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通透之人,明白那阻路之人也包括那个人儿。
“下去吧!”莫寐然忽然间似乎很疲惫,玉手轻轻的抚了抚额头,挥退了凤落。
凤落瞬间消失了身影,带走了一片清冷,莫寐然缓缓转身,轻轻踱步到床前,静静的看着凌乱的白玉床,带走那人儿体味的锦被,就在几个小时前,那人儿还说爱他,就在不久前,那人儿还说永远也不会弃了他,如今呢?如今……却是这般……
缓缓坐下了身子,玉手拾起床头的白玉簪子,静静的凝视着,十年!从百草丛上那个哭的看不出模样的小丫头,到五年后那白袍玉带的俊美公子,再到雪纺白纱蒙面的倾城美人,兮儿……牵连十年,一直不忍罢手,今日寐然就舍了……
舍了!真的舍了呢!天下影楼被我控制了起来,唤尘的洛羽山庄传不进半丝消息,枫叶林,栖凤谷,兮儿……该是我们了断一切的时候了……
心痛的麻木了,还是没有知觉了,莫寐然的心忽然空空的,那日父王说,要天下,就要学会毁了自己,那一日他便知道,毁了兮儿,就是毁了他自己。
父王毁了苡萱公主,所以他坐拥了一壁江山。如今,他毁了兮儿,那么天下就可以尽揽入怀,他这江山要比父王的大的多。
轻轻的闭上眼,玉手紧紧的攥着,不停的告诉自己,他是爱江山的,胜过爱兮儿。所以……今日的决定,他不后悔。
缓缓松开手,手心处红痕斑斑,俊眸轻轻睁开,不再有挣扎,迷茫,有的只有一片冰冷,从今以后,莫寐然只是莫寐然,是得到江山的莫寐然,不是牵挂兮儿的莫寐然。
边城郊外的枫叶林,枫叶林东南角,两树夹缝间有一小小的入口,被浓密的草丛遮掩,得奇门,入其口,其内别有洞天,是世人所不知的栖凤谷。
栖凤谷!属于世间阴障之地,毒蛇猛兽,连空气也有毒,入栖凤谷者,几乎无一生还之望,据说几百年前,一高僧在这一洞布了奇阵,对世外锁住了栖凤谷,从此栖凤谷为世人所不识。
如今,栖凤谷一狭窄山洞中,两个白衣的人儿相对而坐,白衣黑发,本是两身不然纤尘的衣衫,如今已经破碎不堪,发丝凌乱,除却眉眼中隐隐的风华高贵之气,几乎让人怀疑这可是风神俊美的云国太子耀宸?又可是‘天上神仙,地上揽月。’的水国一公子漓澈?
俊美的容颜满是疲惫的神色,白衣几乎成了黑衣,零碎不堪,两人相对而坐,两双凤目紧紧的盯着洞口处那两条盘踞在一起,向着他们吐着火红的信子的蟒蛇。
蟒蛇有几十米长,水桶那么粗,张着昂扬大口,红色的冠子泛着闪闪的红光,凶狠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两个洞内的人,似乎是在驱赶入侵者。
洞口似乎布了什么阵,两个人儿不出去,蟒蛇也进不来,就这样僵持着,已经是七日的时间过去。幸好山壁有清泉的水流下,两人还依然安在。
蝴蝶门,其实就是羽唤尘的
“没有机会么?呵呵……”云耀宸转头看宫漓澈,俊眸轻眨:“你漓澈公子有什么做不到的呢!只是一直不愿而已。”
“哦?”宫漓澈一愣。
“江山你很想要么?”云耀宸看着他。
“非吾所愿,亦不是吾心所求,岂能要?”宫漓澈轻轻的叹息,沉声道。低沉的声音有着泄不去的沉重。
“那你为何要争这江山呢?”云耀宸俊眸紧紧的盯着他。
“为了安心而已。”一句话,简简单单,争江山,只是为了水国安好,父主安心,万民安然,这也一直是他的责任。水国一公子的责任,水国主的期望。
“如今呢?”云耀宸依旧看着他,如今的漓澈公子还是为水国而活么?
“如今……”宫漓澈微微抿唇,俊眸凝视着前方,脑中一闪而过的只是那人儿一袭白衣静坐抚琴的背影,忽然有什么迷雾散开了,轻轻转头,淡淡的笑看着云耀宸:“如今澈同样为自己而活。”
“不后悔么?”云耀宸也淡淡的笑了,看着宫漓澈,公子漓澈终于在这一刻退却了凡尘之色,有一点人间烟火的味道,为自己而活,一句话虽然简单,但是历经了半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有多么的不容易。
“后悔何来?”宫漓澈笑看着云耀宸:“夜国的夜清湖,澈就想与那人儿飘然而去,再不理会世间的凡尘俗世,奈何终是失了机会,莫寐然与蝴蝶门上演了一场好戏,我又何尝不是输了?”
