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破重生

一百四十九章 心病


抱歉,昨晚怎么也登不进后台,所以这章发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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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雅听了宫中那钟采女的恶行,心中觉得郁闷难当,“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将执素与阿玖两个唬了个不住,执素更是在心中暗暗懊悔,怎地自己竟昏了头,就在柔雅休息的内殿门口讲这些闲话。
    柔雅反而觉得好些,笑着对执素等人说:“不妨事,不妨事,这也就是激怒之下,血不归经。千万别当回事儿,也别往外说,知道了么!”
    阿玖直接就朝殿外走去,一边说:“执素你看着县主,我去医药局请太医过来。”柔雅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唉”了一声,抬头却看见执素面色青白,吓得不行。柔雅总算是默许了阿玖的举动,不过自己也觉得奇怪,给自己把了把脉,却觉得心烦意乱,什么都把不出来。
    少时孙太医过来,执素小心地在柔雅腕上垫了丝帕,才由孙太医为柔雅诊脉。孙太医诊完脉,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对柔雅说:“县主近两日是不是夜间多思少眠,即使是能够睡着,却多梦惊悸,甚至睡不到一个时辰,而今日日间却觉得倦怠不已,昏昏沉沉?”
    柔雅微微点头,却没什么精神,勉强对孙太医笑道:“三日前,我还在嘲笑太医医者不能自医,如今轮到我自己品尝这滋味,还请太医千万不要笑我。”
    孙太医恭恭敬敬地道:“小臣岂敢。”他略略抬头,仔细看了看柔雅的面色,才道:“县主原无大碍,只是思虑过甚,心火上升。臣为县主开一道养心的方子,三日后臣再为县主请一次脉,若好,便不用再服药了。”他停顿一下,斟酌了一下语句,道:“县主娘娘,小臣奉劝一句,宫中人多事多,怕是比寻常人家更多纷扰。县主先要自己放宽心了才好啊!”
    说话间,执素奉了纸笔过来,请太医开方子,孙太医打叠精神,写完之后,又自己看了一遍,才斟酌一下,递给柔雅。柔雅看了,微笑道:“好!——”接着示意执素,只说了一个“赏”字。
    执素便打了帘子出去安排,柔雅取了桌上的一杯茶水,捧在手心,却不饮,幽幽地说:“孙太医,你较柔雅年长,从医又久,医者,在你眼中应是什么的人?”
    孙太医闻言,愣了一下,才道:“小臣家中世代行医,直到小臣这一辈,这才进了太医院。至于医者,乃百业之一,也仅仅是世间的一个行当;医者行医治病,收取报酬,就如小臣,希望能以一身医术,保宫中贵人的平安,以此换取俸禄,供养臣一家老小。”
    柔雅叹了一口气,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孙太医你,是否觉得,能够亲手挽救人的性命,解除人的病痛,能给医者带来钱财之外,无上的快乐与幸福?”
    孙太医微微笑着,也不看柔雅,只低声说:“县主说的,便是医者所能获得的额外报偿了。医者学成之前甚为清苦,需要很长时间摸索与积累,出师行医之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到老来,才能算是略有小成,稍有把握。”
    “是呀,”柔雅颇有感触地说,“一句真诚的道谢,较之拿到一个金珠的诊金,在我心中,更希望得到前者啊!可是,太医,若是有人将你辛辛苦苦挽救回来的性命弃之不顾,甚至随意戕害……”
    孙太医皱了皱眉,他作为一个小小太医,也不便说些什么,只好说:“医者为百业之一,因而臣想,世间之所以有百业,就如同朝廷有百官,司职不同而已。医者可以以仁心仁术救治病患,而自有他人能够执掌刑罚,以大力惩恶扬善。”他说着,略略抬头,对柔雅说:“不过县主娘娘不是寻常人,娘娘要善用手中的权势啊!”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在这宫中,只有善用权势,才能带来更多的权势。
    其实孙太医说的,柔雅也不是不懂,只是她的执念太重。她总觉得医者生来就是为人解除病痛,处处与人行善的,伤害他人的事她看不得别人做,自己更做不出来。当日还在南疆的时候,她曾经亲耳听说,身为十宗将之一的戚定厚,为了阻止天元大军东进,以恒州城全城百姓为饵,在井水中下了可以致死的剧毒。当她知晓此事的时候,戚定厚已然兵败前来请罪,在柔雅面前跪倒求死痛哭流涕。当时柔雅几乎恨得咬碎银牙,几乎就想拔剑砍人了,但是最后也没有下得了手。
    或许,柔雅心里是笃信人本为善。她在人世之间多见病痛磨人,因此将一怀怜惜都毫无保留地奉了出来,她救治的人,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都像是她的孩子一样,她将自己的爱都一份份地分了出去,分到每一个她照顾过的人身上。因此一旦听说她亲手施救之人,含冤就死,柔雅竟像被剜心一般难过。
    这一点苏简与她不同,苏简一来没有这样救死扶伤的医术,二来她在这个世界早已见多了生死,也感受到过各种突如其来的恶意。她的思想更偏向于以法制世,她那日在柔雅面前念叨着的一堆“规矩”,便是如此——犯错犯法犯罪之人,必得惩处。傍晚时分,苏简听说柔雅生病以后,急急地又赶到羲和宫,忙忙地问:“你怎么了?上午还看着好好的!”
