,姚家的冤仇,能指望的只有我姚姝娈,而他,穆重华,并非那日《凤求凰》里的凤,我又何必怦然心动。
  我起身将架上的幽蓝长袍取下来,替他盖上,复又坐了下来,提着瓷白染梅酒壶独斟独酌了起来,直到微醺的醉意将我淹没。
  第二日醒来,已身在软榻之上,房间,如上次一般人去楼空,而这次,他依然没有动我。
  在我绝望陷落娼妓命运的同时,他的有意无意的保留,总让我心生一丝心安,然,这心安亦是短暂的,在我决定堕入凡尘那一刻起,我就已死了保全自己清白的决心,心中只有先活下来,然后用尽自己残破的余生,寻出害我姚家满门的凶手,并让将我受过的辱,受过的折磨,百倍还给他。
  一连多日,穆重华没在出现欲陵春,杜媚娘也没有逼我接其他客人,内心多少有些庆幸。
  平日教导我的那些师父,见我“学有所成”,渐渐少来了,而我也在后院多落得些清净。
  这日阳光明媚,微风里卷着芬馥飘渺的桂花香。
  骨子里透出一份放风闲步的欲望,几经踟蹰下,我还是拢上披风,踏出阁楼,向欲陵春后院的荷花池边走去。
  欲陵春的后院,几乎算是我画地为牢中唯一一处经常流连之地,大概是青楼客多,这园子建的不比苏丘别庄小,只有在这园子里,我偶尔还能找到家破之前的点点心境,让我有片刻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我立在池塘边观赏着碧水清波下,自由自在的鱼儿们徒徒甩尾,游来游去,心生羡慕,拾起亭台边早已备好的鱼食,兴致浓浓地喂起它们来。
  “今日你看起来心情不错。”身后突然飘来清朗的问候,大约是怕吓着我,挞拔璟只是远远地问,待我循声转过身来,他才含笑走近。
  我矜持笑答,“好也是活,不好也是活,我得让自己活得坦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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