“呵呵……那场戏确实很精彩……”云耀宸似乎笑的很是开心,看着宫漓澈:“烟儿怕是还不知道蝴蝶门其实是羽唤尘的吧?”
“也许知道,只是不想承认而已。”宫漓澈也笑了。
“嗯!说的有道理,在她的心里,我们还是差莫寐然很多。”云耀宸似乎看开了什么,笑的漫不经心,看着洞口的那两条蟒蛇,仿佛凶猛的蟒蛇此时也不那么讨厌了。
“不是差很多,只是爱而已,她爱他,所以可以接受他的一切。”宫漓澈摇摇头,也看着那两条蟒蛇,忽然间觉得它们可爱了起来。
云耀宸不再言语,爱!多么美好而沉重的一个字,他得到了万千宠爱,却也留不住那个人儿的心,也许明日,也许就在今日,他就在这几尺见方的小洞口就这样安然的去了,那个人儿也是不知道的吧?因为她的心里不爱他。
宫漓澈也不再言语,爱!漓澈公子生下来就单薄世事,更因为拜怪圣真人为师,真人是世间少有的得道高僧,从此他更加的单薄世事,那个人儿,本以为他能脱离这情字,终是在遇到那个人儿之后动了情,知道她的性情,终是不敢向前迈那一步,因为那个时候,他有放不开的责任。
从小就知道,宫漓澈的一生,是为水国的江山而活,什么时候改变了呢?在遇到那个人儿的时候,才知江山是可以放弃的。
他转眸看着云耀宸,争斗了多年,如今才知道,他们的心是一样的,江山对于他们来说,是可以放弃的……
将苏惜舞押回明刑堂,废去武功
天启三十一年九月二十日,柳兮娆携带‘无字天书’从月影皇朝出走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天下,刚刚有些平静的天下再起狂澜。
二日,柳兮娆前往边城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小江湖势力帮派再次纷纷出动,由四面八方向边城聚拢而来。
杀柳兮娆,夺‘无字天书’,已经成了每个人的心魔,早先有月影皇朝和莫寐然保护,人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柳兮娆从月影皇朝出走,大多数人都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虽然月影太子寐然并未通告天下说柳兮娆不是月影皇朝的太子妃,但也未有任何明确的表示,至此被野心蒙住双眼的人们开始无所顾忌的疯狂了起来。
一时间,江湖帮派,贩夫走卒,阴谋家,野心家,被利欲熏心的人们,齐齐聚往边城。通往边城的各方要道上都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人不断涌过。
时间就像倒回了二十年前,苡萱公主携带‘无字天书’出走是一样,江湖风云榜再起风云,柳兮娆又一次坐上了榜首之位。
柳兮娆和暗夜骑着两匹上等宝马连夜赶路,天明的时候出了月影都城栖煌。当然一时间也得到了她携带‘无字天书’从月影出走的消息。
栖煌城外,柳兮娆缓缓勒住缰绳,回身看着身后,天边刚刚涌上一线曙光,栖煌城肃穆而立,视线透过栖煌城,她似乎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个人儿立在相思阁的窗前凝视着她,凤目幽深复杂。
黑衣黑发,绝代风华,一牵连就是十载,兮儿和寐然的情意是否就这样告别了呢?心痛的无以复加,尽管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但也并没有料到这一日会这么早的到来。
牵连十载,相守月余,寐然的江山和兮儿的原则,矛盾的纠缠在一起,两个人儿,各有各的防备,终是难以走到一起,尽管有时候心靠的很近。
袖中的玉手紧紧攥住马缰,薄唇微微抿起,轻轻的转过头,目光不再迷茫,不再挣扎。寐然!你终究是做了决定,但我还是很感谢你多给出的这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足够我躲开那些人,两个小时足够了……
“暗夜,发出‘天下影楼’追火令。全力将那些人引出边城,不到必要的时候,万不可染血。”柳兮娆轻转凤目,看着身边的暗夜沉声道。
“是!”暗夜沉声应道。
“传令水使,以最快的速度接掌‘天上人间’,将苏惜舞押回‘天下影楼’明刑堂,废去武功,等候我回去处置。”柳兮娆微微犹豫,再次沉声道。
“是!”暗夜应声,依旧是清清冷冷,没有半丝波动。
“召集月使,前往边城枫叶林,全力查找耀宸公子和漓澈公子的下落。”柳兮娆双眸凝视着边城的方向,那二人一定是逃出了莫寐然的手掌,若不然寐然不会这般的急着将她出走的消息公布天下。
“是!”暗夜再次应声。
“另外……算了,还是别打扰羽师兄了……”柳兮娆似乎还要说什么,忽然就罢了手,最后在回头看一眼栖煌城,清冷的声音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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