    柔雅此刻歪在榻上,面色有些白,羲和宫中弥漫着一股药香。柔雅笑道:“我没事,都是他们几个,将我一分的不适,说成是十分,还撺掇了太医来看。”阿玖随侍在旁,不等柔雅说完,就将午间的事添酱加醋数说了一遍,又说了一遍他新打探得来的那钟采女的种种恶形恶状。苏简听了皱眉,道:“你在这件事情上,倒不是太好办。”她想了想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晓得你心中不好受,可是,天京世家乃至宫中之人通常都接受这样的观念,奴婢从人的性命掌握在主人手中,如果犯了错,主人有权打骂,甚至……”她没说下去,关切地看着柔雅。
    柔雅听了这话果然受了刺激,整个人从榻上直坐起来,“那我便要在宫中,不,在全天下,立下规矩,不允许这样轻易就取了奴仆的性命!”
    苏简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我的学霸小姐,你先看看宫中已有的规矩条例,有没有类似的规定,再看看怎么将这样的规矩推行出去。”她的双眼骨碌碌地转着,说:“近两日我在前朝陪着商议设立监察机构的事儿,才晓得以前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好多事情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了,因此,因此……要努力想办法。”她说着看看柔雅,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说你,你的性子一向刚硬,要怎地便相信自己能怎地,但是那是在庙堂以外的地方。在这宫中,太多人与你有利益冲突,你这样太过容易把自己竖成个大靶子。”
    苏简垂首想了想,凑到柔雅耳边说了几句,道:“我这便去了,估摸小皇帝晚膳以后就会过来,接下来就看你了。”
    柔雅秀眉一挑,道:“这样好么?”
    “只有这样,既治标,又能够给你腾时间出来慢慢治本。如果你真成了,在这个世上,绝对是大功德一件。”
    柔雅拉着苏简的衣袖,说:“不要什么大功德,我只是再也见不得那些折损人命的事了,你知道么,今日我听说了这事的时候,心头真的如刀剜一般难受。你有过这种感受么?”
    苏简的目光立即暗淡下来,她想起在南疆以命相护的如水,一时间心就像是被攫住了一般,呼吸都乱了——岂止是心如刀剜,她暗自道,那种痛苦,只怕是将自己的心大卸八块、狠狠地拧成螺旋、再反过来扭一遍,也绝对无不及。她深吸一口气,望着面上有些惊慌的柔雅,口中道:“柔雅,我先去了,按我说的,好好保护自己,知道了么!”
    苏简离开没多久,刘玉玲便进来了,惊异于柔雅殿中的药味:“姐姐上午还是好好的,这究竟是怎么了?”她在羲和宫东侧殿,很容易就能看见太医来去,和医药局的人送药过来,但是此刻故意这么一问,柔雅便只当她是开场白了。
    柔雅做出勉强欲起身相迎的样子,被刘玉玲按在榻上不许起身。阿玖早的了柔雅的示意,道:“哎呀,还不是奴婢不好,县主娘娘心慈,听不得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听说了鸣玉殿的事,一下子就觉得不好。孙太医来看过,开了方子,嘱咐要静养呢!”
    刘玉玲面上露出恍然的神色,道:“原来是这样,是了,姐姐最是心慈,听闻这样的惨事……啧啧啧,”说着刘玉玲取出袖中的帕子,在眼角抹了抹,双眼便红了,挤了两滴泪出来。
    恰在此时,门口扶枢的声音传进来,“县主,皇上过来羲和宫了!”刘玉玲一听,惊喜之下一下站了起来。而柔雅望了望阿玖,后者叹了一口气,将她从榻上扶了起来,柔雅候在殿内,见到小皇帝进来,极娇弱地施礼下去——
    “皇上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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